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紅的血濺了謝聿行一身,那繡工精致的鞋子和大紅袍服被染得一片狼藉。
謝聿行皺緊了眉,有些嫌棄的松開虞挽歌,用她衣裳擦去指尖那一滴血。
“將人帶走。”
他身后的侍從得了吩咐,毫不猶豫照做。
可此時,虞明忠也匆匆趕來。
看見院子里的情形,他臉色瞬間一僵:“大司馬憑什么帶走小女?她眼下病重,如若有什么意外……”
“我看這丫頭留在這里,也活不成么?虞家若是連嫡女的藥錢都出不去,本官倒漏得出些手指縫?!?p> 謝聿行漫不經心甩掉劍上的血:“本官有重要的東西遺落在了她這里,要找她問個分明,虞大人若繼續(xù)阻攔,本官也不介意將此事秉公處理?!?p> 莫非那天落水時,這死丫頭拿了謝聿行什么?
虞明忠心里更恨,又怕這瘋子沖虞家發(fā)難,只能干笑道:“那大人便將她帶去吧,小女冒犯大人,是我這做父親的教導無方,還請……”
謝聿行沒聽他啰嗦,面無表情讓人將虞挽歌帶上馬車。
……
再醒來時,虞挽歌只覺一只微涼的手摩挲著她脖頸。
她無意識呢喃一聲,茫然抬了抬眼皮,才將清醒,便對上一雙凌厲黝黑的鳳眸。
謝聿行?
虞挽歌還未回神,脖頸上那只手的力度忽然猛得加重!
“虞大小姐醒了?”
清凌凌的冷厲聲音響起,謝聿行盯著她,眸色幽深:“那就來好好同本官說說,你手上這鈴鐺是怎么回事?!?p> 虞挽歌被他掐得一陣痛咳,意識都有點恍惚。
方才在院門口看見謝聿行時,她便知道了他為何要問這枚鈴鐺。
其實她自己都不太記得這鈴鐺的來歷,可她看見她死之后,虞長樂拿走了她的鈴鐺,偶然一次被謝聿行看見,便認出來她手中的鈴鐺是自己幼時送給救下她的小姑娘的,開始對她百般維護。
哪怕她嫁給了謝聿行的政敵安平侯世子葉云簡,他卻是一再放過她,就算幼帝被人謀害,謝聿行登基為帝,將意圖謀反的虞家和葉家盡數流放,也沒對他們夫婦下手!
虞挽歌慘然一笑,喉間又咳出一口鮮血。
她死后都在被這賤人利用!
“是,是幼時一個大哥哥,送給我的?!?p> 虞挽歌掙扎著扼住他手腕,聲音嘶啞虛弱:“大,大司馬權勢滔天,要什么都有……這,這是我唯一愛重的東西,您,總不至于要奪人所愛吧?”
謝聿行擰緊了眉。
真是那個丫頭?
他冷沉著眉眼松開了手,仔細想要從面前那張病弱憔悴的小臉上找出些許熟悉的痕跡。
那雙圓潤清澈的杏眼是對的,挺翹的瓊鼻也跟那丫頭在他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只是幼時明明是個肉呼呼的小奶包子,眼下怎么變得這么瘦?
謝聿行無意識摩挲著那毫無血色的唇:“你那哥哥,在什么地方送了這鈴鐺?為何要送?”
虞挽歌知曉他是疑心自己頂替,咬著唇垂眸開口:“在清源村,那位小哥哥落水了,我把他拖上來,他就給了我這個……還說長大后會來找我,好好護著我?!?p> 謝聿行拳頭緊了緊,半晌卻若無其事般問:“呵,虞家嫡女,怎會去那種偏僻處?”
虞挽歌斂著眸子:“我幼時身子弱,父親便將我送到了清源村,說是有益我養(yǎng)病?!?p> 謝聿行又緊了緊拳。
他將她帶回的時候已經查過了,虞家的確從小便將她養(yǎng)在了外面。
他身邊的大夫先前已經看過,這丫頭幼時大抵只是身子虛弱,根本不能算什么大病,京中隨便一個醫(yī)館的大夫都能養(yǎng)好,硬生生拖得現下纏綿病榻,心脈還被傷損。
他眸子微微冷了冷:“你怪他不曾守諾么?”
虞挽歌搖了搖頭:“小哥哥當時是被壞人害了,他能保重自己便好了?!?p> 謝聿行拳頭又緊了緊,而后淡聲開口:“是我來晚了,讓你受了委屈?!?p> 虞挽歌張大了嘴看著他,貌似疑惑。
謝聿行自脖頸上拿出另一枚鈴鐺:“當年你救我一命,后來我也曾去村中找過你,卻并未尋到,今后,我必會好生護著你,你若愿意,可喚我兄長。”
頓了頓,他又道:“我總會比你那哥哥疼你,也比他有些能耐?!?p> 虞挽歌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置信,半晌才遲疑道:“兄,兄長……”
謝聿行頷首,眼中似有些意味莫名的情緒:“你先在府中養(yǎng)著,旁的一概不用擔心。”
語罷,他便轉身出了門。
虞挽歌看著他背影,慢慢握緊了拳。
他現下位極人臣,將來會登基稱帝!
有他護著,她絕不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虞挽歌在謝府住了三日,府中仆人大概得了吩咐,對她極其尊敬。
謝聿行也不時過來看她,還會送來許多貴重的衣料首飾。
若一直待在這里,她的命算是保住了,可柳玉還在那虎狼窩中。
而且,她不甘心就這么將之前的事情放下。
她母親給她留了大筆嫁妝,在她所見的場景中,那些東西都被拿去貼補了虞長樂。
她若不回去,豈不是白白便宜那毒婦?
當晚,她便去向謝聿行說要回去的事情。
謝聿行微微擰眉:“府中住得不習慣?”
虞挽歌又低眉順眼:“沒有,大家都對我很好……兄長也很好,挽歌受寵若驚,但挽歌如若一直住下去,于兄長和自己的名聲都有不妥……”
謝聿行想,他不在意名聲,這丫頭到底還是女兒家,今后要嫁人的。
他瞇起眼淡聲問:“回去了,不怕他們又苛待你?”
小姑娘似是有點怕,咬了咬嘴唇,又怯怯開口:“兄長說會護著我……”
倒不是傻的。
謝聿行扯了扯唇,語氣竟莫名有些愉悅:“那便回去吧,我會安排人護著你?!?p> 虞挽歌松了口氣,又道:“兄長,還有一件事。”
謝聿行挑眉:“嗯?”
“那日我落水時,感覺被人推了一把,我怕是有人想害我。”
虞挽歌有些遲疑看著他:“兄長能不能幫我查一查?”
謝聿行眸子暗了暗:“我知道了,你安心回去便是。”
虞挽歌這才放了心。
既然虞長樂算計她,她自然不會輕饒她,那些報應,全都要還給她!
翌日一早,謝聿行便命人安排馬車將她送回了御史府。
與她同行的,還有個沉默寡言,身材頎長的丫鬟,名叫阿嵐。
一行人才進了虞府,虞明忠便大步走上來,臉色冷厲至極!
“不知廉恥的孽女!在外男府中住了這么久,讓我御史府顏面掃地,你還有臉回來!”
他臉上的怒意和厭惡毫不掩飾,瞪著虞挽歌厲聲道:“滾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若是之前,虞挽歌恐怕還真會屈服。
但現下,她已經看透虞家這些豺狼的本色,又怎會容忍?
“女兒回來時,倒也沒有聽聞有人議論女兒清白,卻是聽見不少人說御史府苛待嫡女,謝大司馬路見不平,闖府救人的事情?!?p> 她語氣溫和,眼神卻疏冷:“謝大司馬與女兒投緣,原本希望女兒留在謝府常住,女兒擔心久留謝府,旁人更會覺得御史府苛待我,才會回家?!?p> “如若父親不在意那些流言,也無所謂女兒是否回來,女兒現在便走。”
說完這話,她便朝著身旁吩咐:“阿嵐,讓馬夫送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