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沖走出房門就遠(yuǎn)遠(yuǎn)瞧見離去的眾人在門口寒暄說話,其中一人似乎是憐音,另一粉白色長裙的少女...
他正瞇了雙眼去望,卻見那少女提著裙角,小跑著進(jìn)了院中,卻因低著頭慌不擇路,徑直撞在了他懷里。
少女也是一驚,連帶著頭上的珍珠釵簪和步搖都是微微一顫。
趙元沖滿懷都是諳熟的香息,他壓著嗓子,不確定的問,“阿玿...”
那少女聞言,歡喜抬頭。
趙元沖頓時只覺滿目霞光,心旌搖蕩,不禁有些發(fā)癡發(fā)傻,又喃喃問道,“阿玿...?”
趙元沖倒還好,可對身后的辰良來說,此情此景相當(dāng)于五雷轟頂,以至前塵俱碎。
他一時失態(tài),“啊”的一聲倒退兩步。
謝玿回神,看兩人神態(tài),覺得羞惱又尷尬,舉步就要逃走。
她方轉(zhuǎn)身,卻被趙元沖從身后猛然抱住了背脊,攬進(jìn)懷中。
同時,趙元沖把失態(tài)奔潰的辰良趕了出去。
晚照熠熠,院中的兩人一時都有些羞澀,趙元沖將謝玿身子扳轉(zhuǎn)過來,細(xì)細(xì)端詳。
謝玿絞著手指,低著頭。
只見她粉白長裙如云如霧,面頰吹彈可破,淡掃蛾眉,口脂瑩瑩,耳中配著滿頭珠釵垂了一對圓潤精巧的珍珠,更襯得她美如天仙。
謝玿摸了摸耳朵,低著頭囁嚅,“這是卡上去的,憐音收拾的十分好,可惜我沒有耳洞,又很怕疼,路上不方便,回到京中再鉆開就好了...”
趙元沖目色癡癡地抬起她下巴,端詳凝視一陣,忽的伸臂抱起她,徑直進(jìn)了方才眾人出來的廳堂。
謝玿方被放置在桌上坐穩(wěn),細(xì)雨般的親吻就落在了她臉上唇上。她仰著臉承接,手臂緊緊攀住他肩膀脖頸,任憑他將自己揉到骨肉發(fā)痛嵌進(jìn)懷里。
良久,趙元沖抵著她額頭粗聲喘息,喃喃自語,“不行,不行,我一忍再忍,這可如何是好...”
謝玿尚在迷蒙,半醉半醒的問,“什么?”
趙元沖深吸幾口氣,閉眼不答。又過了良久,才睜開眼,淺笑道,“阿玿,我是高興。”
謝玿仍與他耳鬢廝磨,笑意甜蜜,“高興什么?”
趙元沖道,“從一開始你對此避如蛇蝎,到漸從心意,到如今這刻你說回京要鉆開耳洞...我...我是真的高興,阿玿?!?p> 謝玿婉轉(zhuǎn)道,“不是要成親么,鉆開耳洞不好么?”
趙元沖聞言,柔腸百轉(zhuǎn),將她抱得更緊,一連聲道,“好,好,很好?!?p> 兩人相擁片刻,謝玿才緩緩坐起身,摸了摸他肚子。
趙元沖當(dāng)下氣息一滯。
謝玿卻道,“皇兄原來不是鐵打的啊,一日勞累餐食不進(jìn),肚子也是空空的了?!?p> 他早該想到謝玿定然不可能是他剛才以為的那般意思,聽完這話,趙元沖心中暖熱,不覺失笑。
謝玿接著道,“飯菜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皇兄不吃,皇兄的肚子可跟我說它餓了,”說罷,她又開心的瞇起眼睛,“今天現(xiàn)做了允州的小湯包,有牛肉有蝦仁的那種。”
趙元沖聽她像哄小蟠桃一樣哄自己,再次失笑。
謝玿說著就要從桌上跳下,卻又被趙元沖打橫抱了起來,她一驚,問道,“做什么?”
趙元沖淺笑道,“仙女都是腳不能沾地的,下了凡自然是要人抱著走?!?p> 這半刻的功夫,謝玿心里早就如飲蜜一般,她晃了晃腳,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使喚道,“那走穩(wěn)著點(diǎn),別摔著本仙,也不能慢,湯包涼了就不好吃了?!?p> 趙元沖口中只管無奈答應(yīng),抱了她出門。
這一轉(zhuǎn)視線,謝玿瞧見了案桌上方才置于她手側(cè)的幾張紙,下面一頁紙上有字,整齊羅列,被上面的紙頁壓踏著,只露出邊角“吳越”二字。
她此時心里歡快,于是脫口直出,“吳越怎么了嗎?”
趙元沖的腳步瞬時一僵,卻還是淺笑著,問道,“什么吳越?”
謝玿用下巴指了指桌上,道,“那紙上寫了,吳越出什么事了么?”
趙元沖緩緩松出一口氣,側(cè)頭看她。用自己的鼻尖親昵的碰了碰她的,問,“曲學(xué)閣總院在什么地方?”
謝玿心思一轉(zhuǎn),“??!臨安,吳越都城。怎么?曲學(xué)閣那邊出事了么?”
趙元沖一邊向院外走一邊說,“倒也沒事,方才見了一些許久未見的朋友,有的正來自曲學(xué)閣臨安書院,大伙說到吳越現(xiàn)下局勢,寫寫畫畫來談?wù)摿T了,曲學(xué)閣總院地處臨安,他們難免擔(dān)憂?!?p> 謝玿聽罷,“咦”了一聲,“楊行松尚值壯年,又沒兒子,吳越局勢怎的就值得擔(dān)憂了?”
趙元沖道,“沒兒子自然有沒兒子的煩惱,楊行松有安惠王楊行益、潭王楊行志兩個兄弟,這兩親王膝下又各有子嗣,且潭王善戰(zhàn)善謀仁厚愛民之說久傳于外,楊行松不免心有梗滯?!?p> 聽到此處,謝玿將頭一偏,捂了耳朵搖頭,“不聽不聽了,聽來聽去哪國哪朝都是這些帝王心術(shù),偏他們自以為是制衡為上,若非那安惠王太膿包,那潭王怕也不會這么快遭殃了?!?p> 趙元沖也嘆氣,默認(rèn)她話中之意,卻轉(zhuǎn)了話鋒道,“不過無妨,楊行松應(yīng)該只敢稍加敲打,潭王一脈不會有損?!?p> 謝玿也點(diǎn)頭,“聽聞楊行松并不是如...呃...這般狹隘多疑,倒有些英名事跡,想來到時吳越只是宗室內(nèi)亂,亂不到動用軍隊(duì)傷及民眾的地步,曲學(xué)閣一向脫離于各國內(nèi)政之外,久負(fù)盛名,臨安書院該不會受池魚之殃?!?p> 趙元沖聽她暗諷趙怡晟狹隘多疑,點(diǎn)頭認(rèn)同前言后悄悄一笑,道,“父皇有自己的打算,不算待我不公?!?p> 謝玿“哼”一聲,心中所思所想對他并不相瞞,直言道,“公道不公道的我才不要計較,可他對你不好,不像個父親,他對我父親也不好,不像個兄弟,對成周百姓也沒有多好,不像個...”話到此處,總算還有點(diǎn)忌諱,沒再說下去,她抬頭看著趙元沖,“皇兄,他或許不如楊行松,但他有一點(diǎn)我很感激?!?p> 趙元沖問,“什么?”
謝玿道,“他畢竟當(dāng)初留下了父親的性命,和趕盡殺絕比起來,做個閑散王侯沒什么不好,還有你...他竟肯放你出來不是借故軟禁也沒想要了你的性命,這...這就很好很好了,所以我討厭他但也不恨他了?!?p> 趙元沖瞧她說的認(rèn)真,心中感動,卻沒將所想的那句“他留下一些人的性命大概并非是出自本意,而是不得已為之”說出口,只是不由雙手將她抱緊了些,往懷中攬了攬,動容道,“旁人只當(dāng)我是個父親不疼母親不愛的孤家寡人,可他們都錯了,我有阿玿,阿玿疼我?!?p> 謝玿摟著他脖頸,這些軟語溫存可當(dāng)真是只嫌少不嫌膩的,她聽罷目眩神馳之余,更心酸心憐了幾分,只想往后要給趙元沖的更多,要對他更好。這個人,哪怕豁出性命不要,她也要好好護(hù)著。
不知不覺間,趙元沖用這親密甜膩的姿勢一直抱著她走到了錦樊院。
杜如衍與鴻柔在正廳門口等候,此時見此情景,杜如衍不覺蹙起眉頭,鴻柔也是微微一愣,隨即恢復(fù)柔和容色。
謝玿遠(yuǎn)遠(yuǎn)瞧見眾人候在門口,掙扎著從趙元沖懷里跳下來,猜到她與趙元沖這模樣給人瞧見了,羞惱的連頭也不敢抬。
鴻柔瞧見了,忍下笑意,過去牽了她的手先行進(jìn)屋。卻在走近時注意到她唇上口脂已然淡了,不覺又往她面上多瞧了幾眼。
謝玿只由她牽著坐在了椅子上,微微抬眼去看眾人,見鴻柔唇角含笑略帶促狹瞧著自己,只當(dāng)是因方才被眾人瞧見之事,不覺更是氣惱,暗罵自己好不知羞,這種事讓別人瞧見了實(shí)在太過難為情了。
再偷偷看看旁人,杜院長的神色似乎比下午見著的時候嚴(yán)肅很多,而憐音正在屋外沖著辰良直樂,辰良一臉天塌地陷般的惶恐。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知道辰良今天大約又受了些刺激,憐音與賀奔這兩人每每不安好心,閑來無事,半輩子就拿辰良取樂了。
說到賀奔,她又四下看了看,問道,“賀奔與方姐姐她們呢?”
趙元沖道,“念生他們住在別的院子,就不與我們一起用飯了。賀奔馬上就來。”
他話音剛落,只見院外賀奔已然到了。
賀奔在屋外瞧見辰良神色,也不問是為何,反正先笑了再說。
辰良怒目而視。
賀奔笑得更開懷,邊笑邊往屋內(nèi)走,到了門口,正要收斂笑聲整衣進(jìn)門,一抬頭,瞧見上座的謝玿,瞇著眼睛看了半晌。隨后他猛省般虎目圓瞪,倒吸一口涼氣,急退數(shù)步退到門外,捂著心口大口呼吸。
辰良陰惻惻笑著看他,十分解氣。
憐音在旁已經(jīng)樂成了一團(tuán),她擦擦眼淚,也鬧夠了,于是招呼兩人快進(jìn)屋。
賀奔與辰良低著頭進(jìn)屋,依言聽了趙元沖的吩咐入席,低著頭像兩根移動的木頭一樣坐在一旁。
憐音過來與謝玿咬耳朵,其中言語包括屋外辰良與賀奔的狀況,還有之前辰良糊里糊涂做的一些不堪入耳的事。
謝玿聽罷,又和憐音一起樂,扯著一旁趙元沖的衣袖捂住臉偷偷笑。
趙元沖在旁只噙笑,一邊無奈搖頭。
一旁,杜如衍又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