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路上,秦愚將自己的夢境告知給了青君,青君只說,應(yīng)該是秦愚思念無憂所致。
但過了一會兒,青君又好似想起來什么,則問秦愚:“五郎最近還有沒有夢到別的奇怪的東西?”
秦愚仔細(xì)想了想,說:“有夢到過,王宮,長城,荒原……”
“這都是北蠻吧?”牧昀看向青君說。
青君點了點頭,看向在秦愚袖口發(fā)光的珠子:“五郎可否叫青君看一看這珠子?”
見秦愚解了下來,青君立刻伸手接住。就見這珠子明亮剔透,偶爾會有懸浮之意,隱約指向北方。
“五郎看來不是做夢?!?p> “什么?”
青君解釋:“此物有靈性,被一剖兩半現(xiàn)在一南一北,卻能感知另外一半的境地。借宿主之夢來托付另外一半者,身在何處,又有什么言語,有靈聚首,卻它只是個物什,沒有實力?!?p> “也就是說,無憂現(xiàn)在真的和一個冬地人在一起?”秦愚有些出乎意料的緊張,哪怕是面對太子,面對秦躍,面對皇帝,也不曾見他失色。
“五郎緊張什么?”青君敏銳的覺察到了秦愚的不對勁。
秦愚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立刻坐正:“怕她為龍族所利用,大津則危在旦夕?!?p> “那五郎大可稟報陛下,叫大將軍陳兵長城?!?p> “那倒……還要商量。”
青君笑了笑,說:“小悠有五郎這樣,又是刻佛像又是刻佛塔的朋友一切都會化險為夷的?!?p> 秦愚被青君洞察透徹,有些無地自容,但也沒有辦法,這個女瞎子雖眼盲,但心比明鏡還要清明,根本不是他能哄騙的。
秦愚自亥時等到子夜,夜行的牧昀歸來,將結(jié)果告訴秦愚,說上京城用周山墨的權(quán)貴良多,但位高權(quán)重者,有御史中丞。
“蘇禎?”秦愚瞇了瞇眼睛,他料定上京幾大姓氏必然與舞弊案有關(guān)聯(lián),嚴(yán)氏手握兵權(quán),并不會過多關(guān)注文考之事,然蘇氏、溫氏、文氏如何也要染指。
“他并不喜愛用周山墨,更不是什么文人,家里唯一喜愛文墨的便是蘇禎庶弟蘇宴。”
“記載的周山墨購買時間,就是文考之前,蘇宴家中沒有送禮的契機,且御史中丞相來與蘇宴不私下來往,聽說蘇家家宅紛爭是坊間傳說,嫡庶之間如同弓樾,煞為冷待?!?p> 聽了牧昀的話,秦愚點了點頭,繼續(xù)道:“那就說明,是用來做別的了?!?p> 可就在這一夜清晨,青君叫醒了秦愚,說線人傳來消息,前日夜里萬老,也就是萬樓的父親去世了。
能叫青君緊張起來,便說明此事并不簡單。
“喪事如何辦的?”
“今日一早就入殮,只停三天?!?p> 秦愚立刻動身,前往萬樓住處。
萬家只是一處民宅,隱藏在市井之內(nèi),從前面的店鋪穿過,來到后面,跨過門檻,就能見到萬家門楣上掛上了白素。
萬樓披麻戴孝的站在門口,望到秦愚走來,立刻躬身行禮,秦愚虛扶他起身,看萬樓一臉的疲憊與悲痛,先是進屋叩拜了死者,才問起他們家中唯一的文童,萬老死因。
“郎君這幾日去寫調(diào)詞常常后半夜歸來,家里只有我和阿郎二人,前日夜里因為我替阿郎收拾東西,累的很就睡得沉,不知道家里進了人,我醒時那穿黑衣的人拿走了我收拾給阿郎的東西,碰巧郎君回來,卻沒能追上,而阿郎也奄奄一息了。”
“可看到賊人面目?”
“賊人可疑,慌里慌張的,穿著黑衣服,我親眼所見是跳窗走的!”
問過話,秦愚來到萬樓身邊,詢問是否已經(jīng)報官,萬樓點了點頭,說府衙說此事牽涉江湖刺客殺手,而萬老原先也有官職,提給了大理寺審理。
“你是聰明人,這殺手明顯是來取走文童整理的物件的?!?p> “可那只是一些,信封,甚至沒有署名?!?p> “可有日期?”
“好像都是過去的?!?p> 秦愚將目光又移回萬樓身上,卻看見門外走來了一個人,正是秦昇。
他們相互行了禮后,秦昇使眼色讓秦愚到一邊說話。
“你叫我去查御史臺,可陳情書已經(jīng)不見,察院走水,更是如貢院一樣已然無證,而你卻在這里盤問萬樓?”
秦愚看鮮見的秦昇說話這么多,就不由得笑起來:“七弟這是在生我氣?”秦愚挑挑眉繼續(xù)道:“我在顧大娘茶肆和萬樓相識,自以為是緣分的朋友,朋友喪父,我如何不吊唁?”
接著,秦愚又打量起秦昇:“反倒是七弟怎么會來此處?”
“我與你理由相同?!鼻貢N說完話,就走進了萬家。
秦愚跟上去,又和萬樓講話:“你父親當(dāng)年文考上榜三甲,為何就做了御史中丞的主簿?”
“蘇丞與我家有重恩,父親曾教導(dǎo)螻蟻知涌泉報滴水之情,為人子為人臣也當(dāng)重情重理。萬家的香火自會延綿,人情好似水中浮染,早日盡力染指,下流奔騰如海,才可澄澈清明?!?p> “你為人臣?”秦愚蹙眉。
“如今的萬某還是草民墨客,但萬某終有一日,平步青云?!?p> 萬樓眼中淚光好如星燦,星碎落細(xì)小,卻也可點燃黑夜。
秦愚看萬樓并不打算與自己透露,就只好離開了。
等見到秦愚走,秦昇才從內(nèi)屋出來。
“他肯定會去吏部查?!比f樓對秦昇說。
“他查不到什么東西,我已經(jīng)查過了。”秦昇看了一眼萬樓,繼續(xù)說:“秦愚曾找到的周山墨試卷是數(shù)年前的試卷,那時正是萬老文考之時。你父親中三甲卻無得重用,我當(dāng)然要去查一查,這舞弊案有多少年了?!?p> 不出秦昇所料,無論是明里秦愚前去政事堂探查,還是暗中叫探子打聽官員的底細(xì),最后得出來的結(jié)果,卻也是秦愚本就想到的,官官相護,吏部侍郎和郎中甚至是家里連襟,當(dāng)吏部好似家苑,他們左右官員調(diào)度,賄賂者可在準(zhǔn)官員變動時上調(diào),沒有空缺的,則頂替,原先位置則被左改貶謫,珍寶坊的名人,大多都是這些官吏。
珍寶自然要變現(xiàn),而大多都是擔(dān)心黃白之物顯眼。
最終上京珍寶坊中,有人收取外地的珍寶來變現(xiàn),以免擺在家里節(jié)外生枝。
上京內(nèi)的賄賂大多是黃金白銀,則去珍寶坊買取珍寶,因為黃金白銀,不做在賬上引人生疑。
“萬樓不和我說真心話,我自可尋一個方向。”秦愚剪了剪燭芯,望著門外的月空:“萬老曾經(jīng)給御史中丞家做主簿……戶部是個賬房,但也要被御史臺盯著,戶部給事中最多是諫言與監(jiān)查,看到的都是戶部給他看的,他看不了的,自然都在蘇禎眼里。”
“還記得去萬家,那文童說,拿走了一堆信封?”
秦愚皺了皺眉頭,言:“蘇禎可不是省油的燈,倘若上京有財務(wù)進出,難道能逃過戶部,還能逃過御史臺嗎?”
想到這里,秦愚立刻叫牧昀動身,這幾日格外派人盯緊萬樓,但不必太過隱避,反而被發(fā)現(xiàn)為好。
“這是為何?”
“萬老死前給萬樓交代,再加先前他對舞弊案和皇子之爭如此洞察,恐怕是從萬老那里知道些什么。如今萬老被人加害,肯定是他身上有什么物證。殺萬老的人,定然和舞弊案有關(guān)。
如若萬樓要把物證交給秦昇,咱要快一步,不可讓秦昇壞了整個局?!?p> 牧昀離開后,秦愚就沒有心靜過。
御史中丞購買周山墨,有權(quán)過問政事堂,他是能夠總覽全局的人。
如今萬老被害,更讓他顯得有些杯弓蛇影了。
而總判官是溫忠,中書令稱病難道只是巧合嗎?
整個舞弊的脈絡(luò),就是自下而上層層受賄,下有地方刺史按壓陳情,上有吏部、禮部在文考和文考結(jié)果官員調(diào)度上大點,但御史臺雖有察院侍御史打通御史臺監(jiān)察通路,可如果蘇禎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事定然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