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診一樓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到后面的病房樓,這段距離楊國感到是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了。
他又重溫了過去與朱麗麗在一起時那種甜美的感覺,其實此刻無論是楊國還是朱麗麗,兩個人的感受都是一樣的。而楊國卻不知道朱麗麗的這種感受更為強烈一些,她是多么希望楊國一直這么牽手走下去。直到有人打開電梯的門口往里走時,兩個人還是這么緊緊地相互牽著。
“楊國哥,等一等?!碑?dāng)楊國的前腳剛剛邁入電梯時朱麗麗忽然把他往后拉了一下,楊國隨即撤身出來,不解地望著她。
“什么事啊麗麗?”
朱麗麗把他拉到一個角落,呼閃著眼睛說:“我這半年多不家來了,你說我爸會罵我么?”
“我想不會的,”楊國平靜著臉說,“你爸媽早就盼著你回來,他們心疼你還來及,怎么可能罵你呢?”
朱麗麗的臉色沉黯下來,撅了撅嘴說:“我在BJ草草地和書畫店老板結(jié)了婚,爸媽也沒有去參加婚禮,我想爸媽一定是生我氣了,最起碼我結(jié)婚一回我們的同族親信也沒去喝個酒吃頓飯。我現(xiàn)在就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太草率了。”
楊國安慰她道:“現(xiàn)在新社會新風(fēng)氣,結(jié)婚怎么辦怎么好,不要想的太多。”
朱麗麗沉思了會,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忽然問道:“哎楊國哥,你還記得我臨去BJ前我們吵了嘴的那個晚上么?”
楊國心頭不由一熱,那個月光朦朧的晚上在村北面的山林間,他和朱麗麗偷吃了愛情的禁果,朦朧的月光中朱麗麗竟是那么美麗,那么勾人心魂。他怎么會忘記呢?
朱麗麗這沒由來得一問倒讓楊國有了三分羞澀,楊國便岔開話路拉了一下朱麗麗的手說道:“你爸媽在樓上一定等急了,我們快回去。”
朱麗麗不情愿地被他拉著進了電梯。
病房樓五樓神經(jīng)外科13號,朱麗麗推門進去。
兩雙蒼勁的目光直直地向門口掃過去,三個人的表情有了片刻的凝固,即而那種激動的神色從瞳孔中散發(fā)出來。驚喜使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朱全夫婦老淚縱橫,而朱麗麗已經(jīng)泣出了聲音:“爸,媽……”
一家三口人相互抱頭親熱著,朱全嬸也哭出了聲,用拳頭錘打著麗麗的脊背,埋怨道:“你這個孩子啊,你這一去半年多也不家來一趟,他有啥好的讓你這么迷戀,你不想爸媽可爸媽想你啊?!?p> 楊國心中也跟著一陣難受。他背過臉去抹了把眼淚。
朱麗麗望著爸,哽咽著說:“爸,都是我錯了,我不應(yīng)該賭氣去BJ,我也不應(yīng)該草草地就這么結(jié)了婚,你罵我吧,爸,你罵我吧?!?p> 朱全艱難地抬起手抹了把眼淚,說:“都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麗麗,你爸媽一天比一天老了,這BJ離咱這雖然遠(yuǎn)了點,但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你不是抽空家來看一看,還非要爸媽有事了給你打電話你才家來?是不是他不讓你家來呀?”
朱麗麗眼噙淚花地?fù)u搖頭:“不是爸,他沒有擋我回來……”
朱全打量著女兒,見女兒比以前也白也胖了,他也就放了心。但瞥眼看見旁邊的楊國,內(nèi)心的一股隱痛又濃濃地升了起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把目光轉(zhuǎn)向一邊,似乎不想再看到這讓人傷心的一幕。
朱麗麗打開小包,從里面拿出兩萬塊錢遞給母親,說:“媽,這點錢給爸看病用,你拿起來吧?!?p> “你給這么些錢干啥,”母親說著,把一沓錢又塞到朱麗麗的手中,“我和你爸還有,給你,你快拿起來?!?p> 朱麗麗又把錢塞到母親的手中,急急地說:“媽,你是推讓啥,你和我爸年紀(jì)大了又不能出去掙個錢,你快拿起來吧?!?p> 麗麗媽望了望朱全,朱全皺著眉頭說:“別推讓了,快拿起來吧?!?p> 朱麗麗轉(zhuǎn)目深情地看了眼楊國,又把目光落母親的臉上,問:“媽,醫(yī)生怎么說?”
母親說:“醫(yī)生說你爸得需要做手術(shù),明天早上不能吃飯要去做什么檢查來?”
“去化驗血,還要去做心電圖?!睏顕f。
“對對,哎呀我這腦子,真是不中用了,”麗麗媽自嘲地一笑,看著楊國說,“這多虧了楊國陪著上院來,要不我和你爸還真知不道該找誰來給看病呢?!?p> 朱麗麗再次很感激很深情地望著楊國,說:“謝謝你,楊國哥。”
楊國一笑,說:“哎呀謝什么呢,我們又不是外人?!?p> 朱麗麗心中又是一陣難受,一時竟無話可說,沉默起來。
“哦對了,我去打開水去?!睏顕鋈幌肫鹆酥烊靡运?,便提起暖瓶出去了。
朱麗麗無聲地把他送出門外,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酸楚難忍。
母親也走了出來,隨手帶上了門。
母親拉了朱麗麗的衣襟一下,漠然地說道:“過來我問你一件事?!彪S后徑直向走廊盡頭的窗口走去。
朱麗麗默默地跟上來。
走廊盡頭兩側(cè)分別是被褥倉庫和衛(wèi)生間,相對比較安靜些。麗麗媽在窗口處停下腳步,目光直視著麗麗隆起的小腹,然后抬目看著麗麗,問:“麗麗,你這都幾個月了?你怎么從來沒在電話里給媽說一回呢?”
朱麗麗的臉色頓時黯淡下來,一臉的憂傷。她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小腹,目光轉(zhuǎn)向了窗外。面對母親的問詢,她似乎無言以答。
窗外城市林立的樓區(qū)在一片白熾的陽光下渾然地聳立著,保持著一種沉默。這不同于她此時的心情,象浪濤一樣在洶涌地澎漲。
樓區(qū)的景象漸漸模糊了,她的面前又浮現(xiàn)出八個月前一個月光朦朧的山坡樹林里的景象:楊國急切地解開了她的衣扣,她慢慢躺在柔軟的草地上,閉上了雙眼……
“這個孩子是楊國的,一定是!”她心里無數(shù)次地斷定道。她推算的出。
“你怎么不說話呢?你說呀?!蹦赣H急切的問話使她恍然回神,她木呆地回道:“這個孩子是楊國的?!?p> “什么?……”母親驚異地睜大了眼睛,眉頭緊鎖著,好半晌才問:“你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