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慘死，兇手第一時間被緝拿歸案。

　　但是，只被判了三十年。

　　三十年后，兇手刑滿釋放，第一時間就高調(diào)來我家賠罪道歉。

　　奶奶非但沒有怨恨的意思，反而拿出自己的招牌菜蒜苗炒臘肉來招待他。

　　只是我奶奶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他突然臉色一變，嘔吐不已。

　　 1

　　兇手李維彬高調(diào)出獄后，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就直奔我家。

　　爺爺打開門的那刻，他撲通跪倒在我們?nèi)颐媲埃苯涌牧巳齻€響頭。

　　抬起頭的那張臉已經(jīng)皺成一團，哽咽地喊著悔不當初，真的不應(yīng)該做出這樣的事。

　　大家都沒有正眼瞧他，只有我注意到他努力擠出的幾顆淚珠，在他嘗試了幾次眨眼之后還是沒有成功流下來，相反已經(jīng)化在了眼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呵，果然虛偽！所謂的真心悔過，恐怕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媒體們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眼見李維彬做出了這一系列的行為，就將鏡頭對準了站在最前面的奶奶，想看看她會如何對應(yīng)？

　　李維彬像是看一場好戲一般，目光挑釁地看著奶奶。

　　仿佛在說，我道歉也道了，磕頭也磕了，我都做到這份上了，你們還能拿我怎么樣？

　　奶奶一如既往地溫柔，笑意盈盈地拉起李維彬，接過禮物，還邀請他進來坐坐，然后轉(zhuǎn)身就打算去后廚準備飯菜。

　　記者們面面相覷，他們所期待著的暴風(fēng)雨并沒有來臨，急忙問奶奶：「你就不怨恨他嗎？他可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

　　奶奶對著記者擺擺手：「冤冤相報何時了，多少年的事兒了，都過去了，而且他也付出了代價，到此為止吧?！?p>　　話音剛落，記者們都在感嘆奶奶的大度，李維彬的嘴角也明顯按壓不住他內(nèi)心的得意。

　　我實在是壓抑不了半分憤怒，破口大罵：「奶奶！你是不是老年癡呆了？他可是殺了我小姑的犯人?。∧銓λ@么好，對得起在天之靈的小姑嗎？」

　　爸爸一把接過奶奶手中的禮物，用力砸向李維彬，他用行為完美詮釋了此時的憤慨。

　　「大家快吃，快吃！」奶奶招呼著大家吃飯。

　　還特意夾了一筷子臘肉給李維彬，說道：「吃吧，這是我特意做給你吃的?！?p>　　李維彬夾起一片臘肉，品味了起來：「這臘肉真不錯，和我以前吃過的都不一樣，味道醇厚，油而不膩，吞咽時還有一股隱隱的奶香?！?p>　　這時奶奶突然大步走向李維彬，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什么，他突然面露難色，起身跑了出去，嘔吐不已。

　　2

　　那年隆冬，正是春節(jié)前一個月，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貨，也包括我們家。

　　爺爺磨刀霍霍宰了一只豬準備留著過年吃，奶奶則大展身手腌制她最擅長的臘肉。

　　然而那天發(fā)生了一件轟動全城的案件！

　　警方接到群眾報警稱自己撿垃圾時撿到一堆白花花的碎肉，本以為是牛肉，滿心歡喜地拿回家準備煮，結(jié)果在碎肉里發(fā)現(xiàn)了非常奇怪的部位，嚇得他趕緊扔了，事后實在害怕得不行，于是報警。

　　經(jīng)法醫(yī)鑒定，這堆碎肉就是被切割了的人體組織。

　　也可以確定這就是一起性質(zhì)極其惡劣的殺人分尸案。

　　通過DNA鑒定，受害人鎖定就是我的小姑：沈懷夢。

　　小姑才17歲，就死在了最青春最美好的年華。

　　接到警方通知后，奶奶犯了病躺了好幾日，媽媽留在家照顧奶奶，爺爺和爸爸則趕去警局配合調(diào)查。

　　偵查工作隨即展開，警方通過監(jiān)控很快鎖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李維彬，男，初中輟學(xué)，無業(yè)游民。

　　監(jiān)控中他全身黑衣黑褲，頭戴黑帽，鬼鬼祟祟地拿著一只看著有點分量的黑色塑料袋，打好死結(jié)后扔入垃圾箱里。

　　但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他沒有戴口罩，他的臉被監(jiān)控清清楚楚地拍了下來。

　　警方立即出動警力將犯罪嫌疑人李維彬緝拿歸案。

　　案件進行的很順利。

　　李維彬在嚴刑逼供下終于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是我小姑的初中同學(xué)，在上學(xué)的時候就喜歡小姑，對她窮追不舍，可小姑并不喜歡他，對他避而遠之。

　　可能是因愛生恨吧，讓他萌生了邪惡的想法。

　　本來只想生米煮成熟飯的，結(jié)果小姑掙扎的厲害，還罵他寧愿便宜別人也不會便宜他。

　　李維彬一時怒氣勃發(fā)，雙手死死掐著她的脖子，直至她不再掙扎，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窒息而亡。

　　眼看事情已經(jīng)失控，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分尸拋棄，想著能掩蓋罪行。

　　可終究法網(wǎng)恢恢，逃不過天網(wǎng)監(jiān)控。

　　他在拋尸的第三天就被捕了。

　　但是因為他未滿十八周歲，法院從輕發(fā)落，只判了三十年有期徒刑。

　　爺爺奶奶拼命控訴，請了當?shù)刈詈玫穆蓭?，想要重新判死刑，結(jié)果還是維持原判，律師表示無能為力，因為李維彬年齡做了假，現(xiàn)在能夠證明他已經(jīng)20歲的證據(jù)不足。

　　至此三十年間，爺爺奶奶還是在到處托關(guān)系找律師翻案，希望能重新判死刑。

　　但是眼看著刑期快滿了，仍是毫無進展。

　　爺爺奶奶這幾年好像也快放下了，沒有再提起小姑的事情，家里的氛圍好像又輕松一點了。

　　爺爺重新拿起了屠刀，干起了賣豬肉的老本行，老顧客絡(luò)繹不絕。

　　奶奶也恢復(fù)了曾經(jīng)的笑容，又重新開始做起了我最愛吃的臘肉。

　　奶奶做的臘肉遠近聞名，方圓百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只選用土豬肉的夾子肉，脂肪含量少，肉質(zhì)緊實，筋膜較少。

　　做出的臘肉，瘦中帶肥，口感咸香帶著些許煙草香，繞唇三日，回味無窮。

　　這不，前不久，家里又接到了一批訂單，奶奶足足做了一百斤臘肉，明晃晃地曬在家里的大庭院中，引得路過我家門口的人都不由地駐足停留，聞上一聞。

　　這一連幾個月的曬制，臘肉已經(jīng)變得干癟緊致，油光發(fā)亮，惹得我口水直流。

　　我偷偷趁著奶奶不注意，挑了一條品相最完美的，想著晚上打個牙祭，結(jié)果還沒下鍋，就被奶奶逮個正著。

　　「臭丫頭，嘴饞啦？」奶奶一只手攔住我欲放下鍋的手，一只手把臘肉搶了過去。

　　「我的好奶奶，你就讓我吃一口吧！」我指著奶奶手中的臘肉，口水不停的吞咽。

　　奶奶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的乖乖，晚上給你做你最愛吃的?！?p>　　「蒜苗炒臘肉！」奶奶話音未落，我搶先回答道。

　　吃飯談笑間，奶奶給我夾菜的筷子還來不及收回。

　　爸爸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鄭重地說道：「爸，媽，那個日子馬上就要到了！」

　　剛剛還在和我開玩笑的爺爺眉頭緊蹙，語氣放緩說道：「嗯！吃完飯再說！」

　　3

　　沒錯，再過幾天，就是李維彬刑滿釋放的日子。

　　沒想到這個人渣，殺人分尸后不但沒有被判死刑，還即將被釋放。

　　想到我小姑的慘狀，我就咬牙切齒。

　　我可憐的小姑，花季少女，就這樣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本可以擁有的美好未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維彬，只是為了一己私欲，就扼殺了一條年輕的生命。

　　關(guān)鍵是這個人渣，三十年有期徒刑結(jié)束，也才堪堪歲。

　　他還有機會重新開始，而我的小姑，連活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我理解家里人對他的仇恨，恨不得自己親自將他撕碎殺死。

　　尤其是爺爺，事發(fā)當日被警方通知時，他還在殺豬，本應(yīng)手起刀落，迅速解決的。

　　可原本利落的手法，頓時變得僵硬，那只豬破天荒成了爺爺手下唯一的活口。

　　終于還是來到了李維彬出獄的日子。

　　爸爸這天照常去上班，奶奶也和往常一般出門買菜，只有爺爺在廚房磨著自己的屠刀。

　　一遍又一遍，磨得比往常更加賣力，屠刀被磨得鋒利異常，刀刃呈現(xiàn)成一種詭異的青色。

　　看來這次的小豬又要遭殃了。

　　這是我市轟動一時的案件，各大媒體以及自媒體機構(gòu)早就嗅到了這個熱點，紛紛出動，蹲點李維彬，大家都想第一時間采訪這個唯一沒有被判死刑的殺人犯。

　　電視全程直播了李維彬出獄現(xiàn)場。

　　李維彬出獄時候穿著剛?cè)氇z時的T恤和牛仔褲，47歲的中年男子臉上多了很多說不出道不明的滄桑感，與他的穿著格格不入。

　　媒體早已蹲守許久。

　　一見李維彬出來，媒體們蜂擁而上，把他圍得水泄不通。

　　「李維彬，邁出大門的第一步是什么感覺？」

　　「你出獄后打算做什么？」

　　「……」

　　大家紛紛提問著，仿佛面前的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而是一個帶著明星光環(huán)的網(wǎng)紅。

　　李維彬環(huán)顧四周，仿佛在期待著什么人的出現(xiàn)。

　　「你在等你的父母來接你嗎？」

　　「還是說，你在等受害人家屬」

　　鏡頭對準李維彬，大家都在期待著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思慮良久，他才緩緩?fù)鲁隹目陌桶偷囊痪湓挘骸肝?..要去...沈家！請求沈家人的原諒?！?p>　　好事媒體立馬打電話通知給了爺爺。

　　爺爺仿佛事先知道一般，讓奶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奶奶特地從地窖里挑選了一條紅得發(fā)黑，油光發(fā)亮的絕品臘肉。

　　已經(jīng)和爸爸離婚的媽媽聽聞此事也特意請假過來。

　　全家人第一次整整齊齊地出現(xiàn)在桌上等著他的到來。

　　李維彬邁著沉重的步伐，眼眸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同被操控了靈魂的傀儡，毫無生機。

　　他突然抬起頭，正好與我對視，我隱隱約約看到他眼眶泛紅，眼里的晶瑩就快掉落下來。

　　他看著我的眼神欲言又止，好像認識我很久一樣。

　　但就是這一眼，我能感覺到我的臉微微發(fā)燙。

　　我承認他雖然中年了，但還是保留著帥氣的模樣。

　　隨后，他徑直走向擺著小姑遺照的方桌，對著小姑的遺照方向，膝蓋重重的跪了下去，口中不斷重復(fù)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靜靜地等待著來自受害人家屬的歇斯底里。

　　然而，場面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爺爺一臉嚴肅地說：「懷夢已經(jīng)死了！她看不到你在這兒假惺惺地演戲了，不用演了！」

　　「爺爺，對不起！是我害了懷夢！我該死！」李維彬邊說邊磕頭。

　　「你怎么有臉來！你就該去死！」我媽突然拔高了音量，激動地伸手去打了李維彬一巴掌。

　　「對不起！我對不起懷夢，對不起你們每一個人。我該死！我該打！」李維彬懺悔道。邊說邊打自己巴掌。

　　「你只是失去了幾十年的自由，可懷夢卻失去了最鮮活的生命！」

　　「你有什么資格繼續(xù)獨自茍活下去？」

　　「你始終是背負著一條人命！你永遠無法得到安寧！」爸爸歇斯底里的模樣我是第一次見到。

　　不知為何，兩人在面對這個殺人兇手時能一致對外，卻在小姑死后不久就辦理了離婚。

　　也不知為何，這次十幾年沒怎么見面的媽媽，今天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樣的現(xiàn)場。

　　這時，一向冷靜地爺爺突然從懷里拿出了一把磨得發(fā)光的大砍刀！對著李維彬就要往下砍！

　　「別！」奶奶使出全身的勁兒，一把奪過刀，把爺爺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