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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浮沉錄

第二十回 金殿空庭孤影老

苦海浮沉錄 無愁是福 3485 2024-03-22 21:18:09

  走進(jìn)金蘭宮,秦婉兒就穿過一眾忙碌的宮娥到了小晴閣,她揮手支退了下人,整個(gè)玉嵌金鑲的小晴閣里,只剩下秦婉兒和無憂、鳴云三個(gè)人。

  她本來一直沉著的背對(duì)著無憂,一直到此刻,她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她抓住無憂的手,瞪大了眼睛,有些張皇的問:“嫂嫂,我想問問你,我?guī)臀甯?,調(diào)查太子哥哥薨斃的原因,到底對(duì)不對(duì),如今三哥也被流放,我究竟是還給太子哥哥了公道,還是害了三哥啊!”

  無憂被眼淚婆娑的秦婉兒給嚇了一跳,有些無措的望著秦婉兒,但面對(duì)比自己更張皇失措的秦婉兒,她必須冷靜鎮(zhèn)定下來。

  她翻抓住秦婉兒的手,拉她坐下來,又用袖子給她擦了眼淚,從她懷里抽出團(tuán)扇緩緩的搖著,因?yàn)閯倓偩o張痛苦的心境而出了一頭薄汗的秦婉兒,也在陣陣涼風(fēng)里沉靜了一些。

  “我知道婉兒在想什么。”無憂搖著扇子,繼續(xù)說:“你想還太子一個(gè)真相,這是你的初衷,固然無錯(cuò),那時(shí)的你又如何料到三皇子會(huì)參與其中?”無憂輕輕含著笑意,柔聲細(xì)語的安撫秦婉兒:“說到底你也不需要怪自己,有人為了欲望瘋魔,就有人因此消殞……婉兒,沒有人要害三皇子,你和五郎都沒有害他。倘若重來,你會(huì)不會(huì)還想要真相?”

  秦婉兒抬起頭,看著無憂沒有說話。

  無憂笑了笑,說:“答案就在你心里,真相和公道自在人心,從不是因?yàn)橹貋砘蛘叻湃味郎?。你與五郎的初衷不錯(cuò),便不應(yīng)責(zé)怪自己,錯(cuò)的人必然遭到懲戒,沒有錯(cuò)的人更不該被這些事所羈絆?!睙o憂抓住秦婉兒的手:“無論誰說,說了什么,堅(jiān)持自己的選擇,后悔遺憾與否無法必然,但既然已經(jīng)做了抉擇有了結(jié)果,便要從一而終,要相信自己?!?p>  秦婉兒抬起眼睛,看著小晴閣外的天空,明晃晃的日頭懸在飛檐上,青天白日下,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就要送無憂離開時(shí),卻被通傳文氏在往小晴閣來了。

  秦婉兒有些意外,無憂問她發(fā)什么愣,秦婉兒說母妃極少來到金蘭宮。

  她整了整衣襟,迎接文氏走入小晴閣,宮娥宮侍都上齊了,齊刷刷的跪在兩邊,秦婉兒和無憂也屈膝行禮。

  “王妃也在?!蔽氖陷p飄飄的說了一句,抬手叫眾人平身后,才接著說話:“婉兒近來似乎不曾出宮?”

  “是,多在宮內(nèi)學(xué)習(xí)功課。”秦婉兒規(guī)規(guī)矩矩的回話。

  “可以和王妃多走動(dòng)走動(dòng)?!蔽氖夏抗廪D(zhuǎn)到了無憂身上:“王妃身份尊貴,又領(lǐng)略過大津的河山,應(yīng)該是見多識(shí)廣的。”

  無憂聽到這話,趕緊苦笑說:“文妃謬贊,臣妻只是走的路有些多,磨破的鞋多些,婉兒平日里讀書寫字,想必也懂不少知識(shí)?!?p>  “王妃……”文氏朝無憂走近了一步,目光逼近了無憂:“你與婉兒不同,和本位也不同,你的長處是任何人不可比擬的?!?p>  無憂聽的有些別扭,也不想再繞彎子,文氏分明就是知道無憂來了金蘭宮,特意找上門來的。

  “文妃有事可以直說?!?p>  “苦海地靈有還愿之說,本位也聽說……”文氏說的毫不客氣,沒有一星半點(diǎn)的猶豫,就接上了無憂的話。

  “王妃回絕了上京里許多達(dá)官貴人的夫人,不少的高門淑女,找王妃許愿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文氏瞥了一眼秦婉兒,繼續(xù)說:“不知道本位的面子足夠否。”她抬手撥開了臉頰旁的頭發(fā),慢慢攏到耳后去,露出了一片燙傷的疤痕,猶如撕碎的銀耳葉,彎彎繞繞曲折磕絆。

  除疤?

  無憂抿了抿嘴唇,猶疑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她朝秦婉兒投去求救的目光,而秦婉兒卻呆站在那,盯著文氏臉上的疤。

  “母妃,你不是從不露這塊疤?”

  “本位在等王妃回話?!?p>  無憂腿一軟,就跪在了文氏腳邊,她合手叩頭:“文妃恕罪,臣妻不允諾他人愿望,亦然不可允諾您。天道在命公道在心,人人如此,臣妻以為,文妃也是懂得這個(gè)道理,還望莫要為難臣妻!”

  文氏的目光冷洌悲戚,她揮手叫下人都離開后,蹲下身,把無憂伏在地上的身子扶起來,讓無憂看著自己。

  她望著無憂,顫抖的聲音與剛剛鎮(zhèn)定的文氏如是二人:“本位……已經(jīng)十幾年……沒在千云殿見陛下了……玉兒死之后,我就沒再在千云殿見到陛下……”

  玉兒就是夭折的八皇子,秦婉兒的弟弟。

  秦婉兒抽泣的聲音從無憂身后傳來,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卻不敢隨便說話。

  文氏的情緒有些瀕臨絕望,她也如秦婉兒一樣淚眼婆娑:“我打翻了玉兒的藥碗,是我當(dāng)母親的不稱職,這塊疤是玉兒留的,可已經(jīng)十幾年了,難道我真的爭不過嗎?”

  “什么?”無憂開始有些不太清楚了,不太清楚文氏在說什么。

  “我苦守孤宮十幾年,再也熬不出頭,有這塊疤我就要守到死……”文氏的話音落下,秦婉兒就蹲下抓住文氏的臂膀,哭著道:“母親你還有我,我陪著你……我可以去千云殿啊……”

  “你應(yīng)該去國子監(jiān),去公主府,去王府,而不是千云殿!”文氏一下甩開了秦婉兒,歇斯底里的朝秦婉兒吼完,又滿面苦愁的看向無憂:“為何不發(fā)慈悲,你信佛家我也信,古道熱腸,只是一塊疤……”

  “只是一塊疤,不是什么不稱職的印記……”

  “就讓我和年輕的時(shí)候一樣吧,千云殿……千云殿也曾門庭若市過……”文氏的目光猛然明亮起來,她看到什么了?

  張燈結(jié)彩的晉位日,群妃道賀的清晨,她們跪在她腳邊請(qǐng)安,抬起頭就看見抱著皇子拉著公主的文氏,文氏抬起頭,也只有吳皇后一人罷了。

  可現(xiàn)在呢,蒼老的容顏,可怕的疤痕,冷清的宮殿,她苦苦守望了十幾年的宮門。

  “難道就不能再爭一次嗎,再有一次,本位已經(jīng)回不去了,但你可以讓我回去……”文氏看著無憂再次叩頭,眼中的光瞬間熄滅,好似冬風(fēng)破窗而入,將那明亮的燭火剎那之間便掐滅了。

  無憂埋著頭了很久,才站起身,她退出了小晴閣,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沒想到會(huì)遇見文氏,更沒想到文氏見她竟然是為了這個(gè)。

  她從未踏足的小晴閣,如今為了無憂,她竟然走了進(jìn)來。

  文氏萎靡的坐在地上,如同一株凋謝的殘荷,秦婉兒伏在她身邊,無聲的落著淚。

  離開金蘭宮時(shí),無憂越走越快,她必須越來越堅(jiān)定自己,絕不可回頭。

  鳴云跟在無憂身后,推著無憂加快步伐,她和無憂所想還有不同,她倒是害怕文氏瘋魔起來,再派人來把無憂給怎么樣,所以速速離開這里才是唯一的出路。

  后來一直出了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鳴云才松下一口長氣。她擦了額頭的汗,又趕緊給無憂搖扇子,一邊晃著團(tuán)扇,一邊后怕道:“怎么會(huì)半路殺來一個(gè)文妃?!?p>  “那是皇宮,她去哪還用叫咱知道嗎?”無憂無奈的嘆息,接著又說:“看得出來她……”

  “宮里的女人大多如此,花無百日紅,獨(dú)守空庭的日子何其多,文妃還那么大一個(gè)心結(jié)堵在那,或許她以為再得盛寵,她就能跨過那道坎了?”

  無憂接過鳴云手里的扇子,自己搖著,然后說:“那道坎,她沒了個(gè)孩子,又沒了寵幸,但至少還有婉兒在啊?!?p>  “但從前奴在宮里內(nèi)牙庭被教習(xí)時(shí),就聽過,文妃待小公主很差,從不去探望的,今日能見她到小晴閣,其實(shí)奴也很意外?!?p>  無憂聽了這話,苦笑著感慨:“我本來就是個(gè)迷茫的人,來世間解答自己心中疑惑,怎能想我卻要去開解別人?!?p>  回到桓王府時(shí),下馬車的無憂正好碰見李道清,他來送蘇蘭的畫,在門口接畫的是畫屏。

  二人站在門口,不知道在說什么,見到無憂回來,便走上前來行禮。

  無憂應(yīng)下后就從畫屏手里接來了蘇蘭的畫,朝李道清道了謝,碰巧齊老站在門內(nèi),無憂就走去問秦愚是否在家。

  “在的,約莫著兩刻鐘前回來的?!?p>  無憂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叫住畫屏和她一起進(jìn)去,卻沒有人答應(yīng),她轉(zhuǎn)身看去,就只見到鳴云一個(gè)人,而鳴云也正瞧著她身后,于是無憂順著鳴云的目光看去,就見到畫屏站在臺(tái)階上,李道清站在臺(tái)階下,雙目神情深沉又悵惘的看著畫屏。

  畫屏背著身,無憂看不出她是在說什么,只知道李道清慢慢垂下了頭,之后畫屏就轉(zhuǎn)身跟上來了。

  “你們說什么呢?”無憂好奇問了一句。

  畫屏搖搖頭:“沒什么?!彼龥]有解釋,只在走進(jìn)大門前,又回身看去,看著那又長又小幾乎看不見的光影消失在眼前,那一刻畫屏的目光里閃過了一道悲傷遺憾的暗芒,但也只是一瞬間,她便堅(jiān)定的轉(zhuǎn)身走向了無憂。

  無憂去了書齋,一進(jìn)門就能看到墻上懸著穆阿涼的畫像。她攥緊了手里的蘇蘭的畫,轉(zhuǎn)過屋子,就見到秦愚歪坐在窗下,一手拿著一卷書,一手搖著折扇,有些疲乏的半合著眼。

  她輕悄悄的坐到了秦愚身邊,抬手輕輕觸了一下秦愚緊鎖的眉頭,他立刻就睜開了眼,見是無憂,又重新閉上:“有什么事耽擱了,這時(shí)辰回來?”

  “怎么整天皺著眉,有什么煩心事了?”

  秦愚聽到無憂說,他再次睜開了眼,看了一眼無憂,又扶著桌案坐起身:“今晚去趟忘懷樓吧,在東市那邊?!?p>  就見無憂低了低頭,往坐榻上移了移,順著墻與秦愚并排坐著:“忘懷樓?”

  “那有道清水碧天,雖然是鱸魚湯,用的卻只用鱸魚身上最鮮美的肉,煲一鍋湯,也是上京有名的佳肴……”

  “再鮮美,我吃著也是苦的?!睙o憂看了秦愚一眼,繼續(xù)說:“倒不如告訴我,除了喝湯還要干嘛,我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

  秦愚看無憂認(rèn)真起來,他也只好交代清楚,去忘懷樓就是他約了秦艱,秦艱又說要帶著嚴(yán)虞去,他以為是秦愚要找他喝酒,便讓秦愚也帶上無憂。

  “兵樓的事,和安王有關(guān)?”

  秦愚點(diǎn)點(diǎn)頭,解釋言:“兵樓被烏衣門的人光顧過,我很難不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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