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噩耗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和哥哥在灶臺上忙碌地準(zhǔn)備早餐。我們的母親，一個總是以溫暖微笑和無盡愛心面對我們的人，那天卻顯得格外的疲憊和憂慮。她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不安，盡管她已經(jīng)很的努力隱藏，但是我還是能感受到她沉重的心情。
母親勉力堅持著，她總是在我們需要她的時候表現(xiàn)出很堅強。自從父親去世后，她在我們面前強顏歡笑，努力掩飾她的疲憊，但那天的她，笑容顯得有些牽強。我知道，她又在為我們兄妹倆的未來而擔(dān)憂。我試圖安慰她，告訴她我們會過的好好的，但是她的憂慮似乎無法消散。
那天是個陰云密布的日子，沒有風(fēng)，悶得讓人喘不上去。幾只雀兒在屋檐下輾轉(zhuǎn)盤旋，叫聲啾啾依然清脆婉轉(zhuǎn)。突然一陣大風(fēng)吹過，窗外響起了滴答滴答的雨聲，一道電光閃過，霹靂一聲巨響，一個炸雷在空中響起，頃刻間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雨越來越大，像有人一大盆一大盆地往下潑著水，雨珠如大豆一般無情的打在書上，眼看著樹木被狂風(fēng)掛折，道路被大雨沖刷。
屋里的母親本來在忙碌著為我們做午飯，我在外頭收著衣服，哥哥收著晾曬的食物。突然“哐當(dāng)”一聲，好似重物落下的聲音。因為哥哥離得較遠(yuǎn)，再加上外頭“嘩嘩”的雨聲，自然沒有聽見屋里的動靜。我卻聽見了，趕忙放下手中的衣物，跑進(jìn)灶臺那。發(fā)現(xiàn)那聲音是母親發(fā)出來的，只見母親摔倒在地，地上還灑落了她過會兒準(zhǔn)備原來蒸的雞蛋液?！案绺?，你快進(jìn)來，母親摔倒了！”我著急忙慌的跑去攙扶母親，待她起身后，聽到我的叫喊的哥哥也來到母親身邊，他一把把母親抱了起來，放到平常坐的沙發(fā)上。我就呆在原地打掃殘渣。
起初，我們都以為這只是暫時的疲勞，休息一下就會好起來。我們照顧她，給她端來熱水，替她蓋好被子。午飯也換成了清淡小粥，和幾個青菜，一切以清淡為主。喂母親吃完了飯，我?guī)е龘Q了身衣服，然后哥哥把她抱到床上去，讓她能夠更好地休息。
一直到了晚上，母親的情況還未好轉(zhuǎn)，甚至發(fā)熱起來，熱度持續(xù)上升，疲倦和疼痛讓她無法起身，只能低低呻吟。這可把我和哥哥嚇壞了，我盯著窗外，雨小了些，蒙蒙細(xì)雨，悄悄無聲地飄落著，像是無數(shù)蠶娘吐出的銀絲。千萬條細(xì)絲，蕩漾在半空中，迷迷漫漫的輕紗，披上了黑油油的田野。哥哥也不顧外面正在下雨，拿起雨衣就是往外沖，出去的同時還不忘叮囑我把門鎖好，不要輕易開門，他很快就回來。
“南稻，母親現(xiàn)在什么情況我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要去東邊的萬大夫那，請他過來給母親看病，只有這樣我才安心。你好生在家待著，母親有任何不適都要照顧好她，我盡量快速趕回?！?p> “哥哥”我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只叫他小心路滑。然后就看見他堅決和孤寂的背影。
“嘔”母親現(xiàn)在不僅是發(fā)熱，還開始嘔吐起來，我一邊拿著袋子替母親裝著那些嘔吐物，一邊拿手順順?biāo)暮蟊?。待她不怎么吐了，我去灶臺上取了溫水過來，遞給她，看著她慢慢咽下去。瞧見母親連吞咽都有些困難，不由得眼睛一酸，淚水似要掉下來，但我卻忍住了。
“南稻，怎么就你一個人，你阿兄跑哪去了，莫不是去與他的朋友采摘藥草，這都什么天氣，怎么能去摘藥草呢，多大的人了，怎么這般讓人不放心?！薄鞍⒛?，你誤會哥哥了，哥哥因為看你一直不見好轉(zhuǎn)，我們兄妹倆又不通醫(yī)術(shù)，他害怕你病情繼續(xù)惡化下去，那是冒著大雨去給你叫醫(yī)生來了??！”
“什么！下著這么大雨，他竟去這么遠(yuǎn)的地方。萬大夫家的路本就有點難走，更何況雨天路滑，需打起十二班精神，不然一個不小心便會摔倒，你怎么也不攔著他點兒。”
母親自從醒了以后就一直在絮絮叨叨，我也不好反駁她什么，只順著她的話說。沒成想等她說完哥哥，便是開始哭泣了，她說沒有照顧好我們兄妹倆。只怪自己的身體不爭氣，竟是得病了，害得我和哥哥擔(dān)心，還讓哥哥下雨天跑去這么遠(yuǎn)的地方為她請大夫。見她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趕緊拿起水讓母親喝。
“娘，你可歇著點啊，剛清醒就說這么多話，還擔(dān)憂著擔(dān)憂那的，我猜您的身體就是被您這樣折騰壞的。現(xiàn)下哥哥還未回來，我們在家中好好等他回來可行？就安安靜靜的等著，別多想別焦急。”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陣陣腳步聲，隨后就是“咚咚咚”的敲門聲，伴隨著的還有哥哥呼喊我的名字的聲音。我連忙跑去開門，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哥哥，發(fā)現(xiàn)他身上除了雨水和一些泥點，并沒有什么受傷的跡象。于是松了口氣，讓哥哥趕緊帶著萬大夫去給母親醫(yī)治。
“南松，南松，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著急，等老夫喘口氣先。”萬大夫這個時辰原是在家品嘗下午茶的，剛把一塊糕餅放入嘴中，哥哥便在外拼命敲門。嚇得萬大夫被還未嚼碎的糕餅嗆到。待他喝了口水潤潤嗓后才去把門打開，見是哥哥，打笑道“你這渾小子怎么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又想要什么草藥了，老夫看看能不能給你。喂誒！你這小子干什么呢，把我放下來！”
哥哥一路狂奔到萬大夫家，見到了萬大夫，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先把萬大夫背上，然后起身去拿他的醫(yī)藥包，又匆匆趕回家中。這一舉措可把萬大夫嚇得不輕，直讓萬大夫懷疑哥哥莫不是被邪魔上身了?！皝聿患罢f這么多了，路上我在與您細(xì)說，沒有什么東西漏帶了吧。”哥哥實在是怕萬大夫誤會，開口與他解釋了一番。
在路上，哥哥一邊與萬大夫訴說母親的情況，一邊加快腳下的步伐因為怕萬大夫他老人家走不了這么快，所以哥哥直接將萬大夫背在身上，這樣也方便趕路。好在雨也比之前小了許多，這才讓趕路的時間大大縮小。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雖然萬大夫并未走路，但趴在哥哥背上一路，哥哥還走得十分迅速，對于他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來說也是吃不消的。
于是我起身去灶臺上接了杯溫?zé)崴?，拿過去給萬大夫潤潤喉。喝了水的萬大夫明顯臉色好多了。放下水杯，拿起醫(yī)藥箱來到母親身旁。他先是替母親把了把脈，然后觀察母親的神色、形態(tài)、舌苔等。又詢問病癥狀和發(fā)病時間。做完這一切，他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到這個反應(yīng)，我和哥哥都是心里一緊，然后抓住萬大夫詢問母親到底是怎么了。
“你們母親的身體已經(jīng)是極度疲憊，再加上老是憂慮過度，需要立即休息和調(diào)養(yǎng)。我會給她開幾味藥，讓她不會這么難受以及調(diào)理一下她的身體，具體能不能恢復(fù)，就要靠你母親的造化了。如果能夠挺過這一晚，那應(yīng)該是沒有什么事了，但老夫也不敢保證，只能說是盡人事聽天命。”然而，母親的病情嚴(yán)重到她甚至無法起身。一直發(fā)熱嘔吐，渾身乏力。我拿著萬大夫開的藥方去灶臺上煎藥，哥哥在下邊劈柴生火。最后我們把煎好的藥拿去母親房間，一勺一勺給她喂進(jìn)去。
那一晚，我和哥哥守在母親的床邊，看著她的臉色漸漸蒼白，聽著她因為不斷地嘔吐而沙啞的嗓音，心中的焦慮如潮水般翻涌。我們不斷安慰她，告訴她我們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們都會一起面對，她也能夠克服困難然而，安全度過。
這一晚，我和哥哥都不敢睡，死死守在母親身邊，母親見狀心疼不已，喊著我倆快去休息，但是疲憊的她又怎么能拗過下定決心的我們。于是她也任由我們?nèi)?。前面還能跟母親聊幾句，逗她開心，見她困了便替她蓋好被子，吹了蠟燭讓她更好入睡。我跟哥哥就呆在外頭守著，要是困了就掐自己的手，讓自己保持清醒。哥哥見我這樣也是心疼，他把我推進(jìn)房間，讓我好好休息，這里有他便足夠了。但我不依，畢竟他勞累這么久，早間去耕地，午時曬草藥，到了晚間還跑去距離遙遠(yuǎn)的萬大夫家。更需要休息的是他。他拗不過我，我也拗不過他，于是我倆輪流照看母親，他睡前半夜，我睡后半夜。
第二天清晨，待我醒后第一時間就是跑去母親房間里查看母親的情況。見她還在睡著，聽著她均勻的呼吸，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轉(zhuǎn)頭看向守在一旁的哥哥，他的眼里都是紅血絲，眼下烏青，看到我很是心疼。我拿著剛剛準(zhǔn)備的溫水遞給他，他接過來就是一口悶下。然后繼續(xù)去田里耕沒耕完的地。
因為萬大夫前面說了，如果母親能挺過這一晚，那應(yīng)該沒什么大礙了，只需好好調(diào)養(yǎng)，減少優(yōu)思和勞累，差不多就可以恢復(fù)。雖然是這么說，但是我和哥哥還是放不下心來，盡快做完手中的事然后回到母親身邊照顧她。
然而，在晚上的時候，母親還是離開了我們。正當(dāng)我做好晚飯端去房間里喂給母親吃時，我看見母親緊閉雙眼，以為只是像平常那樣睡覺中，于是我輕輕地晃了晃她的手，細(xì)聲細(xì)語道“娘，娘，起來吃飯啦，今天我可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蒸肉餅，吃完再繼續(xù)去睡哈。
可我搖晃了許久，母親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此時我有點慌了，加大力度去搖晃母親，邊搖邊呼喚她?！鞍⒛铮“⒛?！您醒醒，阿娘！”
“怎么了！母親怎么了！”聽到聲音的哥哥飛奔過來，一進(jìn)門就看見我淚水布滿整張臉，無措的樣子和母親平靜的躺在床上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敢相信的朝我走來，用顫抖著手去探了母親的鼻息，發(fā)現(xiàn)真的沒了呼吸后。整個人呆愣在地，只覺得耳朵里一片嗡嗡聲，仿佛有一面銅鑼在他頭腦轟鳴，眼前一黑足下失力，竟是差點跌坐到地上。似是不愿相信，又再次把手放到母親鼻下感受。
發(fā)現(xiàn)是真真實實的沒了呼吸，瞬間雙目蓄滿了淚水，仿佛要決堤而出，嘴角也不住地顫抖著，心疼得像刀割一樣，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傷從他身體里滲出，我們倆兄妹抱頭痛哭，我的淚珠就像是沒有關(guān)緊的水龍頭，滴落在衣襟上，不停地抽噎著而哥哥是嗚咽，并且試圖用手掩蓋他的哭聲。他那時不時的啜泣變成持續(xù)不斷的低聲哭泣，一顆顆豆大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滾下來，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父親的離世讓我們感到深深的悲痛和無助，可我們卻還未從父親離去的傷痛中走出來母親也離離我們而去，這對我們兄妹倆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我深知以后的日子只有我和哥哥相依為命，要一起面對一切困難和磨練。需要更加強大的內(nèi)心和意志力，才不會被生活打倒?？啥潭虝r間內(nèi)，經(jīng)歷了父母親的離去，雖然我和哥哥都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但這對于誰來說無疑都是很大的打擊。
“啊呀，你聽說了嗎，老唐家呀，前段時間不是才得知老唐戰(zhàn)死在戰(zhàn)場上，沒想到上周老唐他媳婦兒秀云也去了?！?p> “怎么會這樣，那剩下的兩個孩子心里得多難過啊，短短時間內(nèi)失去父母親。”“別說了，要是我啊，我得把眼睛都哭瞎了，這擱誰身上受得了啊。我說怎么最近也不見南松那小伙來耕田和采草藥了，還以為是她們一家出去游玩了，沒想到是發(fā)生了這等事，現(xiàn)在定是在家悶著呢?！?p> “這哪能行啊，留他與南稻在家，這么多天了也不見個人影，萬一他們想不開咋整！趙嬸也沒有去看看那兩個孩子嗎？村莊里的其他人呢？你也是怎么不去看看人家兩兄妹。平常老唐和秀云待我們這么好，現(xiàn)在他們不在了，他們的孩子我們自然是要幫著照顧的?。〔缓湍阏f了，我要去看看那兩兄妹?！闭f完也不顧身邊人什么反應(yīng)。火急火燎的朝著南稻家跑去。
“哎，哎，你等等我，我這不是才知道，估計村莊里的其他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然后想著問一下你的意見，我跟你一塊去看看。你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