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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浮沉錄

第三十一回 秦愚以武試探漫

苦海浮沉錄 無愁是福 3446 2024-02-11 23:44:10

  清彌鮮見的開了口,他扭頭看向無憂,而無憂沒有說別的,只喚一行人繼續(xù)往前走。

  清彌一直都走在后面,他看著無憂那瘦小卻挺拔的背影,恍惚間有些驚訝,自己竟然是被這樣一個人所打動的,她竟然是那有強大力量的苦海女。

  以貌取人固然不對,可又要去感嘆,這般身軀里卻也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你認識的,是妙手門的醫(yī)者對嗎?”無憂抬起頭,問漫。

  漫點了點頭,說:“對,妙手門的人,不可能治不好你朋友的眼睛?!?p>  聽到漫的話,秦愚冷笑了一聲,語氣略顯復(fù)雜:“游獵人也認識妙手門的朋友……”

  “沒錯,我們這無根無系無門無路的人,都會有朋友,不知道像您這樣顯貴聰慧的人,又有幾個朋友?!?p>  “你果然是跟蹤來的?!鼻赜薹鲋鵁o憂,快了兩步走到了漫的身側(cè):“你騎著馬在百里無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專門等過路人的。”

  漫云淡風(fēng)輕的迎著風(fēng)雪,瞇眼看路:“這到涂州的路還遠,您還想叫幾個人瞎眼睛呢?”

  “你還想威脅我?”秦愚冷笑著拔出自己的劍,就架在了漫的脖子上。

  見秦愚如此,無憂立刻按住他,叫他收劍,可秦愚卻叫青君把她拉到了一邊,令青君不要讓無憂靠近。

  “游獵人走南闖北,沒有名籍,正經(jīng)生計都很難做得,一般都是做殺人越貨的買賣,所以她們的體術(shù)拳腳都很復(fù)雜,不一定在哪些地方學(xué)過幾招,我們要格外小心。”

  無憂聽了青君的話雖然明白,但還是不懂秦愚為什么要激惹漫。

  說時遲那時快,漫的腰間配有三把利刀,一個轉(zhuǎn)身,就躲開了秦愚,轉(zhuǎn)身拔出了三把刀,兩手各持一把,還有一把架在肩上!

  “這是洛臺門的三刀流。”牧昀為看不見的秦愚解釋。

  他們不好上前幫助秦愚,是因為他們并不是要害漫性命,其實秦愚的想法并不難解釋,他要從身法里看出漫究竟都去過何地,能大致猜出些經(jīng)歷,漫不愿說,也能從漫身上找到答案。

  而又擔(dān)心其有道門仙法的招數(shù),青君和牧昀都不能接擋,只有秦愚,有龍身之力可力拔山河,還能與其對抗。

  三刀流來自三方,刀法快準狠,迅猛又敏捷,幾乎能斬雪斷風(fēng),秦愚只靠聽風(fēng)辯位,就必須敏銳謹慎!不過秦愚很快就找到她的薄弱點,第三把刀力量虛浮,她學(xué)藝不精,第三把刀就會有些吃力,三刀本如一體,破了第三把刀,另外兩把就如同斷壁殘垣!

  而刀落地,漫不甘心,騰手而起運氣而握,看著周遭運作的風(fēng)雪,無憂有些吃驚:“這是什么招數(shù)?!”

  “瑯琊遁仙門移山填海!”

  秦愚聽完臉色一變,抬手抵劍,趁著一掌推來之時,站步強抵,沖過來的氣力如山倒墻摧,卻和山不同,山的石頭溝壑分明,卻一一卡死,不是蠻力能破,就如同海神廟坍塌后一樣。

  可眼前的這一掌,怎么也是來自于人身,會枯竭,會有弱點。

  清彌站在一旁,看著這四周騰起的飛雪,心里卻覺得有些不妙,他試探著開口,說這看起來不像是道術(shù),倒像是西邊的御術(shù)。

  牧昀猛然醒悟,這一掌有掌身卻無核,而騰飛的東西卻都朝秦愚背后飛去,似是……

  “五郎!小心身后!”

  無憂及時提醒,秦愚才發(fā)覺背后有一凝氣之物,那是飛雪凝成的雪刃,正要朝秦愚刺來!

  秦愚及時躲閃,抬手舉劍,一朝下去,雪刃便粉碎了。

  “垂陽的凝門……玉牽魂……”牧昀愣了一愣,就見漫的臉色大變,她被反攻回來的氣掌推出幾步,她憤怒不已,運氣握拳,竟赤手打回來!

  這拳法秦愚聽風(fēng)聲就能聽出來,是妙手門的入門拳法,看得出來這女人走遍了無涯大陸,如今卻想找一個故人。

  “不打了?!鼻赜蘅攘藘陕暎话逊辞茏÷骸澳愕奈涔μ搹埪晞?,每一招都華而不實,每一個門派的招數(shù)都只學(xué)形,未有核,偷學(xué)來的東西,很難練成,你殺不了我?!?p>  漫掙開秦愚的手,憤恨的說:“因為游獵人都是如此,只有空殼,沒有心。我們沒有家,沒有仇,沒有情,活著就已經(jīng)夠難的了?!?p>  無憂看著自顧自往前走的漫,看了看秦愚,又立刻追上了漫:“漫娘子,你別生氣……”無憂又跑快幾步:“他心眼小,想的多,我們一行人吃盡了苦頭,才逃出生天也是多虧了娘子,只是害怕到了涂州,信錯了人……”

  漫瞪著眼睛,扭過頭看著無憂:“信錯人?那你們大可走其他路?!?p>  “可還需要娘子幫助不是嗎?”無憂一把拉住漫:“五郎說話不拐彎抹角,他并沒有取笑你的意思?!?p>  “你想讓我信你嗎?”漫可笑的瞇著眼睛。

  “對,因為我也信你?!?p>  無憂手的溫度從漫的手心傳到了心里,她猛然有些想抖一下,那個溫度好想尋血的小蛇,尋覓入了心底,這一股熱流,竟叫漫找到了心的位置。

  秦愚其實迎招并不容易,他調(diào)動了全身的氣力才算勉強接住漫所有招數(shù),她的三刀流其實已經(jīng)很快了,掌法也重,玉牽魂能無聲無息,拳法也很干凈利落……

  秦愚讓牧昀扶著自己,然后他抬起頭問清彌:“冒昧問一下師父,曾經(jīng)故鄉(xiāng)可在西邊?”

  “……”清彌看了一眼秦愚,并沒有回答。

  “凝門的人很少到東邊來,北部更是少見,師父過去見過?”

  清彌依舊沒有答秦愚。

  自從他跟隨無憂離開嚴生塔后,基本上不怎么和無憂以外的人說話。

  尤其是秦愚,他信不過這個皇子。

  皇子是皇帝之系,流著一樣的血,說不定就有一樣的夢。

  “方才……”秦愚跟上了漫的腳步:“多有冒犯,實在抱歉?!?p>  漫沒有答話,只說前面影影綽綽是雪林到了,夜晚將至,可去歇息。

  到達雪林時,風(fēng)雪漸漸弱了下來,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夜晚降臨,不適合行路。

  牧昀忙活半天才生起火,無憂拿著一根樹枝,引了火苗,湊到了秦愚眼邊,她細細的看著,卻不知道雙目混沌的秦愚,此刻其他感官都無比敏銳。

  空氣太過寒冷,無憂的呼吸顯得那樣溫暖……

  秦愚哽了一下,他咽了一口口水,哪怕看不到,也明白無憂此刻與他也只是咫尺距離。

  無憂聽到秦愚砰砰亂跳的心,也愣了一下,她低眸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秦愚,卻滿足的笑起來。

  她坐下來,撐著下巴笑顏望秦愚:“五郎別那么緊張,我只是看看五郎的眼睛?!?p>  青君見秦愚無地自容的模樣,也暗暗勾起嘴角。

  “施主笑什么?”

  被清彌問的有些不知如何言語的青君,則搖了搖頭,然后說:“師父四大皆空,色念癡妄都是虛無。”

  無憂看向清彌,猶豫了一下才說:“清彌師父還得再往前走走,你會發(fā)現(xiàn)沒來由的事越來越多?!?p>  而漫卻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只是站在外面的石頭上,望著前方。

  “你怎么站在這?”無憂發(fā)覺漫一個人望著前路,背影凄然,就站起身來到漫身邊,把燒熱的雪水遞給了漫。

  漫拿著溫?zé)岬乃畨?,又把目光移向正抬頭看自己的無憂臉上。

  那張蒼白又有神的臉龐上。

  “你不知道游獵人的本事嗎?”

  漫的聲音剛落下,就見到遠處忽然出現(xiàn)了幾雙明亮的眼睛,無憂立刻意識到那是什么,那是荒原上,森林里最叫人聞風(fēng)喪膽的火眸,那是狼,那是成群結(jié)隊的狼!

  “快跑,那是狼!”無憂一邊抓住漫,一邊呼喚同伴,可漫卻一動不動的站在石頭上。

  無憂看到秦愚他們也不動彈,牧昀還沖著無憂笑,只有清彌站起身,卻也只是緩步來到了無憂身邊。

  他并不知道游獵人的本領(lǐng),他只是會待在無憂身邊而已。

  尤其是無憂露出現(xiàn)在這樣恐懼緊張的神色時。

  就見那五匹狼,越跑越慢,垂著的尾巴也壓的更低,漫抬手甩出要上的皮鞭,那些狼就嗚咽起來,低眉順眼的匍匐到了漫腳下,把嘴里叼著的羊崽放了下來,等著第二鞭響起時,狼就倉皇的逃竄了。

  “天?。 睙o憂驚嘆的望著漫,眼里多了幾分崇拜。

  她想起曾經(jīng)喀爾丹羽殺狼的樣子,那只是一匹孤狼,卻已經(jīng)讓他們狼狽不堪,如今這些狼卻匍匐在一個人腳下,甘淪為臣。

  “游獵人最擅長的就是做獵手,皮鞭落地能響方圓十八里,森林里的禽獸害怕游獵人,每次聽到皮鞭的聲音,循聲而去,就會看到遠去的游獵人身影,和已經(jīng)剩下骨頭的禽獸?!?p>  漫的聲音低沉平靜,卻在搖曳的火光和黑暗的夜空中,那樣的震撼人心。

  “為什么會這么厲害?”無憂追上拿著獵物的漫,好奇他們的能力。

  “因為我們什么都不怕,不怕血,不怕死,不怕戰(zhàn)爭也不怕消亡,就和那些禽獸一樣??伤鼈兣挛覀?,是因為我們身上有刀,有弓箭,有鞭子。”

  漫的馬,背上背著一簍箭,火光映照著霍霍的箭鏃,那些閃亮的銀光就足夠駭魂的了。

  “是啊,只是有的人手里有利劍,有的人沒有罷了?!?p>  “游獵人孤僻凌立猶如孤島,和你這樣的人差不多,雖不錦衣玉食,支撐我們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方向罷了,只有在看著方向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和禽獸有所區(qū)別,游獵人,也是人。”漫坐在秦愚的對面,對著目光虛空的秦愚。

  無憂則坐在漫身邊,心里覺得漫剛剛的話讓她感到蕩氣回腸。

  她不知為何,想起了寒竹。

  寒竹說,無憂不想做孤島,要做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有自己想要眺望的方向,有自己愛的人。

  無憂又看向,仿佛被漫的話刺中的秦愚,看那一抹影子仿佛就要破碎,卻還被那一身華麗的黑裘縫補緊合著,而沒有魂飛煙滅。

  無憂歪著頭,用手撐著下巴,唱起了圖瑪教給她的歌。

  悠揚的曲調(diào)緩緩圍繞著秦愚的身體,猶如火炬,點亮他黑暗的身影,猶如絲繩,牽引著他的靈魂,猶如溫?zé)岬臏I水,注滿他空洞的身體,讓他破碎的身軀,再次飽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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