天色已近夜,江畔霧氣迷蒙,能見度極低。星辰被湮沒在濃重的霧氣之中,月亮也失了原有的光澤。
從殷齊城郊的別墅出來,時間已不早。安寧坐在出租車?yán)铮?jīng)歷了一天的奔波,此時直犯瞌睡。若不是司機很有品位地單曲循環(huán)著“最炫名族風(fēng)”,估計安寧這會已經(jīng)睡過去了。
不知道狐貍在家里,是不是已經(jīng)等急了?安寧朦朦朧朧中,感覺頭部似乎有光閃爍,但她實在太困,也無暇顧忌。
咔嚓!隨著司機的猛一剎車,安寧的頭重重地撞在前面的靠背上,一下子清醒了。
“怎么了?”安寧捂著腦袋問。
“有……有人……我好像……撞到了……”司機嚇得魂不守舍,安寧也被嚇到了,這荒郊野嶺,可視范圍又低,如果突然有個人沖出來,的確很難看到。
安寧和司機匆匆下車查看,很不幸,在車前方大約十米處,躺著個模模糊糊的東西,看來是被撞飛出去的。
司機已經(jīng)嚇得癱坐地上了,安寧壯著膽子,慢慢地走上前。她不確定躺著的生物是否還有生命跡象,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湊近了才看清,是個女人,身體朝下趴著,臉埋在長長的黑發(fā)里,發(fā)絲散亂在身上,看起來煞是嚇人,但奇怪的是身上沒有血跡。
安寧倒抽了一口涼氣,她不敢靠近這具疑似尸體,只敢遠遠地站在一米遠的地方,用顫抖的聲音發(fā)問:“小姐,你還好嗎?”
“尸體”聽到了安寧的聲音,居然動了動,安寧懸著的心放下了??蓛H僅是放下了一會會,因為她看見那個女人慢慢地爬了起來,凌亂的黑發(fā)纏繞在臉上,透出一雙無神的眼睛,恰似一具牽線的玩偶。
“?。 卑矊幦滩蛔◇@聲尖叫,出租車司機早已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坐上駕駛位,方向盤打死,掉頭,猛踩油門,一陣風(fēng)似地逃走了。留下安寧和喪尸般的女人面對面對峙著。
安寧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更要命的是,她看到迷蒙的霧氣之中,影影綽綽的人影越來越多,從依稀可見到逐漸清晰,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般空洞,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沒有意識地朝前走著,一層一層包圍了安寧。
夜深了。
韓逸塵叼著飯勺,靠在門框上,望眼欲穿。
“小寧寧怎么還不回來呀,飯都快涼透了,好煩好煩啊。”韓逸塵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眼饞地看了眼滿桌的佳肴,咽了咽口水。似乎經(jīng)過了無比艱難的心理斗爭,韓逸塵放棄了吃獨食的打算,繼續(xù)可憐巴巴地眺望遠方。
今晚的霧氣可真重啊,什么都看不見,韓逸塵傷心地想著。
月,無光。
蘇鶴清在家無聊地按著電視機遙控器,跳過了味王的美食評論節(jié)目。廚房里奏著鍋碗瓢盆的交響樂,看來父親又在準(zhǔn)備大餐了。
早知混沌一直按兵不動,自己就不浪費那寶貴的年休假了。蘇鶴清正慵懶無聊之際,電話響了。
蘇鶴清拿起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了孫賢正氣凌然的聲音:“蘇鶴清,你在哪?”
“我在家,怎么了?”蘇鶴清察覺到孫賢的語氣不太淡定。
“你感覺不到嗎?混沌行動了!”孫賢的聲音異常急迫,“你快出門看看,外面的霧氣不對勁,我嗅到了極為危險的味道?!?p> 蘇鶴清來到窗邊拉開簾子,果然不假,漫天霧氣,星月失色,繼上次烏云蔽日后,再現(xiàn)詭異的天象。
“蘇鶴清,你叫上所有已知的異能者,快點到警察局來,我們好商量對策!”孫賢的語氣像在發(fā)號施令,但蘇鶴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還不了解這霧氣的本體是什么,在造成更大損失前,必須趕緊控制局面。
“爸,我出去一趟,你今晚千萬不要出門!”蘇鶴清叮囑了父親一句,急急沖出了家門。蘇父端著湯鍋,一臉的驚慌。
“鶴清……要小心啊……”蘇父對著兒子遠去的背影喃喃。
剛出家門,蘇鶴清就察覺到不正常了。這迷霧似著了魔般往自己身上聚集,蘇鶴清趕緊捂住口鼻,盡量不吸入這古怪氣體。路上沒有行人,或者說,蘇鶴清看不到行人。
待他看到時,已經(jīng)不能稱作是人了。
穿著正常的男女老少,眼神呆滯地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像是在散步,又像野獸在覓食。察覺到蘇鶴清后,便拖動著沉重的身軀,緩緩朝他身邊聚集。
怎么會這樣?蘇鶴清大驚,這些人,像是被人抽去神智的僵尸,機械地前進著。蘇鶴清來不及在路上多停留,他靈活地躲避著朝他身上撲來的行人,猛地一躍,跳起數(shù)米高,精準(zhǔn)地落在圍墻上。踩著窄窄的墻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警察局。
孫賢坐在辦公室焦急地等待著蘇鶴清的到來,一起等待的,還有石頭般堅硬的味王。
“你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柯飞系男腥烁偭艘粯?,見到我就抱住,又咬又啃的。要不是我有先見之明提前吃了石頭,剛才就被當(dāng)成肉包子啃光了。”味王激動地說著。孫賢心煩意亂地抽著煙,不做聲。
“你也遇到攻擊了?”味王見蘇鶴清不走尋常路地從窗戶里翻進來,就猜到他的大致遭遇了。
“這霧氣又是混沌搗的鬼吧?有法子破除嗎?”蘇鶴清問。
“就我們?nèi)齻€嗎?不是讓你多叫點人?”孫賢有點生氣,蘇鶴清一邊解釋安寧的電話打不通,一邊在心里考量著要不要將韓逸塵叫來,畢竟上一次的遮日烏云是他用異能擊破的。
“鶴清老弟,安小姐的電話還是一直打不通?!蔽锻踝ブ娫?,蘇鶴清覺得陣陣不安,聯(lián)系不上安寧,也就意味著聯(lián)系不上韓逸塵。
孫賢看著窗外游走的行人,心里掙扎著:要硬來嗎?可這些人明顯是被混沌控制,說到底還是個普通人。
“孫隊!孫隊!不好了!一樓門廳要被人攻破了!”夏瑞妍帶著哭腔沖了過來,姣好的面容已梨花帶雨。
孫賢狠狠地錘了桌子,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沙沙作響,幾欲散架。他站起來,啪的踩滅煙頭,憤怒地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上?!?p> 見過商場跳樓大甩賣早七點開門那一剎那的人,一定會一輩子對商場心有余悸。此時的場面比商場清倉甩賣的門口還要可怕。人群源源不斷地往里涌,即使有人摔倒也前赴后繼。瘋狂的人們像洪水一樣迅速填滿了整個警察局一層。
“娘嘞,我的觀眾如果有這么熱情就好了!”味王在這種時候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不過沒人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孫賢的眉頭緊鎖,神情凝重;蘇鶴清面無表情,神色麻木;夏瑞妍花容失色,緊咬下唇,仿佛隨時會暈倒。
“走吧,先控制局面!”孫賢一聲令下,在味王“這是二樓怎么走”的詢問聲中,從二樓欄桿翻身躍下,蘇鶴清緊隨其后,敏捷地跳到一樓,留呆呆的味王和嚇傻的夏瑞妍愣在原地。
孫賢是警校畢業(yè),強項是近身搏擊,輕松放倒十來個大漢不成問題。蘇鶴清更不用說,成長在野獸籠子里的他,格斗已是家常便飯。轉(zhuǎn)眼間兩人已撂倒二三十人,人墻里生生塌出了一個半徑十?dāng)?shù)米的圓。
“呵,果然和他倆結(jié)盟是個靠譜的選擇,你說是不是,夏……”味王話音未落,夏瑞妍也翻身躍下二樓,身體在空中漂亮轉(zhuǎn)體,給了最近的人一個完美的后回旋踢,對方砰的倒地。味王看呆了,原來笨重的只有自己一個。
“我!我也來了!”蘇鶴清聽到一聲呼喊,然后聽到沉重的墜地聲,敦實的味王像秤砣一般砸了下來,瞬間砸扁了幾個不幸者。
“啊哈!”味王來不及歡呼,就被喪尸一般的人群抱住又咬又啃。
但令人恐懼的是,人群依舊源源不斷地涌進來,而最一開始被打倒的那些人,也慢慢地站了起來,仿佛不怕痛一般。
“蘇鶴清!別讓他們再行動!”孫賢大聲地叫道。蘇鶴清會意,迅速俯身,右手探向?qū)Ψ叫⊥裙?,猛然一拉,啪嗒,對手?yīng)聲跪地,動彈不得。
借用蘇鶴清的卸骨異能,可以活動的敵人數(shù)量漸漸減少,但基數(shù)還是太大,蘇鶴清已感到體力消耗過多。敵人數(shù)目依舊未知,這樣拖延下去,對我方極為不利。
眼見著孫賢和夏瑞妍比自己還要吃力,蘇鶴清冒出了一個念頭:在這呆下去必死無疑,不如利用這些人做吸引人群的活靶子,自己先行逃出。
反正,自己與他們,也緊緊是臨時的結(jié)盟,并無多么深厚的情誼。
蘇鶴清向來不是個重感情的人,在他心里,理性才是第一位。利用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才是自己能夠活到現(xiàn)在的不二法門。
就在蘇鶴清打算丟下三人先行離開的時候,一個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接著是哐當(dāng)一聲,似是重物砸飛的響聲。
“鶴清老弟,你在發(fā)什么楞?。磕悴铧c就被攻擊了!”蘇鶴清詫異回頭,發(fā)現(xiàn)身上破爛不堪、還掛著幾個喪尸的味王,一臉焦慮地看著自己。味王的屬性轉(zhuǎn)換似乎要過維持時間了,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明顯的血痕。
即便如此,自身難保的味王還是托著沉重的身體,爬過來替蘇鶴清解圍。
一直無依無靠、一人搏斗的蘇鶴清,這一霎那,心里浮出一絲暖意。但他很快恢復(fù)理智:不行,不能被拖累,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她來了!我嗅到了!”孫賢突然一聲大喊。
她?誰來了?味王和蘇鶴清循音往門口看,一個窈窕的身段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蘇鶴清看到味王的身體明顯晃動,似乎被來者的身份震驚到了。
光看味王的反應(yīng),蘇鶴清也知道來者是誰了。
君尋婀娜地走近,隨著這個美麗女子的出現(xiàn),一股醉人的異香襲來,霎時充滿烏煙瘴氣的警察局,喪尸般的人群也停止了瘋狂的進攻。
“各位,晚安了?!本龑ぽp啟微唇,吐氣如蘭,音色空靈。隨著她的一句祝福,人們紛紛合上了眼睛,搖晃著身體,撲通撲通倒在了地上。
滅敵數(shù)百,不傷分毫。
“你可算來了!怎么來的這么晚?”孫賢看著巧笑嫣然的君尋,氣不打一處來。
“孫隊長,你那么晚給我電話,我放著店里的生意不顧匆匆趕來,已經(jīng)很給你面子了?!本龑ばχf。
孫賢看著君尋頑皮的笑顏,無言以對。沉默了一會,咳咳地清了清嗓,轉(zhuǎn)過頭對著眾人介紹:“這個女人,君尋,香水店的老板娘,嗅覺異能者。”
孫賢當(dāng)然不曾料到在場的人除了夏瑞妍,都知道這個女子的身份。蘇鶴清盯著味王,很想問問他為什么隱瞞自己君尋異能者的身份。
“哎呀我是調(diào)香師,不是什么老板娘。”君尋笑著糾正著。孫賢懶得理睬,繼續(xù)用發(fā)號施令般的口吻說:“君尋的異能雖然可以穩(wěn)定被控制者的情緒,但不能徹底根除此次危機。我們還是要繼續(xù)探討解決手段,沒異議吧?”然后用威嚴(yán)的眼神掃視了眾人。
除了搞不清楚狀況的夏瑞妍,其他人都點了點頭。
“你,留下,這里沒你事!”孫賢對著稀里糊涂的夏瑞妍一聲叱呵,嚇得后者身體一抖。
危險暫時解除,自己也不用背負(fù)背叛者的名號,蘇鶴清是松了一口氣,不過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了可怕一個念頭:
安寧電話打不通,會不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