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恭喜姐姐尋得郎君
孟芷芫邊喊,邊作勢去救湖里掙扎的孟芊月,實則趁機多摁她喝了幾口水。
等方才孟芷芫耳語過的侍女,領(lǐng)著陳以辰祖父、父母和孟家及一干家仆來到湖邊,孟芊月和陳以辰已經(jīng)被救上岸,在一邊披著毯子瑟瑟發(fā)抖。
陳老太爺見好好的大婚之夜卻鬧出這等丑事,還不知明天京里要傳出多少笑話來。他看著渾身濕透、面色蒼白的孫兒只覺氣悶,不禁朝著另一個當事人驚怒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芊月卻憤怒地看著孟芷芫率先發(fā)難:“妹妹為何要推我入水?”
迎著眾人驚疑不定的眼神,孟芷芫委屈道:“我擔心夫君出來尋他,卻見著你二人殉情,才喊人救下你們,如今你反倒怪我?”
陳以辰被這倒打一耙的指責氣得半死,怒道:“明明是我先掉進了湖里,你不救我,卻推了芊月下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腸?”
孟芷芫愈發(fā)委屈了:“那我還沒問呢,今日你我大喜,夫君卻為何與姐姐在此私會?”
孟芊月想不通為何一向唯唯諾諾的妹妹如今像變了個人一般,委屈著朝孟芷芫解釋:“妹妹你緣何這般想我,我只是在此交代你夫君日后要好生待你,如今倒是好心辦了壞事?!闭f完開始垂淚,仿佛一片赤忱心腸受到辜負。
“姐姐自然好心腸,但這些話姐姐大可當著我的面來說,何必與我的新婚丈夫深更半夜,私下會面?!泵宪栖疽姳娙私员幻宪吩赂腥?,卻是愈發(fā)冷靜起來,一語中的,指出疑點。
眾人看孟芊月的眼神又不對了,孟芊月哭得更加我見猶憐,陳以辰看孟芊月被孟芷芫這樣欺負,不禁心中憤恨道:“若不是你心悅于我,又求了孟伯父,我早與芊月在一起了!”
話語剛落,陳家人臉色頓時十分難看,眾人情態(tài)不一,卻盡皆在心中道:果然有私情。
陳以辰一口氣說完,才猛然察覺自己失言,怕要連累芊月清譽。
孟芊月見情況不對,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便一口咬定孟芷芫要害她:“孟芷芫,我自與陳家郎君清清白白,你卻是因愛生恨要置我于死地!”
孟芷芫卻鎮(zhèn)定自若:“姐姐可有人證?”
孟芊月接不上來,她本是與陳以辰私下會面,如何能帶著侍女家仆。
于是正當雙方各執(zhí)一詞之時,卻見假山后又施施然走出來個帶著鬼面獠牙面具,身材修長的男人,只聽他悠悠道:“我是人證。”
聽聞眾人皆是一驚,孟芷芫則絞緊了袖口。
陳老太爺見了此人眼神一凜,欲行大禮,卻被那人暗示不可泄露身份,便俯身作揖道:“大人緣何在此?”
男人看著孟芷芫緩緩道:“我見府上熱鬧,原想討杯喜酒喝,卻看了一樁趣事。”
孟芷芫抬眼便望見男人看向她的戲謔眼神,不禁心中一沉,暗道不好,腦中開始飛快地思索對策。
卻聽見男人這樣說:“新郎帶著大姨子在新婚之夜跳湖殉情,有趣,實在有趣?!?p> 聽見這話,孟芷芫暗暗呼了口氣,放松下來時,才驚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雖不知此人有何目的,但只要不阻礙她成事,那就是友非敵。
如此一神來之筆之下,孟芷芫索性便跪于陳家眾人面前懇求:“我知曉夫君與姐姐兩情相悅,可如今他們又這般烈性……若是以后再做出這等殉情之事,豈不是讓家里人傷心,芷芫心中實在不忍,求老爺夫人成全他們吧!”
眾人見此愈發(fā)同情起孟芷芫來,明明是撞破了姐姐與新婚夫君的丑事,卻還要百般維護他們,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子。
孟家父母是知曉孟芊月不愿嫁陳以辰,這才找了孟芷芫替嫁,這會兒卻又和陳以辰攪在一起,雖覺難堪,但話還是要說的,就聽孟母道:“可六皇子之事……”
然話音未落,只見孟芷芫神情堅毅地看向她:“若是六皇子非要一個人嫁過去,我去便是。姐姐原想護我,才勉力而為,如今芷芫也想為姐姐的一生幸福作出努力。”
這番話聽得眾人皆是大為感動,陳以辰也望著孟芷芫驚疑不定,似是沒想到死皮賴臉要嫁他的孟芷芫說出這番話來。
陳家人則面色不一,陳家祖父卻覷見那鬼面男人示意他應下,雖想訓斥不孝孫子,也想指責孟家找人替嫁一事,但最終陳家祖父還是道:“孟家之女依舊為我陳氏婦,一切照舊。”
說完,看向孟父孟母,眼含警告。
孟母還想說什么,卻被孟父攥緊了手,原本這事就是自家做得不妥當,孟父低頭應諾。
這廂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陳以辰必是喜悅,孟芊月卻拉下了臉。
當晚,孟芷芫直接脫了嫁衣收拾東西與孟父孟母回府,離開時陳以辰望她神情復雜,孟芷芫只當沒看見,就算是陳以辰認錯人又如何,前世之仇,她改日必當千百倍回報之。
回府路上,孟母面色沉地幾乎滴出水,甫一進門就吩咐道:“看好小姐,不許她出門?!彼Z氣森冷,孟家仆人雖吃驚于跟回來的是芷芫小姐,但還是照吩咐辦。
孟芷芫亦點到為止,她并沒有在入宮前再與孟家人起沖突的打算。
前世,她被孟母身旁的仆人調(diào)換,坐了十幾年鄉(xiāng)下的丫頭,后面雖被接回,卻不受府里人待見。
她幾番討好,卻百受冷眼。
這一世,她已經(jīng)看清,不再想爹娘的寵愛。
回房后,揮退了下人,卻見窗前白玉瓶中多了一枝剛折下仍帶著露水,含芬吐蕊的梅花,頓時警惕道:“誰?”
卻聽見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榻上傳來:“我方才未揭你短,你現(xiàn)在可要感謝于我?”
孟芷芫回身看見今日那戴鬼面獠牙面具的男子,大剌剌地坐她秀床上,雙腿顯得愈發(fā)修長,毫不避諱男女之別,就有些生氣:“他們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好心成全他們,怎么就成了短了!”
孟芷芫說完就有些后悔,男人毫不在意,只悠悠道:“如此說來,我倒又成了你做好事的見證人。”
孟芷芫嘴硬道:“我這人慣來冷心冷肺,你瞧見今日之事還不知曉我人品如何嗎?我如今只怕這些‘好事’做得不夠多!”她說著說著想起前世的事,眸光愈冷,心卻沉痛。
這世上竟是容不得好人的!
孟芷芫想起除了陳以辰曾救下的另一人,此人乍醒過來就給了她一劍,又暈過去,幸而她躲得快,之后她自覺好心沒好報,只留了傷藥繃帶就走了。
男人見她模樣卻有些后悔逗弄于她了,他本意并非如此,于是溫聲安慰道:“我并非說你做得不對,恩將仇報之人,將他如何都不為過的。是他配不上你!”
孟芷芫聽了此言倒有幾分疑惑,問道:“連陳以辰都認錯了人,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救過他這件事的?”
男人尷尬地摸了摸面具,他總不能說因為他想了解她,就把她里里外外“了解”了一遍,于是只好訕訕道:“我就是知曉你是個好人啊!”
孟芷芫一哂,若非之前他安慰過她,她又要疑心這是在變著法嘲諷她了,但她仍舊直言道:“世上多是遺千年的壞人,長命的好人卻是少之又少。我再不做好人了!”
男人聽她語氣悲寂,心中卻難受,他走過去扶住孟芷芫的肩繼續(xù)溫聲道:“誰說的,我就一直心中感激于你的仗義相救,你且看看我是誰?!?p> 他的眼神暗含期待,眼中似有一泓秋水,孟芷芫心中一顫,覺得自己幾乎要在其中溺斃,她便緩緩伸手,揭下了面具,眉眼深邃,唇鼻飽滿挺立,但總覺得有些眼熟。
孟芷芫思前想后,秀眉卻漸漸倒豎,只見她怒氣沖沖,掙開季晟靳的雙手,提了桌上的硯臺就砸過來:“好??!竟是你這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我好心救你,你卻提劍砍我,現(xiàn)在還來看我笑話!”
季晟靳立馬伸手接住了硯臺,卻見孟芷芫擲了筆洗過來,又飛身又躲了好幾支毛筆后,依然處在一個懵逼的狀態(tài),這和他想象中一見鐘情、以身相許的橋段,并不符合……
于是竭力辯解道:“上次那是個意外!”
孟芷芫更加生氣了:“那就當上次是個意外,你今日也幫了我一次,我們兩清了!”
季晟靳:“!”
他真的非常想解釋,但現(xiàn)在這么個情況,他看一眼還在火頭上的孟芷芫,無奈道:“好好好”。
而后將一枚玉牌放于桌上囑咐:“那你日后若有急事,可執(zhí)此令牌去脂沐齋尋我,以后萬事不可逞強,我們后會有期?!?p> 說完便閃身出了窗外,臨了還揉了一把孟芷芫氣鼓鼓的臉頰。
氣得孟芷芫直朝他離去的背影喊:“登徒子!”
三日后孟芊月回門。
孟芷芫才不想見到她的臉,便拿著孟母“禁足”的吩咐,雞毛當令箭,哪哪都不去,省得遇見什么牛鬼蛇神。
卻不想,我不就山,山到來就我了。
只聽孟芊月沖進院門就朝她大喊:“孟芷芫!你個賤人!”
這話聽得跟在她身后的陳以辰皺了皺眉。
孟芷芫悠然放下描畫的筆,抬眼問道:“我成全了姐姐和姐夫的好事,倒成了個十惡不赦之人了?”
孟芊月氣得咬牙切齒,正欲反駁,卻看見孟芷芫踱步朝她走來時整了整腰間掛著的玉玨流蘇,她瞬間就白了臉顫聲問:“你、你知道了?”
她如今嫁給陳以辰的事顯然木已成舟,若陳以辰知曉當年救人之事是她冒充了孟芷芫……孟芊月不敢再想。
陳以辰見她們氣氛有異,疑惑道:“知道什么?”
孟芊月不敢接,倒是孟芷芫笑瞇瞇指了指腰間玉玨道:“自然是這物歸原主之事?!?p> 陳以辰甫一見那玉玨覺得眼熟,原是先前他認出救命恩人的信物,只道:“那不是你姐姐的……”
然而看見孟芊月躲躲閃閃的眼神,又聯(lián)想到那晚孟芊月似乎毫不懂水性之事,思索之下突然就變了臉色,他猛然向孟芷芫望去,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孟芷芫沒理他,繼續(xù)笑意盈盈朝孟芊月說話:“還沒恭喜姐姐,憑小妹這玉玨,竟尋得了如此如意郎君?!?p> 她字字句句都在恭喜,卻又字字句句都像剮肉的刀,刮在孟芊月身上,刀刀見血,孟芊月根本不敢去看陳以辰的臉色了。
院中一時沉默。
孟芷芫倒是怡然自得,扯下來那塊玉玨,走到陳以辰跟前,伸手張開。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