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己立心，為民立命，而后濟(jì)天下！
——可蘇青云哪里有什么寶物。
她一身上下，唯一有價值的，只有她的才華，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可以做到，她甚至很難教導(dǎo)別人。
因為……
她也不知道。
但是辯駁是最無力的東西，所以她還是被逼到絕路，走投無路之下，白衣女子苦笑著把懷里的靈蛇放生。
“不要跟著我了，走吧，回去，回到你的家鄉(xiāng)，或者隨便找一個地方，不要再沾染這個人世間了。”
她說：“世人為何如此貪婪。”
白蛇不懂。
或許是出生山野，或許是出生就通曉人性，它其實能夠感覺到很多東西，它曾無數(shù)次告訴蘇青云：
“你沒有這么弱?！?p> “你比你想象的要強(qiáng)?！?p> 蘇青云無奈攤手，她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哪怕修煉了，我也只有這一身詩文和思想，我別無他物?！?p> “哦，對了，還有一個你?！?p> 她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
它恍恍惚惚。
最后沒有說下去。
那個時候的他想的是，即便蘇青云不相信也沒關(guān)系，即便她沒有那么強(qiáng)大，也沒有那么優(yōu)渥，即便他們有的時候也要過著清苦的日子，也沒有關(guān)系。
它會捕獵。
它會自己養(yǎng)活自己，還會給蘇青云帶幾只回來。
……日子即便這么過下去也沒事。
直到有一天，它聽到蘇青云的弟子在和她爭吵。
“你就是瞞著我們，老師，你根本沒有誠心教導(dǎo)我們，你每天讓我們學(xué)這些東西，可是我們的修為卻沒有任何的進(jìn)展。”
“而老師你，每天什么都不做，周圍的靈力就朝著你聚集而去。”
“蘇老師，為人老師，不應(yīng)該傾囊相授嗎？”
“你根本就是不愿意教導(dǎo)我們！”
蘇青云有口難言。
她的成功是很難復(fù)制的，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成功，她本就是山野之間一個自由自在的孤女。
她踏入了修煉之途。
機(jī)緣巧合，領(lǐng)悟了自己的道。
以文入道。
吐納靈力。
靈蛇默默地聽著，一雙紫色的眸子冰冷無比，甚至忍不住，斯斯的吐出蛇信子，盯著那個負(fù)氣而去的學(xué)生。
它直覺告訴它，不對，有事情要發(fā)生了。
動物比人更敏銳。
看得清楚一些人眼里的貪婪，和算計。
蘇青云不相信她。
她知道自己的弟子焦慮急躁，但是她會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記錄下來，再好好地，慢慢的告訴他們。
可惜。
天不遂人愿。
朝她動手的偏偏是她最為愛護(hù)的學(xué)生。
那個最像她的學(xué)生。
那個女人說道：“老師，你不用瞞著我，你的秘密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真正的所學(xué)，真正的溝通天地的方法，全部都被你藏起來了，就在你的那本書里吧……我不會殺你，但是，你必須拿出那本書。”
“我們都是你的弟子，你何必藏私呢？”
白蛇吐著蛇信子。
那個書哪里是什么寶物，只不過是蘇青云的一些所得的記錄，那些東西，蘇青云早就把一部分化用在了一些故事里，告訴了她們。
它將身體盤起來。
它想說：學(xué)不成，并不是缺少寶物，也不是蘇青云沒有傾囊相授，而是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天賦。
天道酬勤。
也重德。
蘇青云有德，有天賦，她的心靈純粹，干凈，溫柔而又聰明，所以她與萬物勾連，所以她和天地交感。
是因為，她是天生的文人道者。
那個時候的白蛇，已經(jīng)可以短暫的化形，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無法長時間維持人形，大部分的時間，它還是保持著本型。
但它也有一定的實力。
它咬傷了為首的那個女學(xué)生，讓蘇青云借機(jī)逃走。
她們走了很久——她們本可以逃走的，但是蘇青云在走之前，還是選擇帶上了那本書——那是她游歷感悟多年之后的所得。
這更堅定了那些人的猜測。
——那本書一定有秘密。
窮途末路的時候，全身雪白的白蛇盤桓在蘇青云的手臂上，幽幽看著天空，它告訴蘇青云，她在感悟的時候，曾經(jīng)令天空下過暴雨，也曾經(jīng)讓天空電閃雷鳴。
心意動的時候。
她甚至可以吸引山間的靈獸。
它說：“你沒有學(xué)習(xí)過任何防身的技巧，可是天地就是你的武器，你比他們都要強(qiáng)大，為什么不殺了他們？”
蘇青云愣住。
“我只想小懲大誡，我沒想過這樣子做。更何況，我只是一個詩人和文人，我哪里有這么強(qiáng)大的力量?！?p> 白蛇不再說話。
直到蘇青云臨死的時候，它終于吐出了蛇信子，將額頭抵在蘇青云的額頭，那一瞬間，他操控了蘇青云的神志。
天。
變了。
沒有大雨，也沒有驚雷，只是起了淅淅瀝瀝的風(fēng)，原本散落在各個地方的走獸和靈獸，自發(fā)的席卷而出，啃咬死了那群人。
再有實力，寡不敵眾。
靈蛇退出蘇青云的腦海，幽幽的想。
不是他們的錯。
是那些人，自己找死。
——是他想要她們死，可是他沒有這么強(qiáng)的力量，他雖然可以控制引導(dǎo)一些獸類，但是它做不到讓萬獸為之幫忙。
真正讓這一切發(fā)生的。
是蘇青云。
它想：天要她們死，與他和蘇青云何干？
天空下雨了。
靈蛇幻化出了人形，它艱難的背著蘇青云，想要帶她離開，山間的野鹿和走獸自己走了出來，幫著他，將蘇青云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白蛇想。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垂涎她，誤會她，想殺她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以后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他們會回到以前的日子。
安詳，美好。
有山間的風(fēng)，有溫暖的窩，有相互陪伴的他們。
但是他低估了蘇青云的善良。
她被操控了神志，但是她仍然記得發(fā)生的一切，她醒過來之后心神劇震，竟然隱隱的，陷入了瘋癲。
她說：“我殺了很多的人。”
白蛇說：“不是你殺的，是天要她們死?！?p> 它聲音冷漠：“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文人，你沒有劍，沒有武器，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她們?nèi)匀凰懒??！?p> “你知道為什么嗎？”
“天在幫你。”
“若天地?zé)o意，你就算再想殺他們，山間里的走獸和飛鳥也不會幫助你，他們都是靈獸，憑什么聽你一個普通文人的話？”
“是他們不德，天不容他們?！?p> 然而蘇青云不能接受。
她曾經(jīng)是山間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后面走入浩大的天地之間，她學(xué)的是文，寫的是詩，懷著的，是一顆良善的心。
或許，她并不是因為害怕染上血腥。
她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是她不受控制。
她在后來的那段時間里，再也沒有寫過一篇文章，每日里來回踱步，她沒有人可以說話，她就一遍遍的詢問白蛇。
她說：“她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因為我自私？是不是因為我不肯拿出我修煉的秘密分享，所以她們才會對我動手？”
“她們都是我的弟子啊?！?p> 白蛇眼睛幽幽：“你錯了，你沒有秘密，你的一切，正大光明，袒露于天地陽光之下，是他人以陰暗的想法揣度于你?！?p> “更何況，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愿意分享，是你的選擇，你不愿意，也不是別人逼迫你的理由。”
然而蘇青云的道心，終究是受損了。
那一輩子，她沒有再領(lǐng)悟，也沒有再撰寫過文章，缺少了靈力的滋養(yǎng)，她最后還是，與世長辭。
彌留之際。
她將白蛇放歸山間。
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的蘇青云遙望著遠(yuǎn)方：“相逢便是緣分，這一輩子結(jié)束，我們的緣分，或許也到頭了。”
“回去吧。”
“小白蛇。”
它靜靜地看著蘇青云閉上眼睛，看著她在床榻上長辭，最后它抬眸看去，望見她床榻邊上，那本泛黃的書籍。
秋風(fēng)微涼。
掀開了書頁，屬于少女娟秀的字跡清楚的寫道：“為己立心，為己立命，為己立德，而后濟(j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