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拉的聲音不斷地刺激著耳膜，煸炒出油脂順著鍋沿流下，又滲進肉里，反復留香，一勺生抽螺旋狀淅瀝倒下，澆在炙熱的排骨上，升起一陣煙氣，鮮香更甚。
“這聞著還怪香的哩！”
王五循著味道找來，蹲在一旁細聞，鼻子嗅個不停，咽了咽口水。
“就知道吃”，王柳揪著耳朵把他從地上拉起，“二當家的讓你準備的好酒呢？又偷喝了！”
“沒沒沒”，王五喊著疼，連連否認，“都好好存著呢！”
“先拿來燙了，兄弟們都等著呢”，王柳吩咐下去，“還有先前的半袋炒貨里，我記得還有些花生米，也都找來，就著先喝幾口熱酒暖暖身子，快去。”
“誒誒，好。”
王五捂著耳朵離開了，臨走前還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幾眼，揉了揉肚子，被王柳一瞪便沒再轉過頭來，匆匆跑到房間里，掀了床板，將兩壇新釀搬上來。
當真有這么吸引人？
王柳轉個頭的功夫，就見鍋邊圍了一圈人，撥開人群到前面，撐著手看著。
姿勢熟練，味道么，左右他是聞不出來的，不過看周圍人的表情倒是垂涎欲滴，心中多半也有了數(shù)。
看來，如今的這個，應當是能被留下來的。
“小丫頭，好好干哈，只要你把我們兄弟們的伙食照顧好了，短不著你的，少說也能分口熱湯喝喝！”
王柳丟下這句話便走了，無法體會到的東西，做得越好，反會徒增傷感。
鐵鍋中的排骨翻了幾轉，幾乎每一塊的各個面都貼著鍋沿煎過，時候已到，再干炒下去肉質便會偏柴僵硬了。
生抽提香，老抽上色，焦黃微粉的排骨表面淋下濃稠的醬汁，瞬時被染成了焦紅色，待熬煮時滲透入里，色澤更能激發(fā)食欲。
少許白糖增鮮，適量粗鹽調味，先前盛出的半盆滾水重新倒入鍋中，沒過排骨的高度即可停下，雖說悶煮還需要一定的時間，鍋中的水分還會蒸發(fā)些，但今日悶煮添加的食材并無吸水的，若是過多的話，無法充分融入其中，最終得到的便是一鍋排骨湯了，這可不是帝昭想要的結果。
此刻火堆旁木盆里的玉米面團也稍許醒發(fā)了一段時間了，多了些松軟的氣孔，吃起來不僵便好，帝昭將劑子一個個重新揉開壓扁，貼在鍋沿，先前葷油滋潤過整個鍋底，起到了隔離的作用，并不用擔心會粘在上面，捏扁些縮短悶煮的時間，一指的厚度又能保持面團的綿軟。
鍋底鍋沿，滿滿當當，蓋蓋悶煮一段時間，玉米的醇香混合著肉質的香氣，從邊緣縫隙中跑出，在微涼的秋夜，還未進食過的山匪們的鼻尖環(huán)繞，顯得格外誘人。
“誒？那小丫頭是不是在偷懶?。 ?p> 有人瞅見帝昭眼下手中并無鍋鏟，只站在火堆旁，什么也沒做。
“喂，這什么時候能好啊！”
已有人等著不耐煩了，兇神惡煞地質問帝昭。
“快了?！睙o論問過幾次，帝昭也只回了一句話。
就快了，四處漂泊的日子，也該暫停了。
“酒熱好啦！”
王五噌噌地從廚房跑出來，招呼道。
“行行行，先喝去吧?！?p> 幾人原本罵罵咧咧地還想再說些什么，見狀收了手，轉頭就往屋里走。
圍觀的山匪也散去了大半，大門敞開的堂屋內(nèi)，偶爾傳來高談闊論。
“大哥，咱跟著您啊，真有前途！”
“那幫城里人啊，當真是沒骨氣，被咱們耍得團團轉，當真是過癮！”
“光說這縣令的千金是他的心頭肉，可我怎么覺著，咱們這幫兄弟們的份量也不低啊，您瞧瞧，咱現(xiàn)在可值這個數(shù)呢！”
一陣哄笑。
“喲，你小子有些本事啊，怎么還把這東西帶回來了？”
“可不嘛，這縣令大人現(xiàn)在可是滿心滿眼地都是咱們，想抓了我們，接回他那寶貝女兒呢！”
“想得倒美！也不看看咱大哥是誰，能讓他那個糟老頭子得手嗎？”
“還一心想著抓了我們，為民除害呢，哪知道連我們在哪里都不知道，誒，一幫小嘍啰喲?！?p> “我看吶，咱上次要那價錢，可少了點?！?p> “放心，我早有打算”，王蟒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那老匹夫愛墨跡，這回啊，低于這個數(shù)，都不會松口的?！?p> “嚯——大哥英明?。 ?p> 又是陣陣恭維聲，隨后便有人為讓縣令服軟出謀劃策，開了個口子，言辭不堪入目，甚是無趣。
按資歷和能力，是輪不著王五先上桌的，便往返來回為里邊的人添酒熱酒，帝昭伸了手。
此刻院中之人寥寥無幾，甚為顯眼。
“啥事啊”，王五注意到這邊，懷中抱著半壇酒巴巴地趕來，撓了撓頭，“燒好了，可以上菜啦？”
王五面懷希冀，吸溜下口水。
“要用?！?p> 帝昭指了指他懷里，又指了指鍋中。
“非加不可嗎”，王五此刻倒是稍顯遲疑，又追問了一句，“能更好吃不？”
帝昭點了點頭。
“行吧”，王五猶豫了一瞬，便下了決定，揭了封口，“那我給你倒點?！?p> 揭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王五貪婪地嗅著鼻尖的香氣，又揮了揮手，散去霧氣，將酒壇傾斜。
酒香四溢，排骨飄香，兩者相接觸的一瞬間，肉質的醇香被更深層次地激發(fā)，讓人沉醉，而這種味道，還會隨著燉煮的時間的增加，更為濃郁醇厚。
“行了，只能倒這么多了啊”，王五及時收了手，視線轉下，見鐵鍋中沸騰的排骨色澤亮麗，又貼了足量的玉米餅，想來今晚終于能又吃上一頓好飯了，咧嘴一笑，“我真沒看錯人啊，好好干??！”
說罷，王五提溜著酒壇步伐輕快地朝屋內(nèi)蹦去。
帝昭先將鍋邊的貼餅逐一翻了個面，兩面煎烤，速度更快些，隨后又將先前斷了生的豆角覆在排骨上面，豆角吃鹽且易爛，表面額外，撒開一層細細的鹽巴，壓下一角，鏟了幾回肉湯淋下便化了，葷油接觸到青翠植物的爽脆，能讓味蕾的感受翻倍。
重新悶煮一段時間，便可出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