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轉(zhuǎn)醒,易云芝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了床榻上,而本應(yīng)該暈在這里的阿瀾不見了蹤影,甩開被子,急急地就要下床穿鞋,正巧有人推門而入。
“夫人,您醒了啊?!卑懮埢罨⒌淖吡诉M(jìn)來,手上還拿著早點(diǎn),“正好可以吃飯了,這店的早點(diǎn)倒是不錯,夫人昨晚什么都沒吃,可要多吃點(diǎn)。”
“你……身體可還好?”易云芝匆匆走過去,想要看看阿瀾的完好無損。
哪知被阿瀾按下坐在了桌邊:“屬下底子好,那藥性散的快,還要多謝夫人昨夜照顧屬下,”說著為易云芝盛了碗米粥。
見她這般說,易云芝也就放下了心。可是……轉(zhuǎn)眼瞄了一眼門外,那個人呢?
“夫人,那個……那位公子在樓下等著,等我們收拾好了,一起去軍中。”
“哦~”表面淡然,心中卻泛著絲絲漣漪。
也不知在這荒蕪小鎮(zhèn),萬俟明從哪兒弄來了馬車,不過這樣也好,騎不來馬,還能早些到哥哥那兒。只是……
“你出門沒帶隨從嗎?”易云芝上了車,看著親自駕車的萬俟明,卻得不到他的回答。
看他沒轉(zhuǎn)過臉來,也沒有回答自己的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并不知道這微微的失落感。
“夫人,屬下去換了公子進(jìn)來?”阿瀾試著問道,恩恩怨怨,她是不清楚,但是看得出來,夫人還是關(guān)心外頭這位公子的,何況……公子身體并不太好。這話阿瀾沒說,是早晨遇到公子時,他言明不讓說的。
“你待著吧,”意思就是,她并不想與他一處。
行至半途,聽著車外不斷傳來隱隱的咳嗽聲,雖然那人有意要壓低聲音,車內(nèi)的易云芝還是聽到了。
阿瀾看了看夫人的神色,拍了拍馬車門:“公子,請停一停。”
車停,阿瀾彎腰走了出去,換了萬俟明進(jìn)到了車內(nèi)。
“我……”聲音沙啞,面色蒼白。
“你這是怎么了?”聲冷,卻有些些關(guān)心。
“云芝……我……沒事……只是凍著了?!比f俟明的喉疼的似要冒煙。一轉(zhuǎn)眼,還是撐不住,倒下了。
“你這……”易云芝下意思抱住了倒下來的人,馬車本就狹小,他正巧倒在了易云芝懷中。
好燙,易云芝微怒,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發(fā)熱如此嚴(yán)重,還硬撐著做什么。難不成昨夜他一直待在外邊守著自己?還有,昨夜不是下雨了嗎?這個男人……心中微暖。
“阿瀾,再快些,”哥哥那兒有軍醫(yī),現(xiàn)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抱著萬俟明,給他喂了些水,揪心的等著,能快些到軍中。
突然,后方傳來一陣漸近的馬蹄聲,來人快速的將他們圍住。
“夫人,是昨夜那批人?!卑懗槌鲐笆?,“夫人你待著,屬下去解決了他們。”
雖然來人只有五六個,但只有一個阿瀾也是一時敵不過他們。一個黑衣人就趁著阿瀾不注意,用掌力震開了車門,將易云芝從車內(nèi)拉了出來。
“你們……都說我不跟你們回去了?!币自浦ギ吘共粫?,掙扎不過黑衣人,依舊被帶離了馬車。
這動靜,驚醒了剛暈過去的萬俟明,車外的刀劍聲,還有不在身邊的易云芝,讓他心中一緊,發(fā)生危險(xiǎn)了。盡管身體無力,還是努力爬起來,往車下倒去,還好,手中拖了劍將自己的身體撐住。
那邊,阿瀾已經(jīng)解決了兩個人,正與另外兩個人搏斗,而易云芝則被剩下兩黑衣人帶著準(zhǔn)備上馬帶走。
在兩人不注意的時候,萬俟明偷襲了其中一個,一劍刺入胸腔,紅劍拔出,看著那人倒地,前頭原本扛著易云芝的黑衣人回過了頭,雙眼死死盯著萬俟明。提劍就是一刀,正正的插入萬俟明的腹中。
“啊……”易云芝驚叫,“你……快走,別管我,你會死的?!?p> 聲音忍不住的抖動。她好害怕,看著他血染衣袍,她的心好痛啊。
“他是王爺,你們不能對他下手,要我跟你們回去,這是條件。”易云芝掙扎著。
“既然大小姐說了,那屬下就放過他。”黑衣人收起劍,卻依舊踹了一腳萬俟明,正中傷口。
易云芝痛哭著,要是昨夜她走了,現(xiàn)在的他也不會是這個樣子:“王爺,要去軍營,他們會救你……”
“不,我不會讓你跟他們走的?!比f俟明忍著劇痛,站起了身,未曾理會傷口的血流不止。
“不要……你這樣會死的?!?p> “既然王爺這么想死,那么我就成全你?!笨钢自浦サ暮谝氯嘶剡^頭,對著萬俟明又是一劍。
劍身劃過了他的肩,他的胸,他的手臂,直接將萬俟明手上的劍打落。
沒了支撐的萬俟明直直倒地,口中頓時涌出一口血。
“這就送你走……”黑衣人提劍,正要落下。不知怎么的,黑衣人自己噴出了一口血,死了。
“二弟!”易云芝被剛出現(xiàn)的易慶揚(yáng)救下了。
風(fēng)塵仆仆的易慶揚(yáng)朝易云芝點(diǎn)了點(diǎn)頭,提劍就去幫阿瀾解決剩下的人。
“王爺……”易云芝轉(zhuǎn)身跪倒在萬俟明的身邊,將他翻過了身,“王爺,你醒醒,別睡,我們帶你去軍營,你一定不會有事的?!?p> 易云芝抱著萬俟明的頭,眼淚不斷下落,止不住的落,這種即將要失去的感覺,比當(dāng)初離開王府還要疼。
原本易云芝里衣中藏著的墨綠色巾帕,此刻正在染血。
那邊終于解決完畢,阿瀾和易慶揚(yáng)快步來到易云芝身邊:“我們走……”
軍醫(yī)說,王爺?shù)膫诤苌睿敝贝檀┑母共?,他用了三個時辰才將傷口處理好,可是,王爺活不活得過這幾天,就要看他自己了。
易云芝哭了,哭的眼睛紅腫,哭的肝腸欲斷。
“小芝…”忙到天黑的易慶澤終于踏進(jìn)了醫(yī)帳。
也不管易慶澤還穿著一身塵土的戎裝,易云芝撲在了哥哥的懷中,哭的更大聲了。
“唉……”易慶揚(yáng)拍拍親妹的背,“都是當(dāng)娘的人了,怎的還這么愛哭。”
雖說易慶澤遠(yuǎn)在邊關(guān),對易云芝的事還是很清楚的,他也有同云芝傳信,知道她在四妹那兒生活的很好。卻不知怎的有碰上了這王爺,還出了這檔子事,而今他這向來沉穩(wěn)的妹妹,竟哭的如此凄慘。
“哥,我不想他死……”易云芝在易慶揚(yáng)懷中悶著聲說道。
易慶揚(yáng)扶著自家妹子的肩,將她慢慢拉開:“盡人事聽天命,你可懂?”
“若是他熬得過,便無礙,要是熬不過,那也是他的命?!?p> 易云芝怔怔地看著易慶澤,這般話,像極了爹爹:“我留在這里照顧他?!?p> “好,有什么需要,派人來說一聲。我和二弟還有些事要說……”
“哥,”易云芝回頭看了看榻上躺著的人,“我跟你去,我也有些事要說?!?p> 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完,才能安心照顧萬俟明。
易慶澤知道小芝要說的是什么事,便也由著她跟自己回到了主帳。那里,易慶揚(yáng)正在等著。
“大哥!”易慶揚(yáng)見人走了進(jìn)來,急忙起身。
易慶澤抬手,示意帳中的副將出去。
“有什么事,都一起說了吧。”易慶澤又示意兩人坐下。
“將軍府的事情,想必大哥和大姐都已清楚,小弟這番來,是有三樣?xùn)|西,要給大哥?!币讘c揚(yáng)頓了頓,掏出兩封信和一本書冊,“順便,問一問大哥的意思?!?p> 那本書冊被放在了案前,易慶澤翻開,頓時皺起了眉頭,這上面,詳細(xì)羅列了生身母親的罪狀。易云芝走到易慶澤的身邊,粗粗略看了一眼。
“大哥,這……”這如何叫人相信,上面還盡寫了些不三不四的勾當(dāng),“母親,可是將軍府的夫人啊……如此齷蹉之事……”
易慶澤當(dāng)下立即合上了小冊子,他本不敢相信,可是里面的內(nèi)容卻詳盡的不得了,這明顯不會是外人杜撰的,而像是……母親身邊的人,抖出來的東西。
更何況,還有一封,父親的遺書……
這時候,易慶揚(yáng)才拿出易梁死前所書:“爹,也是死在了金氏的手中?!?p> 遺書不會有假,雖然字跡顫抖,但常年跟隨父親的易慶澤能認(rèn)出來。
這是屬于易慶澤和易云芝的悲哀,最親的人殺了最親的人。對于領(lǐng)兵在外的易慶澤,多少次同父親在沙場上同生共死,自他懂事起,學(xué)的就是保家衛(wèi)國,剛正不阿,雖然沒有同母親相處太多,卻也是孝順周到。
母親,究竟為什么,連著親人都能痛下殺手?易慶澤不解。他從來生活坦蕩,不知府內(nèi)婦人們的糟心事。
可是,易云芝是懂得,畢竟在出閣前,她一直跟隨著母親,但她從來不敢往深了想。
“這一封,是皇帝陛下給你的密信,”這是第三件東西,“等你想好了,我再來尋你。大姐,可要同我去看看王爺?”
易云芝本來啊也是要同大哥商量將軍府的事情,可事到如今,二弟能說的也都說了,況且這密信,也是有意避著外人:“好,我與你一同去?!?p> 易云芝知道大哥現(xiàn)在需要冷靜想想,但是:“大哥,堅(jiān)持你心中所堅(jiān)持的,沒人會怪你,也是父親想看到的。”
說完,易云芝也走了。
十幾年的人生,也看明白了些,母親,永遠(yuǎn)也舍棄不了她的那份貪婪,權(quán)勢對她來說,才是最親近的。哥哥那么優(yōu)秀,她不想自己的親哥哥也變成母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