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離下意識抬手站到二人面前。
進來的竟是密函之人。
季重明呵斥道:“思璿閣內(nèi)豈容你們放肆!”
那領(lǐng)頭人大概也沒想到季重明在這里,連忙施禮道:“不知季長老在此處,多有冒犯。”
“我徒弟的房間,你們這樣闖進來也是一種冒犯。”
那人又施了一禮,道:“季長老恕罪,事急從權(quán),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闭f著,便要上前帶走江芷離。
季重明將他們?nèi)Z了出去:“讓你們首領(lǐng)親自來見我,否則休想從我手里帶走她!”
“掌門今晨忽然暈倒,至今昏迷不醒,經(jīng)查驗,乃是中毒所致——”一個黑衣勁裝的男人抬腳跨進來,先是掃視了一眼屋內(nèi)的情況,看到江芷離后微微瞇眼:“只有你,前幾日見過掌門,我現(xiàn)在有充分理由懷疑你是蓄意下毒。”
此人正是現(xiàn)任密函首領(lǐng)譚深臨,亦是江芷離前世所殺第一人。
江芷離霍然起身:“昏迷不醒?!”不可能,前世沒發(fā)生過這樣一件事,前世她爹明明是……
密函之人不顧季重明阻攔:“季長老,你應該知道,我們只保護衡山安危。”
季重明抬手給了他一巴掌:“蠢貨?!?p> 譚深臨很顯然被激怒了,正要下令將他們一起拿下,一道白光直直打在他腹部,疼得他悶哼一聲。
裴言川手持掌門令牌,一邊踏入院子,一邊冷冷道:“譚深臨,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江芷離的身份?!?p> 譚深臨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江芷離的真實身份,弟子們不知道,但他堂堂密函首領(lǐng),焉有不知之理。
“就算她是掌門之女,也很難說沒有嫌疑。”
“有沒有嫌疑,不是你說了算的,要到了玉華殿才知道。”
江芷離適時開口:“這么大的事,我猜整個內(nèi)宗都已經(jīng)傳遍了吧。事關(guān)重大,必須要正大光明的說清楚才好。”
譚深臨既然敢來思璿閣拿人,那就證明除長老閣外整個內(nèi)宗弟子已經(jīng)全部被查驗過,況且眾口鑠金,若是她不能在公眾面前證明自己的清白,以后必成把柄。
事已至此,譚深臨也只得臭著張臉去了玉華殿。
殿外站滿了弟子,見到江芷離后皆是竊竊私語:“就是她害了掌門?!?p> “今天裴長老也保不住她了。”
洛晏清從頭至尾一言不發(fā),江芷離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但他似有心事,一直渾然不覺。
江芷離也不想在這種情景下跟他表現(xiàn)的很熟絡(luò),只好假裝跟他完全不熟。
“江芷離之前在仙試大會上還恬不知恥地跟洛師兄攀扯,看看現(xiàn)在,洛師兄看都不看她一眼。”
“洛師兄肯定厭惡死她了,跟她這種人做師兄妹,要多晦氣有多晦氣!”
“呵,師兄妹?我猜很快她就會被逐出師門了?!?p> 洛晏清回過神來,聽到這一耳朵話,才想到自己剛剛的一時出神才給了她們這些倒閑話的機會。
江芷離是不是也以為自己是刻意不跟她說話的?
他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卻已經(jīng)進入了玉華殿,陸離和塵桐已經(jīng)坐著等候已久了。
塵桐向來神出鬼沒,不少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譚深臨,誰讓你私自去捉拿長老徒弟?”
譚深臨梗著脖子開口:“只要她有嫌疑,不管她是誰,密函都要拿下!”
裴言川走上前,聲音不大卻能讓所有人都聽清:“不管她是誰?哪怕她是掌門的親女兒?還是說,你覺得她要弒父?”
一言激起千層浪。
寂靜的人群突然躁動起來。
畢竟誰也想不到,掌門那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掌上明珠,竟然就在他們身邊。
他們好像一下忘了當初說過的那些難聽的話,造過的謠,甚至前一秒還說她“要被逐出師門”。
議論紛紛:“誰不知道掌門向來疼愛女兒,沒想到竟然是她。”
“她雖然嬌縱了些,但畢竟是掌門之女,我要有這個身份,我比她還狂。”
“就是,誰會想要毒死自己親爹啊……”
眾人風向一時調(diào)轉(zhuǎn)。
陸離居高臨下看著他:“譚深臨,其實掌門根本沒有中毒,我們早看出你圖謀不軌,這不過只是引你出局的一個套罷了?!?p> “可……”
裴言川懶得跟他廢話,掏出掌門令牌:“傳掌門令,即日起收回譚深臨密函首領(lǐng)之職,由江芷離接替?!?p> “……”眾人先是沉默一瞬,隨即爆發(fā)出一陣躁動。
江芷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她要接替譚深臨,成為新任密函首領(lǐng)!
有一些事情,哪怕重來一次,也還是無法改變它既定的軌跡嗎?
還是洛晏清率先反應過來,開口道:“恭喜師姐!”
“拜見宮主!”密函眾人齊聲下跪。
有那么一瞬,江芷離覺得自己好像置身當年的玉華殿,也是這樣一個晌午,耀眼的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
弟子們見她遲遲不說話,還以為她是高興的說不出來了。
但她卻突然開口:“弟子頑劣成性,恐不堪此大任?!?p> 別說其他人了,就連洛晏清裴言川幾人也被她震驚。
塵桐長老甚至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這種大事可由不得你開玩笑。”
可江芷離卻認真地看著他們:“我沒有開玩笑,密函首領(lǐng)皆要經(jīng)過層層考核,非佼佼者不能勝任,若是讓我當了這個宮主,只怕無法讓眾人心服。”
“掌門就是要磨練你,才讓你擔任這個位置,既然無法讓他們心服,那你就要想辦法讓他們心服口服,為你所用?!?p> 江芷離轉(zhuǎn)頭看去,竟是一直一言不發(fā)的陸離開的口。
裴言川只以為她向來不拘一格,不想被這個宮主之位所累,但這么好的機會,他也不希望她失去。
是以開口:“掌門令已下,你也沒有說不的權(quán)利了,這個決定也并非是掌門一人私心,乃是經(jīng)過長老院共同商議而定,若是你真不堪此大任,到時眾人也不會留你這尸位素餐的宮主?!?p> 江芷離甚至說不出半個字反駁。
他們都是一片好心,可又怎么會知道她心中的恐懼與不安?
塵桐也不欲多說,站起身來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芷離,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我們還能害你不成?”
“……是,我必然不會辜負了父親的期望?!?p> 陸離也吩咐眾人離開,走到江芷離旁邊時還遞給她宮主令牌:“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不可任性了。”
“芷離明白。”
終于,殿內(nèi)只剩下他們四人。
季重明本意也是高興的,但看江芷離這副模樣,也不敢問個為什么。
“你在擔心什么?”裴言川直戳其要害。
但江芷離不敢回答:“沒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想重蹈覆轍,不想和前世有絲毫重疊。
“掌門的意思你應該明白,他是希望你能讓密函為你所用,成為你的密函?!?p> 江芷離笑了一聲,她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但密函真正的主人,從來都不是衡山,也不是宮主。
而是那個在背后操縱一切,對她說出“洛水清商,淮水永夜”的蒙面人。
在一旁一直一言不發(fā)的洛晏清突然開口:“掌門是真的中毒了吧。”
裴言川那一瞬間只覺汗毛倒豎!
“如果這只是一個局,完全沒必要這樣大動干戈,更沒必要讓別人知道這是一個局?!甭尻糖逭f出自己的分析,“密函首領(lǐng)就算要換也不應該如此倉促,如此簡陋又著急的換給師姐……只有一種可能,”
江芷離也瞬間反應過來:“衡山有細作,但卻查不出是誰,無人可信?!?p> 大殿內(nèi)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爹……嚴重嗎?”
裴言川搖頭:“沒有性命之憂,索性發(fā)現(xiàn)及時,毒只沾到了皮膚,還未深入臟腑,運氣逼出毒素就好。”
“只是有什么人能接觸掌門?”江芷離實在想不通:“我這個做女兒的想下毒都未必找得到機會?!?p> 季重明剛要開口,殿門卻突然被推開:“芷離啊……”
是齊安舟。
江芷離也是瞠目結(jié)舌,自己當年到底給過他多少特權(quán)?!
洛晏清也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江芷離,好像在問她“你不是昨天還說你倆不熟?”
齊安舟卻沒想到兩個長老都在:“裴長老,季長老?!?p> 裴言川沒理他,洛晏清甚至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鄙夷和厭惡。
季重明簡單點了點頭:“你不是在瑤光派進修法術(shù)?怎么回來了?!?p> 齊安舟一手搭上江芷離的肩膀:“我明天就回去了,今天聽說芷離當了密函宮主,專門來恭賀她的?!?p> 江芷離有一種被臭蟲舔舐過的惡心,不動聲色地掙開了他的手:“你不通報就進玉華殿?掌門要是在你就完蛋了?!?p> 她本意是想提醒一下齊安舟,卻沒想到他下一秒又撂下一個驚天大雷:“你爹又不是不認識我,反正咱倆闖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掌門已經(jīng)習慣了。”
江芷離:“……”她是真的想一刀捅死面前這個傻逼讓他別再胡言亂語了。
感受到身側(cè)傳來的目光,讓江芷離如芒在背:“但我現(xiàn)在不同意,你以后進來先通報?!?p> 江芷離盡力和他劃清界限,在齊安舟震驚的目光中補充了下一句:“還有,外宗弟子不得善入內(nèi)宗,下次我就按門規(guī)處置了。”
齊安舟朝她曖昧一笑:“我倆的關(guān)系還用這些死規(guī)矩?”
江芷離終于忍無可忍,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當年究竟傻逼成什么樣子才會信任這么一個腦殘玩意兒,這是她人生的污點,絕對的污點!
“我他媽的跟你說話你聽不明白嗎?!我他媽讓你滾!你是個什么東西?也配這樣跟我說話?”她快要壓制不住翻涌上來的戾氣,煩躁的厲害,但又得忍住不殺人,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殺了齊安舟。
前世她那么信任他,他卻為了一個相識不過幾個月的女人背叛了她。
江芷離最后將他和那個女人一起關(guān)在牢里日日折磨,直到洛晏清殺了他們,真是便宜了他倆。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說懵了,其他幾個人都對江芷離如今的性情略有了解,洛晏清拽住了江芷離的衣角:“師姐。別沖動?!?p> 但齊安舟這個不怕死的居然還往前湊:“你抽什么瘋呢?我……”
話音未落,江芷離一腳踹在他小腹上,這一腳使出了十成十的力,將齊安舟徑直踹出了玉華殿!
“噗——”他口出噴涌出鮮血,一路翻滾下臺階。
裴言川簡直想轉(zhuǎn)頭扇江芷離一巴掌:“你瘋了?!你這一下會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季重明急忙沖出殿門看有沒有人看到,他放出神識搜尋了一圈,好在沒發(fā)現(xiàn)什么人:“還好沒人看見?!?p> 齊安舟吐了不少血,卻還沒到危及性命的程度,江芷離不知何時提著劍走到他面前:“你現(xiàn)在這樣真像個喪家之犬,可我還是難消心頭之恨?!?p> 洛晏清也已經(jīng)跟著沖下來:“師姐,我們回思璿閣,別為了這種人臟了自己的手?!?p> 江芷離卻冷笑一聲:“我若是今天不殺了他,以后是后患無窮。”
她推開洛晏清,在自己周圍設(shè)了一個結(jié)界,蹲下身看向齊安舟:“齊安舟,你應該慶幸,碰到的是現(xiàn)在的我?!?p> 她不是孤山殿殿主,所以不能把人關(guān)起來日日折磨。比如......把舌頭割掉,就是這條舌頭為她說了那么多花言巧語海誓山盟……再比如,將他的指甲一個一個的拔下來,再一根一根地釘上釘子……
那感覺可真爽啊,看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現(xiàn)在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點。”她本意是想要先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再殺他。
就在這時,結(jié)界被破。
江芷離雙眸泛著血色:“裴言川!我今日是非殺了他不可!你若是執(zhí)意攔我,你我的情誼就到此為止!”
裴言川盡力安撫她的情緒:“芷離,不值得,為了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你不喜歡他,把他逐出衡山就好了!別沖動!”
江芷離看到齊安舟就惡心,這個人時時刻刻提醒著她不堪的過往,揭示著她的愚蠢??!
江芷離喃喃開口:“你不會明白……”
裴言川看準時機,打暈了江芷離。
洛晏清接過她:“我?guī)熃慊厝?,裴長老還是處理這個弟子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