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那周大夫開的藥,姜時晚的反應(yīng)依然厲害。
每日嘔吐數(shù)次,胃口也差了很多,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過了五六日周大夫引見了一位梅大夫,說是自己云游四方的摯友,醫(yī)術(shù)高明,聽聞有位夫人為孕吐所困擾,特地過來診脈。
果然,在梅大夫的調(diào)理下,姜時晚的孕吐癥狀得以緩解,但依然沒什么胃口。
宋淮之極其耐心地變著花樣給她弄吃的:“你好歹吃一點。”
姜時晚捂著鼻子推開碗盞:“宋大哥,我真的吃不下,我想吐。”
宋淮之忙將東西拿出去:“好好,不吃了?!?p> 已經(jīng)是初春的時節(jié),偶有芳草氣息順著暖風(fēng)沁入屋內(nèi),姜時晚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這味道真好聞,宋大哥,我想去外面走走。”
宋淮之有些為難:“可是梅大夫說你脈象不穩(wěn)……”
“喝了十來天的藥,已經(jīng)好多了?!苯獣r晚眼巴巴地望著他,“這些天我躺的都快散架了,我剛才聞到青草的氣息了覺得很舒服?!?p> 呃……宋淮之暗暗納罕,這懷孕的女人真的很奇怪。
這宅院建于山腰下,后面依著山勢有一片茂密的茶山。
連日的奔波讓孟廷舟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疲憊。
此刻他雙眼猩紅地看著院子里,宋淮之?dāng)v著姜時晚緩緩踱步,兩人時而交談時而低笑。
這一幕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曾為了生存在自己身邊承歡賣笑,卻從未有過這樣真摯溫和的一面。
“這些日子,都是宋淮之照顧的嗎?”
裴慶猶豫了一下,仍硬著頭皮上前。
“是,因那個姓周的大夫說姜姑娘脈象不穩(wěn)只能臥床休息,屬下怕如果貿(mào)然顯身會驚嚇到她,只敢派梅大夫前往診視?!?p> “屬下辦事不力,請都督責(zé)罰。”
“回去領(lǐng)二十大板。”
“謝都督?!?p> 喝了梅大夫的藥,姜時晚睡意來襲,在院子里稍稍走了一會便回去休息了。
宋淮之安頓好他走出來。
似乎是武將天生的敏感,他感受到身后有凌厲的目光,隨即轉(zhuǎn)身。
但見一身深色長袍的孟廷舟負(fù)手而立,眉峰含冷。
宋淮之心下一驚:“……參見左都督?!?p> 孟廷舟勾了勾嘴角:“內(nèi)子身體抱恙,這些日子多虧宋都史照料,本督定會重謝?!?p> 說罷欲推門而入。
“都督?!彼位粗焓謸踝¢T,“眉眉憂思過慮,這一胎懷的很是辛苦,受不得刺激。”
孟廷舟面色鐵青,他竟叫她眉眉!
“本督疼她愛她都來不及,怎么舍得讓她受刺激。我們夫妻二人的私事,就不勞宋都史操心了?!?p> 明知對方位高權(quán)重,自己只是一介小小的都史。但是這一刻宋淮之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譏誚道:“難道不是趁人之危強取豪奪嗎?”
孟廷舟睨了他一眼,青喝一聲:“裴慶、聿風(fēng)?!?p> 二人直接將宋淮之左右鉗制出了宅院。
孟廷舟一記拳頭砸在他臉上。
宋淮之退后數(shù)步,擦了擦嘴角的血絲,看著孟廷舟,忽然跪下來:“都督,放過她吧。”
孟廷舟呼吸微微一滯:“為了一個女人,宋都史竟卑微如此。”
宋淮之懇切道:“她于都督來說,可能只是一個女人,可是對我來說卻是想拼勁一切保護(hù)的人?!薄八位粗?!你再敢說一個字,本督就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他是本督的女人,肚子里懷著本督的骨肉,你以為憑你炸死帶著她逃亡就能是真愛?放屁!”
宋淮之知道兇神惡煞的左都督只比傳言中更心狠手辣,與他說再多也是枉然,他緩緩起身:“那么都督以為錦衣玉食就是善待嗎?”
“都督可能不知道姜伯父是怎么養(yǎng)育眉眉這個女兒的,他從不要求她學(xué)女紅,他給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從不會強迫她任何不喜歡的事?!?p> 孟廷舟打斷他:“宋都史過譽了吧,姜行遠(yuǎn)將她許配給沈云祁就是尊重?”
“不,都督有所不知,當(dāng)時世態(tài)情急,姜伯父只能找國公府救急?!彼粗贤⒅郏敖也粫投级礁Y(jié)親的。”
這就是孟廷舟的痛點,他攥緊拳頭,盡量無動于衷:“這是為何?”
宋淮之呵呵一笑:“都督難道猜不出來嗎?圣上豈容都督府與兵部兩大勢力結(jié)親?”
“宋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姜時晚嘴唇慘白地站在門口。
孟廷舟沒有想過要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答案,但是為了不逼迫她,讓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回去,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
他看著這個人,瘦了憔悴了,整個人幾乎弱不禁風(fēng)。
“不是跟你說等本督凱旋歸來就跟你說關(guān)于姜家的事嗎?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要走?”
姜時晚咬了咬唇,默不作聲。
孟廷舟壓抑著胸膛里翻滾的情緒,下巴抵在她耳邊:“跟我回去,待安心生下孩子后替你父親報仇?!?p> 似是猜測到他的動機,宋淮之大驚失色:“眉眉不要?!?p> “姜伯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孟廷舟將她擁入懷里,汲吸她身上獨有的氣息:“你心里由始至終不甘心你父親背負(fù)罪名,不是嗎?”
姜時晚閉上眼,淚雨如下:“是,我不甘心?!?p> 他能窺探她。
她輕輕地從孟廷舟懷里掙脫出來,朝宋淮之欠了欠身:”宋大哥于我和小年長兄如父?!?p> 似被抽走了血液一般,宋淮之呆在原地:“眉眉,你真的要回京城嗎?”
姜時晚看到他目中的不舍,撇開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宋大哥,姜家三代忠良,如果父親是被人陷害,我身為姜家后代一定要討回公道?!?p> 她是天之驕女,有自己的尊嚴(yán)和驕傲,絕不容許他人踐踏。
“宋大哥,你是我父親的得意門生,亦是他的驕傲。你有自己的前程和人生,不要被我給拖累了。”
終究是要辜負(fù)了這般深情和過往,終究要為自己的余生做出決定。
姜時晚腳步虛浮,眼看她倒下來,孟廷舟一個箭步擁住她:“叫梅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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