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一場夢,亦真亦幻
這一生阿婠最向往的港灣,就是有一間避風遮雨的房子,不求其他,只求屋內有她最牽掛的人,她愛的人,愛她的人就好。人走茶涼,事事光陰荏苒,人走了些,這個大家變成小家了。
一次發(fā)燒,讓阿婠夢到了久違思念的人。
夢中的她,美眸中染了好看笑,身處老宅花園,身后是父母在追著她跑,耳邊傳來“媽媽爸爸來抓你了”她咯咯笑,小短腿歡欣地向前跑,步子急在一塊,摔倒在地,有鮮紅的血從白嫩的手掌冒出來,她撇嘴,一副想哭的表情回頭看,春色滿園,許多蝴蝶在尋覓花朵,那里空蕩蕩沒人了。
她起身去找,畫面一轉,家中書房內,她長大些,父親在陽臺椅子上微笑看書,母親正拿板子打她的手,她不敢哭,承認她先推的那名小朋友,又是一狠板落下,她哇哇大哭,看見父親向她疼惜走來,她抬手擦去眼淚,陽臺上的白紗輕輕飄動,山水畫混書法臨帖的書房內,只有她一人。
她不知明地抽泣回身看,畫幕轉換,她哭轉笑地跑過去,明亮敞開的廚房,父親系圍裙正做飯,母親打下手,調侃父親廚藝有長進,父親儒雅一笑,在母親臉上輕輕一吻,母親不好意思地回頭看阿婠,不遠處,她捂臉害羞笑,間隙,她打開雙手,前方錚亮的廚房正在以極快地暗下去,兩秒時間,世界一片黑暗。
她茫然呆住,無邊無際的黑境中,她驚恐地哭著往前跑,虛空的錯感無任何東西作參照,她跌倒起身,再跑,依次類下,磕磕碰碰一身傷,最后跑不動坐在地上,無助四處看,傷心喊著要爸爸媽媽。
倏爾,她感到手下濕滑粘膩亂流,她想舉起來看,可周身都是深淵的黑,看不到丁點,她胡亂抹去,嚇得后退,而身下那攤不知名的液體越來越深,快要淹沒了她。
晚間11點,現(xiàn)實的阿婠,在暖意融融的床上,意識漸慢下沉,一如沉睡模樣,眼角的淚決堤似的湮沒發(fā)絲,不見蹤跡。
外婆仿佛看到阿婠內心的痛苦,顫巍巍起身輕柔撫去那顆顆淚,自己也沒能忍住,哽咽說:“好外孫,好阿婠,不要哭,外婆在吶?!?p> 誰在喊,是誰,是誰——
她費力地去想,沾染一身的液體褪去,淚眼滿臉轉頭看,外婆正向她招手,阿婠小心爬起,快步向外婆跑去。
溫馨的屋內,阿婠從門口走進來,一身污泥,向想笑的外婆攤手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外婆笑著指了指浴室,讓她去洗洗,說她,不知情的人以為咱家進了個小乞丐吶。
阿婠繞繞頭,進了浴室,身后暗去。
出來后,她看見于褚霂、書可、宋行、李抒知等人齊聚一堂園林,曲水流觴前,舉杯歡笑,上對接天文地理,下談格局人事變換,好不熱鬧。
于褚霂過來坐身邊,遞給她一杯親自壓榨的果汁,她淺笑接過,一陣和煦風來過,園內竹葉沙沙作響,抬眼間,天色陰沉滾滾,有一女子從深處走來,氣息黑暗,惡狠狠指著他們說:“都是你們,都是你們的錯,這一切都怨你們”
很熟悉的面容,阿婠想不起來是誰,轉頭想問她是何人,于褚霂卻目色沉痛,淚水不斷地看著她,阿婠疑惑轉眼,其余人皆帶有愧疚看她。
“你們怎么——”還未道完話,一道輕柔急切的聲音傳來,有人在喊她。
她回身看,身處蘇州家宅屋檐下,那人模糊看不清臉,他說:“你去哪了,我們找了你好久。”
“我們認識?”她愣愣地問。
阿婠聽見他輕笑一聲,失而復得的顫聲說:“是啊,認識很久很久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那人伸手將她緊抱懷中,懷中的人兒突然沒了力氣,靜靜靠在他懷里,眼神麻木空弱,笑容蒼老,仿佛歷經(jīng)滄海桑田,魂魄歸于故里,只余留下一具軀殼。
她渾渾噩噩看向木廊盡頭的窗柩,年光匆匆,四季更迭游走,不知今昔是何年。
……
回到一個小時前,于褚霂是被一通電話叫走的,那邊數(shù)句話,他眼神一閃,銳利鋒冷覆蓋了之前的平靜。
小區(qū)門口近鄰處,有一輛早已等候多時的黑色賓利,他上車,車緩緩啟動,車內靜默無雜聲,霓虹燈熄影,路燈清亮,樹枝影子深深淺淺投在車身上。
坐上這輛車的前一刻,也許他還是學生于褚霂,眼下他不再是了。
車停留路口,面容隱身暗處,他沉聲開口,下達了對何今雨身敗名裂的指令。
前座駕駛人遲疑開口:“是否在想一想,畢竟她是——”
“照做?!眱勺郑暰€決絕。
他要做什么,很顯然,他要她的苦楚加倍奉還何今雨身上,也讓她人嘗一嘗流言的滋味,眾人眼里揮之不去的風流照,污言穢語貼身上,揭不下去的感覺。
那晚的凌晨3點鐘,雅致沉香的臥室內只有床頭有一盞暖燈,由近到遠,光線逐漸暗淡,外婆身蓋被子靠在飄窗前假寐,昏昏沉沉的沒敢睡,惟恐阿婠再燒,過去撫摸阿婠額頭,溫度降了下去,只不過比平時體溫還有一點高。
外婆的擔心徹底消去,重新濕了毛巾,擦去阿婠額頭出的汗,輕輕將汗?jié)竦陌l(fā)絲捋到額頭兩邊,看著那平靜的睡容,外婆舒心地笑了。
夜深人靜的夜里,一切細微聲響像是有人在輕聲說話。
做好這些,外婆坐回飄窗,心口忽有些悶悶的,掌心揉動心口位置,目光看向窗外,淡色的瞳孔內印照著雪景。
這樣熬夜心乏的體力活,不適合年紀大的人。在迷糊睡去的那一會兒,外婆隱約聽到了來自愛人的聲音,低低細語纏綿,柔情不減當年。
“胥一,你要好好的……”
常胥一睡朦間緩緩一笑,這一笑,飽經(jīng)歲月眷念,她在夢里回他:“好好,我會照顧好自己身體,你別擔心,那邊有一雙兒女守著你,你可比我輕松多啊?!?p> 逗趣兒話,他聽了輕輕微笑,多含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