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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浮沉錄

第二十五回 長天大地直云上

苦海浮沉錄 無愁是福 3797 2024-03-28 21:48:37

  就這么折騰到了夜色落下來,無憂還守著秦愚,只叫畫屏端了一碗粥來喝了兩口。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么時辰,秦愚身上才沒有那么熱,喝了碗降火的藥又睡死過去,無憂這才從榻上起身,來到屋外坐坐。

  “王妃雖繡工平平,但除此之外能干的事很多呢。”冬娘坐在無憂身邊,笑了笑道。

  無憂無奈的搖搖頭,感慨道:“本來我也什么都不會。在卿門道上,人多,也沒有多做活,只是那時候和五郎分開了之后,生火做飯,尋路辨別,包扎傷口料理野物,才多少會些。

  在外面哪里有這里舒坦,活都要自己干,一路上跋山涉水,經(jīng)過不同的地方,還要入鄉(xiāng)隨俗,不能莽撞,不可亂語……”

  “可我看王妃,也沒覺得麻煩?!?p>  無憂看了一眼正歪著頭看自己的冬娘,笑了笑說:“能走這些路自然是有意義的,學(xué)會了很多,見識了很多,認(rèn)識那么多人,見過那么多事,無涯大陸大好河山,處處都有值得留戀的地方?!?p>  “上京呢?上京不好嗎?”

  無憂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屋內(nèi),才說:“上京燈火輝煌,人杰地靈,怎么會不好?!?p>  “若不是桓王在,我覺得王妃不會這么說?!倍镎f這話卻胸有成竹:“上京紙醉金迷,處處繁華,處處是陷阱,它算不上一個好去處?!?p>  “那你還在這?”無憂反問冬娘。

  冬娘搖搖頭:“若我想走,我隨時都可以走?!?p>  的確如此,無憂絕不是會強(qiáng)留冬娘的,從繡樓出來,冬娘就是自由身,她不曾把身契交給無憂,無憂也沒有要買她的意思。

  “但是王妃……”冬娘的語氣有些輕柔,和這夜月華一起蕩漾在無憂心頭:“卻不再是往昔的王妃,能說走就走的人了?!?p>  冬娘說的依然很對。

  “若我也能去西垂看看就好了?!?p>  “若是王妃想去,我回家時也可以帶著王妃?!?p>  無憂扭過頭,望著欣喜又篤定的冬娘,心中因?yàn)槎镆痪溲埗破鸬牟懕灰魂嚪此崴驍唷?p>  她如今即將為人母,她心愛的人還在被江湖殺手追殺,她能去哪呢?她哪都不能去,就該和蘇蘭一樣,心甘情愿的守著一方宅院高墻。

  “小悠!”

  無憂聽到秦愚的大叫,立刻心驚膽跳,連忙站起身跑進(jìn)屋里。

  就見到臉色蒼白的秦愚已經(jīng)翻身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無憂連忙上前扶他坐下,可剛伸手,就被秦愚緊緊的抱緊了懷里……

  “誰都別想……誰都別想……”他松開無憂,又緊抓著她的肩膀,他八成是燒糊涂了,兩只眼睛都沒有光彩,像兩個黑石頭一樣空洞,嘴里還在喋喋不休:“不管是喀爾丹羽,還是慕容降寒,冬地王還是皇帝,狐妖也好神仙也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天道不公,但我是有眼睛的,誰都不能在你身上做壞事!”

  無憂的心一痛,她沒想過秦愚心里藏了那么多的石頭都不曾落地,不曾想過他最焦慮不安的還是自己,那些被他弄丟的,奪走的小悠,他知道再也回不來了,他就死死抓住眼前的,不準(zhǔn)臟了不準(zhǔn)疼了,小悠在他身邊,就要是最自由無慮的。

  “誰都別想害你,都別想傷害我們的孩子……”

  無憂伸出雙臂,慢慢環(huán)抱著他,輕拍著他的后背,只是依偎在他胸口,或許也不用說什么,他們早已經(jīng)心照不宣了。

  等到第二天清晨,無憂把煎好的藥端到屋里時,秦愚就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了,他坐在案后,和青君說起了昨日他在宮里的發(fā)現(xiàn)。

  無憂則坐在一邊,似乎不打算摻合,只是注視著秦愚的肩膀,想著昨天晚上的事。

  她竟然在那種時候,起了想要離開上京的心思?是因?yàn)槎飭幔恳驗(yàn)樗f的美麗的西垂,還是她在讓無憂回想起過去,在山水長空大地之間流浪的自己?

  “如若餮花給了駙馬,那駙馬定然會交給長公主?!?p>  “那之后長公主是把這餮花給了三皇子還是給了孫氏?”

  秦愚沒有回答青君的提問,而是看向出神的無憂,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無憂面前坐下,把藥喝下肚,才見到無憂放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我在想那個華,會不會再來?!?p>  聽到無憂在擔(dān)心這個,秦愚收起笑容,矜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p>  “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睙o憂皺起眉:“如果不知道是誰要害你,那以后會有多少個華,你知道嗎?”

  秦愚沒有回答。

  “還是說,上京處處都是華。”

  秦愚聽到這里,垂下了眸子,他不曾說話,而是青君先言:“上京本就危機(jī)四伏,五郎身在此處,且五郎也有心抱負(fù)天下,他走到哪里都會有敵人?!?p>  無憂聽完青君的話,又看向秦愚:“五郎,我們是家人,沒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人日日如履薄冰,你若都無法從漩渦中出來,那我豈不是要日日為你懸繩,還要憂心自身安危?”

  “小悠,你相信我嗎?”

  “相信?!睙o憂回答的很果斷。

  “我不會掉進(jìn)漩渦,你也不必懸繩,一切你都不必?fù)?dān)心,我不會讓你擔(dān)心的事發(fā)生的。”秦愚低了低頭,說完話,便起身帶青君離開了。

  無憂也站起了身,卻沒能跟上他的腳步。

  他們?nèi)チ诉B濤居,如此鮮有的一次出行,一直到了快午時,秦愚才看到兩棵矮桃樹,連濤居三個字木匾綠字,懸在那兩棵桃樹之間。

  門口站著一圈守衛(wèi),秦愚走近時,便攔下了他,得知秦愚身份,又畢恭畢敬的通傳。

  過了片刻,通傳則走到門口來,苦笑著回絕了秦愚的拜訪,說太子妃不見客。

  而正此時,一輛馬車行到了連濤居門口,秦愚轉(zhuǎn)身一看,竟然是拓察愛寧從馬車?yán)镒吡顺鰜怼?p>  她穿著一身西垂人的衣裳,朝秦愚行了一大津的禮,作罷后,拓察愛寧蒼白瘦削的面孔上浮現(xiàn)起一點(diǎn)笑意:“桓王是來見嫂嫂的?”

  “正是?!?p>  “她不會見你的?!蓖夭鞇蹖幚湫σ宦?,接著說:“她誰都不見。”

  “郡主是否知道什么?”

  拓察愛寧本已經(jīng)踏入門檻一只腳的動作停下來,接著又收回來,面向秦愚站定:“我有些不明白桓王的意思。”

  “郡主從不是說話拐彎抹角的人?!?p>  拓察愛寧收起了笑容,滿面無望與譏諷:“上京是個好地方,我活下來不容易,還想再活久一些。”

  “郡主有什么難言之隱嗎?”

  拓察愛寧抿了抿嘴唇,言:“我早已不是郡主,如今只是三皇子的遺孀,連個品階都沒有的寡婦?!?p>  她說完沒有再給秦愚接話的機(jī)會,頭也不回的進(jìn)了連濤居,之后便緊關(guān)上了大門,秦愚難以再與其交涉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秦愚,回府路上還在與青君商討,如何二次登門,青君說下次最好讓無憂下拜帖試試看。

  可回到府上時,秦愚卻沒有見到無憂,便著急問鳴云,無憂去了哪。

  “王妃帶著冬娘去了顧大娘茶肆,似乎是約了誰?!兵Q云摘了摘針線籃子里已經(jīng)快用完的絲線,嘟囔道:“最近王妃和冬娘太親近,都不帶我們出去了?!?p>  “她只帶了冬娘嗎?”

  “是啊。”

  “那怎么不見畫屏?”青君問。

  “聽聞有人托她找李道清先生畫像,一早告假出門去了?!?p>  無憂約的人,不是平時會一起吃茶的文卿、孫黎氏或者是蘇氏,而是嚴(yán)虞。

  時至今日,無憂才發(fā)覺嚴(yán)虞當(dāng)初那八個字是什么意思,她既然有意提醒,那她就是動了惻隱之心。

  二人一杯茶下肚,才開始說話,

  無憂先開口,謝了嚴(yán)虞好心提醒,也算叫無憂明白了這個華,是誰請來的殺手。

  “不要低估了這個華,他和別的殺手不同,他有把柄困在掌門那里,他會不顧一切的殺秦五郎?!眹?yán)虞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我不會再多說別的了。”

  “二哥,為什么要下這個狠手……”無憂苦笑著說:“再怎么說,也是親人……”

  “親人?”嚴(yán)虞冷哼了一聲,道:“他眼里可從沒有親人,他覺得老三死的蹊蹺,他怕了,他怕秦五郎下一個要害的是他?!弊酝鼞褬且粍e,秦艱就開始狗急跳墻了,過去他總想讓秦愚死在外面,干干凈凈不沾一點(diǎn)秦愚的血,如今在上京里面,他也按捺不住,出歪點(diǎn)子叫來了華,哪怕一身臟水也要除掉秦愚,不然,秦艱覺得自己早晚被秦愚除掉。

  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繼續(xù)說:“天氣越來越熱,弟妹有了身孕,要小心暑氣?!?p>  “嫂嫂也是?!?p>  嚴(yán)虞沒有看無憂,輕抿了一口茶,又繼續(xù)看著窗外吵鬧的街道:“五郎最近在忙些什么,外面這么亂,他能叫你自己出來?!眹?yán)虞抬頭看了一眼無憂身后立著的冬娘。

  無憂愣了一下,然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五郎是個執(zhí)著的人,他有自己想堅(jiān)持的事?!?p>  “那你呢?”

  “我?”無憂有些發(fā)懵,她抬頭看了一眼冬娘,然后又笑著搖了一下腦袋才言:“我不知道,這還是叫別人看到什么說什么吧。”

  “看到聽到都有虛有實(shí),我想知道弟妹所想?!?p>  “我?”無憂搓了搓下巴,眼里倒是充斥了許多憧憬:“我覺得我是個瀟灑的人,我做任何事都要有決心,放棄什么都不后悔,這是我的目標(biāo)?!彼吅鋈豁懫鹆吮毙U荒原上的風(fēng)聲,樹上禿鷹長啼的哭嚎,海上那波濤洶涌的大浪,打在礁石上盛開來一大朵一大朵如云彩的浪花。

  “瀟灑?”嚴(yán)虞這么一反問,反倒叫無憂有些不是個滋味。

  她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再次升起窗外喧鬧的市井聲音。

  她在上京,不在荒原上,也不在海上。

  “對……”

  “上京可沒有瀟灑的人?!?p>  嚴(yán)虞的話像一根箭鏃一般穿過無憂的腦海,半天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再抬頭時,嚴(yán)虞就已經(jīng)離開了。

  冬娘拍了拍無憂的肩膀,問她要不要回府。

  “嫂嫂的話是什么意思?”

  冬娘沒有回答無憂,她坐在無憂身邊,輕聲言:“阿娘養(yǎng)了一只鷹,叫做烏云,它白天出去覓食,晚上回來窩在阿娘身邊休息。后來烏云愛上了一只野外的鷹,它們筑了巢,牧羊人還有馬群的主人都說烏云不會回來了,但最后烏云還是夜夜回到我阿娘身邊來,等我阿娘去世后,它才再也沒回來過?!?p>  冬娘看著無憂那朦朧的雙眸,繼續(xù)說:“瀟灑自由,是由自己定的,烏云敢于去愛,又敢于舍棄,最重要的是,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敢于追求。

  只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去追求,才是真正的瀟灑自由。”

  “追求……”

  “王妃,我要回西垂了……”冬娘拉著無憂的手,繼續(xù)道:“護(hù)膝已經(jīng)做好了,阿爹傳信說他的腿不好走路,弟弟一個人照顧不了羊群馬群……”

  “這么突然……”

  冬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道:“我不屬于上京……”她目光再次落到無憂身上:“你也不屬于?!?p>  無憂愣了一愣,聽冬娘繼續(xù)說話。

  “和我走吧,就像安王妃說的那樣,上京滿城風(fēng)云,并不如西垂那樣有廣闊的天地任人瀟灑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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