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上其他人呢?”大奶奶急問。
“沒人敢出來,一看彎腳筒扛著槍打人就趕緊關了店門,還好,打完老林一家,拿了些點心,他們也沒多停留,很快往土布村方向走了,我就拼命跑回來了。”小六子說。
“怎么辦?日本人會不會.....”二奶奶不敢往不吉利的方向去想。
“聽說他們剛在縣城駐扎的那一段時間,并沒有傷人事件發(fā)生,剛剛來瓊,他們還是想以親民形象示人的,現在就不好說了,這不,打傷人了不是?”劉掌柜說。
“來者不善,以后,我們大伙兒怕是要時刻保持警惕了?!贝竽棠陶f。
“老爺就是聽說日本人來瓊,才把我們母子安頓回鄉(xiāng)的,老爺說鄉(xiāng)下相對凌縣會更安全點,可是現在看來,日本人可是到處亂竄了呀?”
“保長人呢?日本人都來了,這會他們人呢?”大奶奶說。
“唉......”劉掌柜嘆了口氣
“那我們這飯......還吃嗎?還是抓緊回家呢?”二奶奶問。
“他們往土布村方向走了,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鎮(zhèn)上來吧,土布村有路通往昌頭鄉(xiāng),從昌頭鄉(xiāng)就可以回縣城,他們不返回龍樓也有可能。飯都做了,放心吃吧,鎮(zhèn)上大家不都在嗎?”劉掌柜說。
“劉掌柜說得對,別讓日本人影響我們吃飯的心情,蘭菊,把門關了,大家吃飯去?!贝竽棠陶f。
蘭菊趕忙把門關上,還找了根木柱子頂住了門栓。
大奶奶拉著小六子來到水池邊,用自己的手巾親自為他清理血跡,還用藥水涂了他的傷處。媗兒站在大奶奶身邊看著小六子,關切地問:“疼嗎?”
“你說呢?”小六子說。
“彎腳筒長咋樣呀?”媗兒問。
“和我們一樣,沒什么差別?!毙×诱f。
“腿彎嗎?”
“哪還有心思注意他們的腿,能跑出來已經是祖宗高懸了?!毙×诱f。
“一會多吃點肉壓壓驚,補補膽兒。”媗兒一本正經地開小六子的玩笑。
“對,今天大媽特地買了很多好吃的,一會你可要多吃點?!庇烟┱f。
“嗯。”小六子說。
小六子換了件干凈的衣服,這才坐到飯桌旁,大伙都在等他,臉上雖疼,但他心里感到挺溫暖。
席上大奶奶給小六子夾肉,媗兒也學著給小六子夾肉,“媗兒也會關心人了呢?!贝竽棠绦χf。
小六子有點不好意思,又不好拒絕媗兒的示好。
“小六子,想過上學嗎?”大奶奶看了小六子好久,說。
“想啊,但家里窮,又缺男勞力,再說了,我都14歲了,從哪一級上起呀?學是沒有機會上了,但是,大奶奶,我自學來著呢,我買了些小人書,對照著圖畫學?!毙×诱f。
本想扶助小六子上學的大奶奶一想,小六子的話也挺有道理,即使幫扶他,大不大,小不小的,他該從哪一級上起呢?于是就打消了念頭?!斑@辦法好,就這樣自學也好?!贝竽棠陶f。
“我教你,只要你愿意學,我和我哥教你。”媗兒說。
“哎喲,媗兒你那點學問,能教小六子?友泰還差不多?!贝竽棠陶f。
“小六子不是不識字嗎?教誰不行,教小六子我還行的,大媽。”媗兒一反平時的謙虛,自信地對大奶奶說。
“只要你肯學,小六子,我愿意教你?!庇烟┱f。
“謝謝你,但我們村離你們村遠,過幾天我爹回來我就回村了,就沒機會和你們碰頭了?!?p> “哦......”友泰說。
“這倒是個好辦法,但是小六子得有機會和你們在一起?!贝竽棠坛了剂艘粫f:“鎮(zhèn)上的椰油廠倒是缺個送貨的差事,要不小六子你先跑腿去?”
“好啊,大奶奶?!毙×哟笙?。
“黃家村離鎮(zhèn)就兩里路,將來他們就在這鎮(zhèn)上上學,可以利用放學后的時間教小六子?!贝竽棠陶f。
“我同意,大媽?!庇烟┱f。
“我也同意,大媽?!眿l兒也連忙說。
“好,就這么著,既幫了小六子,又讓你們幾個有同伴一起玩,是不是,友泰?”大奶奶說。
“是,大媽?!庇烟┩Ω吲d。
“小六子這趟沒白來呀,碰到大奶奶這個貴人了?!眲⒄乒裾f。
“謝謝大奶奶!”小六子心領神會,立即站起來向大奶奶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日本人來了龍樓鄉(xiāng)并打傷了人的事在鎮(zhèn)上傳開了,擔憂、恐懼籠罩著這個原本很寧靜的小鎮(zhèn),白天做生意,鄉(xiāng)民們左顧右盼、小心翼翼;晚上睡覺,一家人提心吊膽、戰(zhàn)戰(zhàn)兢兢。銀兩細軟都打包收拾妥當,隨身攜帶,時刻準備著一有動靜撒腿就跑。
彌漫在小鎮(zhèn)上空的緊張氣氛在學生中也引起了恐慌,雖然學校對他們宣傳,說他們的安全有保障,不必過分擔憂,但不安的情緒仍然吞噬著他們的心。
課,照舊上著,但課堂上媛兒的心總也不能踏實下來,聽說日本人在縣城駐扎,陳浩南現在怎樣了?媛兒心里突然騰出這樣一份擔心來,她慌忙把視線移向先生,想把有關陳浩南的心思跳轉過去。
日本人的傳聞,勾起了她對陳浩南的回憶,也引起了她對家國前景的擔憂。整節(jié)課,她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捱到放學后,從校務室走過時,剛好碰著老教務,“媛兒,正好,有你一封信,你等著,我給你拿去?!崩辖虅照f。
媛兒感到奇怪,長這么大,她從沒有收過哪一個人的信件,這是哪兒來的信?
滿腹狐疑地接過老教務的信件,媛兒迫不及待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寄出地,為縣城中學,媛兒的心“咚咚”跳,她想起了那天在心月家陳浩南向她要地址,難道是他?
媛兒拆開信封,一紙飄逸的字跡泄瀉眼下:
媛兒,你好,恕我冒昧,不自量地給你寫信,對你來說也許是破天荒的事,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像上次鼓足勇氣向你要地址一樣,今天我也是鼓足了勇氣把它寄了出去,希望你不笑我的冒失,我是真的擔心和你失去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