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決心撮合

　　莫言接過玉娘手中的安胎藥，她對這難以下咽的苦藥已習(xí)慣很多了，不過還是很喜歡在喝完藥以后再來個酸梅干。

　　莫言下床洗漱，玉娘為她穿上衣物時，莫言卻將玉娘抱住，玉娘不知何意，“殿下這是怎么了？”“玉娘真的好像我的媽媽，是這全世界最關(guān)心最愛護我的人?！庇衲镙p拍她的后背，“宮人侍奉殿下是分內(nèi)之事，殿下不必如此?！?p>　　“你跟他們不一樣，我能感受得到，他們是因為宮中規(guī)矩而如此，但玉娘不一樣了，是出自真心對待我跟陛下。所以為了感謝玉娘，我要送禮物給你，春意也有。本來之前就想送的，但陛下身體不適，也沒心思送，可現(xiàn)在身體好了，我也好送你們?！?p>　　“殿下心意玉娘領(lǐng)了，但這禮收不得?！庇衲锓砰_了她，跪了下來。莫言趕緊扶起她，“怎么收不得，我說收就可收，何況在宮外的時候，陛下也同意買禮送給你，就算你不看我面子，也要看陛下面子吧？玉娘你若再推辭，這真的是把我跟陛下置于何處?！?p>　　“那多謝殿下與陛下的美意?！?p>　　銅鏡前，玉娘為她梳妝，一雙巧手為她梳出整齊好看的發(fā)髻。莫言拉過玉娘的手，“去把春意喚來吧，然后再讓內(nèi)侍去請宋、董兩位貴人。”

　　玉娘應(yīng)聲離開，莫言在銅鏡前托腮。她想起前幾日的事，劉協(xié)帶她出宮，后遭遇意外，劉協(xié)救她上岸，最后高燒回到宮中。從以前讀三國時，她對傀儡皇帝的印象，再到如今劉協(xié)所做的一切，她是對劉協(xié)刮目相看。劉協(xié)不卑不亢，深陷天下僵局的他，卻還能保持帝王氣節(jié)，甚至對于一個懷孕、來歷不明的人，亦可選擇相信，也并不介意腹中孩子，聰明有才，會醫(yī)術(shù)會彈琴，博覽史書奇聞，要不是這亂世拖累了他，他完全是最完美的仁義帝君。

　　說她內(nèi)心平靜，那是騙人的，她從開始的堅定——只要生了孩子，就出宮離開的想法，開始動搖。還有劉協(xié)那天奇怪的吻，她害怕劉協(xié)對她產(chǎn)生情感，她要將這份不應(yīng)該的情感扼殺在搖籃之中，腹中孩子反復(fù)踢了她，似在抗議。她一手撫著腹部，另一只手摸著泛著涼意的玉佩，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孩子聽。“董琳陪在他身邊才是最好的選擇?！?p>　　“殿下?！贝阂獾穆曇?，將她思緒拉回，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異樣，春意上前問候道：“殿下，這是怎么了？”

　　“沒事，發(fā)發(fā)呆。春意，之前出宮的時候，我給你們買了點小禮物，不許推辭！”

　　“可是春意……”

　　“沒什么可是的，我們是自家人，你若拒絕，那就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p>　　“那春意只得從命了?！?p>　　莫言將梳妝臺上的胭脂塞至春意手中，笑著說：“春意也是個未出閣的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我好給你找個好夫君。體貼又善解人意，不愁沒有好親事。”

　　“殿下！春意永遠陪在你的身邊?！贝阂夥诘厣?，莫言嘆了口氣，扶起春意?！耙院笪艺娴囊€規(guī)矩，椒房殿內(nèi)不得隨意下跪，動不動就跪，你們不嫌累，我都嫌累，起來說話?！?p>　　“春意不過是個奴婢，犯不著殿下如此?！?p>　　“記得我之前怎么說的，我不愛聽奴婢奴婢的。春意陪我嫁入宮中，若有一天，我也希望你可以嫁得如意郎君。”

　　春意拿著殿下送給她的胭脂，暖心感動之余，還是心寒自卑，她一個侍奉的奴婢，哪里敢奢求嫁得如意郎君，何況那人的身份……或許早已娶妻了吧。

　　“春意在想什么呢？難不成有意中人了？快說，是哪家公子小哥?！卑素灾拇来烙麆樱@丫頭的表情顯然不對勁啊。

　　“殿下胡說什么呀，春意怎么可能會有意中人啊?！贝阂鉂M臉緋紅的模樣讓莫言偷笑了去，“春意，這胭脂還沒擦呢，臉就這么紅。讓我猜猜，是秦公子嗎？”秦朗的人品，莫言還是敢保證的，若是嫁之，春意亦可幸福。

　　“殿下別胡說了，那可是丞相的義子，豈是春意可以高攀的?！?p>　　說到秦朗，春意的臉色恢復(fù)往常，是她誤會了嗎？但如果不是秦朗，春意的心上人是何許人也？嘿，你就算不說，我也自有辦法。莫言想著，等撮合了劉協(xié)和董琳，她就再找出春意的意中人，然后牽線搭橋。看來她以后的副業(yè)可以做個紅娘。

　　“殿下，內(nèi)侍已經(jīng)去請兩位貴人了。”玉娘回來了，莫言也不再打趣春意了。將禮物送給玉娘，“我知玉娘節(jié)儉樸素，即使衣服很舊，也不舍得換新的。平時好說，但現(xiàn)下入秋，很快就是寒冷的冬天，沒有一兩件過冬的寬厚冬衣怎么行。不許拒絕，是陛下的旨意?！?p>　　“謝過陛下殿下?！庇衲锝舆^這厚實的衣物，就算沒有穿這身，她心頭亦是一股暖流。殿下看似不如董貴人貌美婉約，但真的是一個善良心細(xì)的好姑娘，玉娘盼著她能走進陛下的心，陛下走的路，一個人太辛苦，兩個人相扶相持才不會太累。

　　莫言讓宋都、董琳二人一同在椒房殿用早膳。等宮人退下后，莫言使了個眼色，玉娘帶著春意也一同退下，殿內(nèi)此時只有莫言跟她們兩位貴人。

　　“都兒，你過來。”莫言招了招手，示意宋都坐在她身旁。宋都沒多想就在她身邊坐下，“姐姐怎么了？”

　　“姐姐送你一份禮物。是姐姐特意給你挑的，希望你可以喜歡?！蹦詮膽阎心贸霭玫拿坊?，推至宋都手中。

　　“喜歡！姐姐送的，都兒都喜歡?！彼味嫉男苡懈腥玖?，仿佛看著她的笑，內(nèi)心所有的憂慮、煩躁、不安等負(fù)面情緒全都會消失不見。

　　“喜歡就好，姐姐給你戴上簪子?！蹦詾樗味即魃狭嗣坊?，的確如她所想，小巧玲瓏的梅花簪非常適合嬌蠻可愛的都兒。

　　“董姐姐，你看我戴著好看嗎？”

　　“好看。都兒還不快謝過殿下?！倍仗嵝训馈?p>　　“都兒謝……”宋都剛想跪謝的時候就被莫言阻止了，“都兒心意我領(lǐng)了，不必繁瑣禮節(jié)。我跟董貴人還有事要說，你先回去吧。”

　　“可是……唔，那好吧，都兒先退下了，不打擾二位姐姐。”

　　等到宋都離開以后，董琳這才開了口，“不知殿下留妾身一人在此，是何意?！?p>　　“你也有禮物，不過不是我送的，是陛下送的?！蹦詮囊贿吥眠^胭脂，走到她的身邊，董琳跪伏在地上?！版聿桓?。”

　　“有何不敢？陛下送給自己喜歡的貴人有何不妥？只不過陛下不懂風(fēng)情，我替他著急，就幫忙代勞了?！?p>　　“妾身不過是陛下的貴人，殿下才是陛下的妻。妾身自知身份有別，此禮不敢收，若收了那就是妾身僭越的罪過?！?p>　　莫言扶額，這禮又不是燙手山芋，收下有那么困難嗎？“董琳你先起來，我們好好說話，你這樣叫我怎么跟你說?！?p>　　董琳小心翼翼起身，低頭垂眸，根本不敢抬頭看?！版硗钕率栈??！?p>　　“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懂什么叫‘覆水難收’吧？你只顧宮中規(guī)矩和禮數(shù)，但你有沒有想過，這禮是出自陛下的真心實意，你執(zhí)意拒絕，讓陛下如何自處？聽我的，收下吧?！?p>　　“妾身明白了，謝過陛下與殿下。”董琳收下了胭脂，磕首謝之。

　　“我之前聽玉娘說，你十四歲就入掖庭為貴人，還跟陛下共患難。”莫言在董琳身邊坐下，她打算借此談話表明她的決心。

　　“是。殿下言過其實，妾身入宮了，那就是陛下的人，陛下不論在哪兒，妾也會相隨左右，但現(xiàn)在陛下有了殿下，妾會自知身份，不會僭越?！?p>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你告訴我，你喜歡陛下么？不要在意我是什么身份，我跟你不同，我是因為父母之命，無法更改的婚約，才跟陛下成婚。陛下待我好，皆是因為我是皇后、還有我父親的緣故，你不一樣，你跟陛下經(jīng)過劫難，他會視你為無價珍寶，永遠愛惜你?！彼自捳f患難見真情，劉協(xié)跟她都經(jīng)歷過逃難，當(dāng)時還救她，應(yīng)該是喜歡的吧。你個劉協(xié)，是不是就喜歡這樣救人撩妹?。啃睦镉泄烧f不出的酸澀。

　　或許是因為莫言炙熱真切的眼神，或許是因為她的真心勝過這宮中規(guī)矩，董琳點了點頭，“妾身愛陛下?！比绻粣?，那不會為陛下鋌而走險傳達‘衣帶詔’，如果她不愛，她不會見到伏壽進宮后，陛下待伏壽的態(tài)度讓她心生醋意，如果她不愛，她更不會因為陛下的離去而流淚，她縱使知道陛下一心為漢室，但她也盼望陛下能回頭看她一眼。

　　“Good job！我會幫你的，你一定會奇怪我為什么這么做，但有些事你不去爭取就不知道會是怎么樣的結(jié)果，你就理解一下他的艱難，感情遲鈍也是難免的事。這胭脂你好好用，你這么貌美的人，擦了會更傾國傾城。等我消息。”

　　董琳不知怎么走回寢宮的，冬梅看她滿懷心事的模樣，忍不住開了口：“貴人怎么了？可是那皇后為難了你。”

　　“非但沒有為難，還……”

　　董琳不再言語，她之前懷疑過皇后身份，也因此試探過伏壽，直到她在清宴宮上跳下驚鴻一舞，她這才全然相信對方是伏壽。雖有醋意，但她明白，這個女子心善，不會陷害別人。陛下對她的態(tài)度，還有她為陛下徹夜的照顧……董琳原本想如果陛下與她深深情意，她就好好做個深居簡出的貴人，只是伏壽今日的話，讓她不知所措。這世上還會有把自己夫君推給其他女子的皇后嗎？是真心還是假意？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不去爭取就不知道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