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流
中年人寵溺地摸摸小祁聽寒毛茸茸的發(fā)頂，他目光溫柔，語氣都是那種哄小孩子的夾子音：“我們小聽寒走累了嗎？”
小祁聽寒說：“師父，門派內(nèi)門選舉的比試，我贏了……”
男人有點(diǎn)意外：“怎么，贏了不好嗎？小聽寒看上去不開心呀？”
小祁聽寒悶悶的點(diǎn)頭。他小聲說：“好幾個輸給我的師弟師妹，他們都哭了……”
“他們輸給了我，就做不成內(nèi)門弟子，回去會被爹娘罵，可能還會被打手心。而且，以后就不能跟我們一起上課、一起學(xué)習(xí)了?！?p> 他懵懂的黑眼睛里有一圈細(xì)細(xì)的紅暈，聲音里帶上了哭腔：“師父，如果我輸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被打了？被打好痛，我不想要師弟被打……”
孩子太小了，只能懵懂的判斷出是非。
他想的非常單純，只是不想自己的師弟因?yàn)樽约涸馐芡纯唷?p> 男人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跟小男孩齊平，問：“聽寒，你贏了，是因?yàn)槟惚人麄兌几鼜?qiáng)，更適合內(nèi)門弟子這個身份?！?p> 小男孩不太接受：“可是，可是我也可以讓他們……”
“聽寒希望他們過得好嗎？”
小祁聽寒拼命點(diǎn)頭。
男子一笑，并不直面回答，而是打了個比方：“狼群之中，頭狼吃最好的肉，那些弱小的狼，必須在頭狼吃完之后才能吃。因?yàn)閺?qiáng)壯的頭狼要保護(hù)整個族群，他要面對更多危險(xiǎn)，所以才會獲得更好的資源。小聽寒，你也是一樣的?！?p> “你贏了比賽，入了內(nèi)門，相當(dāng)于吃到了更好的肉——你希望他們也過上更好的生活，你就必須變得更強(qiáng)，這樣才能保護(hù)那些比你弱小的師弟師妹們。”
“強(qiáng)者就是要保護(hù)弱者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但他大聲說：“師父，我知道了，我會變得更強(qiáng)的！然后抓更多的肉回來讓大家一起吃！這樣大家都會吃得飽飽的！”
男人一笑，問：“那現(xiàn)在聽寒餓不餓？師父給你做燒烤吃好不好？”
“好~我?guī)蛶煾干?！?p> 慢慢的，路頌有點(diǎn)懂祁聽寒這照顧人的習(xí)慣是怎么來的了——從小耳濡目染，即使自身難保了，還要用自己給別人上位作筏子。
她面無表情，蹲在小祁聽寒生的火堆旁邊，呆呆的看著跳動的火焰。那相談甚歡的師徒在她旁邊坐著，畫面輕松又愉快，她卻覺得有點(diǎn)難過。
原來正常的師徒是這個樣子的啊。
師父會給徒弟深入淺出的講道理，她的領(lǐng)導(dǎo)就完全不一樣。只會丟一本收容條例，然后再丟一堆活給她。做不好還冷嘲熱諷。
路頌有點(diǎn)委屈，伸手虛虛的捏了一下小男孩的臉。
小祁聽寒像猝然被摸了頭的狗狗一樣，一下子愣住，肩膀都慫起來了，他左右警惕的張望，路頌連忙縮手，驚訝的想：“能感覺到我？”
“師父，剛剛有東西碰到我的臉了！”
“嗯？”
男人環(huán)顧四周，試了幾個法術(shù)，絢爛的流光從路頌虛擬的身體上劃過，沒有引起一絲反應(yīng)，毫無所獲的宗主只能對小祁聽寒說：“沒有人在，可能是鬼吧？”
“！?。 ?p> 小祁聽寒正在烤的蜜薯也不要了，他緊張的湊到師父身邊，抓住大人的袖子?xùn)|張西望，問：“這個鬼是個姨姨？山下的姨姨都喜歡這樣捏我的臉。”
鬼·路頌·姨姨：“……”
她又悄悄的戳了一下一旁的宗主，對方毫無所覺，只顧著逗小祁聽寒。
路頌又發(fā)出了一點(diǎn)聲音，二人也沒有反應(yīng)。
她有心再碰一下祁聽寒，但是又不太敢，實(shí)在搞不清這個記憶是什么設(shè)定，怕在祁聽寒腦子里留下什么隱患，只好暫時(shí)作罷。在一邊繼續(xù)當(dāng)個觀眾。
但看完這一段，路頌叫了兩聲收容小助手，沒有應(yīng)答。
她知道收容蛋把自己跟CI-1126一起收容了，兩個人在收容蛋身體里，思維和記憶出現(xiàn)了混淆和入侵。這也能解釋為什么人類和異常物一起收容之后，人類都會被‘污染’而瘋掉。異常物的記憶和存在，一般絕對不是人類可以承受的。
CI-1126沒有全醒，這具身體還是祁聽寒在主導(dǎo)，所以她這是走了運(yùn)，回到祁聽寒的記憶里了。
小祁聽寒渾然不知身后跟著一個虛影，舉著一只香噴噴的脆皮烤乳鴿，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一處小院落。他還沒跨過門檻，里面就傳出一道小孩哭聲：“你來干嘛！我不喜歡你！”
路頌一聽就樂了，“我不喜歡你”，多實(shí)誠一孩子?。∷M(jìn)屋繞著這小男孩看，發(fā)現(xiàn)這個小孩雖然也虎頭虎腦，但是沒有祁聽寒那種讓人想狠狠蹂躪的可愛感了?？磥硪膊皇撬腥祟愑揍潭寄敲慈侨朔缸锏?。
小祁聽寒猶豫了，捧著脆皮烤乳鴿在門檻前站住，不再往前走，卻也沒有依言離開。一雙澄澈的黑眼睛含著期盼看著屋內(nèi)的小孩。
那小男孩看到祁聽寒不走，又氣又委屈，眼淚都要出來了，上來就要把祁聽寒趕出去。
小祁聽寒連忙護(hù)住手中的食物，怕弄掉了：“我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這是我?guī)煾父乙黄鹂镜拇嗥た救轼潱上懔?，送給你吃好不好？”
小男孩聳聳鼻子，他鼻梁上有一顆小痣，讓他的臉顯得有點(diǎn)俏皮，他權(quán)衡再三，但是又抵擋不住那股誘人的香氣，還是接過了祁聽寒的烤乳鴿。
看他吃起來，小祁聽寒才終于下定決心開口：“對不起，小易，我贏了比賽……害你挨打了，你可以打回來，我保證不還手。”
叫小易的小男孩可能是個吃貨，有奶就是娘，拿起烤乳鴿就忘了“不喜歡你”了，吃得頭也不抬：“好吃、唔、看在烤乳鴿的份上，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jì)較了！”
“真的？”小祁聽寒如釋重負(fù)的笑起來，臉上竟然出現(xiàn)了兩個甜甜的小酒窩。隨即又皺著眉頭問：“你爹娘打你了，你疼不疼？”
“那有什么，他們天天打我，我才不怕?！?p> 本來兩小只和樂融融，路頌卻注意到，這個小男孩跟祁聽寒坐在一起吃東西的時(shí)候，他裸露的后頸皮膚底下肌肉攢動，仿佛活物一般，也慢慢冒出了一絲CI-1126那種黑色的，不詳?shù)撵F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