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題首所寫,在下乃路人甲一枚。
生而在這大千玄妙世界轉(zhuǎn)生為人,從嬰孩時期呱呱墜地的一秒開始,在下與所有人一同,被困在這一人類身軀過著痛苦而又幸福的一生。
之所以現(xiàn)在會說自己是路人甲,這都要談起一個詞。
在下一生都難以擺脫而又無法觸手可及的地方,天衍宗。
這世界萬般變化,人者亦不甘為平庸,開辟仙途得道修仙之例猶如過江之鯽,但無論如何能被人尊敬只一位:與光君,生于深山農(nóng)婦膝下,考狀元做駙馬,后于千山寺鐘聲里頓悟引發(fā)天生異象,彩霞佩光,得道飛升。
世人皆稱妙元仙祖,三萬年前仙祖破空離世前以仙力開辟一方碩大空中仙山,與地下凡間以九千九百九十九墟山天梯連接,此番慈悲之舉亦是開辟凡塵修仙時代的啟幕。
墟山之上,天衍宗依金仙之命高樓起。
有道是“踏上墟山萬階,步入仙途無歸。”
有些人注定不凡,但悉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衍宗更是在那之上的另一種天外有天。
啊不過都是前言了,寫這篇日記前在下倒是也自私想過,明日即是在下踏上墟山階的日子,那些凡人間的雞毛蒜皮,貪嗔癡怨,都與即將為仙者的在下無關(guān)了。
……本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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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宗雖然在空中,享受羅浮洞天般靈妙的景色,但陽光卻并不刺眼,但即便如此,仙山的清晨還是很冷的。
“嘶……”
被子被卷走以至于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凍醒的時候我是很想殺人的。
“明明都入宗一周了,陸同門怎么還是沒適應過來呀?”
說話的人是我的舍友蘇遙,字辰天。宗門預備役弟子在爬完墟山階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弟子堂領身份玉碟,隨后就會隨機分配一個洞天用來居住。
天衍宗的宗門住宿規(guī)定分天地玄黃四種規(guī)格,黃品洞天八人一洞,玄品洞天六人一洞,地品洞天四人一洞,以此類推,當然,最好的也是規(guī)模最豪華的天品是兩人一洞。
洞天是自帶充沛靈氣的,靈氣若太過濃郁會導致資質(zhì)略差的弟子難以承受以至于受到傷害,所以在入宗之初的五行靈根測試中便會有“十善業(yè)鏡”直接進行測靈根資質(zhì),干脆利落的解決后續(xù)一系列問題,測完的弟子只要拿著身份玉碟找過去就行了。
我是地品土靈根,只是如今天衍宗入宗大典第一階段踏山階到今日才結(jié)束,于是我暫時能撿便宜,目前只有身側(cè)這一位舍友需要好好了解。
“畢竟在下不如蘇同門,剛?cè)胱诰褪侵?,在下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練氣期的凡人而已!”聽到這句話,蘇遙就翻了個白眼。
昨日是休沐,所以今天便是校場晨練,新入宗的弟子不能不去的一個場景(類似升旗儀式)。
蘇遙是當真不冷的,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弟子袍,腰間掛著象征地品的身份玉牌,年過十六七歲的體格居然比我還要高一點!
——羨慕。
蘇遙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那是拿丹藥砸出來的,是藥三分毒,我家那老頭財大氣粗逼著我吃,現(xiàn)在修為漲是漲上去了,但根基不穩(wěn)???不然我也不會遇到搶洞天的都慫了。少廢話,你再不起來去晨練咱倆就要被天權(quán)子批斗了?!?p> 是的,對洞天分配不滿意的弟子可以通過正規(guī)的切磋來贏得洞天的使用權(quán)。
只是天衍宗切磋擂臺的規(guī)矩簡直令人發(fā)指,不僅需要強烈的于對方切磋的想法,更是要對方愿意才行,不然切磋擂臺就無法被啟動。
至于蘇遙口中的天權(quán)子,乃是天衍宗打理各項宗門事宜的管理負責人,共有七位,對應紫薇星象。天權(quán)子本人排第四,負責宗門一切人員的……四書五經(jīng)。
類同凡間學塾里的夫子,但所負責的宗門弟子學習進度包括各峰修真派系的筆試類。(我在入宗考核的八十八筆試初考剛過及格線就被她瞪了好幾眼!)
咳咳,好像說的有點遠了,但也不妨事。
總之,等我和蘇遙抵達校場的時,場口的天權(quán)子正站在一側(cè),旁邊立著一個桌案,桌案上擺著一炷香。
蘇遙眼尖,瞥見香柱底下還有一截未燒完,松了口氣跟我說:“還好還好,咱們出門還算趕巧……嘶,為何到了校場感覺要比洞天那塊還要冷得多??!”
他搓了搓肩膀,我后知后覺也打了個寒磣,“確實!”
天殺的這冷的鼻涕泡出來都能凍成型了。
再看那站在門口的天權(quán)子,漫不經(jīng)心得翻看著手里的花名冊。披著對襟的長袍,材質(zhì)也比弟子服厚不了多少。
她好像還看了我們一眼。
我心想再站在門口嘮個五毛錢的她興許就上來說教了趕忙給蘇遙使了個眼色。蘇遙也是立馬就領會到了,于是往里面走。
剛?cè)胱跁r光是洞天的事宜就見識過這位天權(quán)子有多厲害,半天不到搞定千人的紛爭,我反正是不敢生起忤逆之心的。
校場顧名思義,一個圓臺形的大廣場,地上刻著合體期陣師的陣法,按圓心和范圍逐次逐階擴大,方便應對不同的陣法需求。
這里也是入宗大典第二階段的舉行場地。
按照每年墟山慣例,入宗大典三階段:踏山階、試比練,拜師門。
第一個階段踏山階會持續(xù)一周的時間。我是第一天入的,經(jīng)過了五天來打理入宗的事宜之后,今日便是踏山階的最后一日,錯過了這次可就要再等五年了。
但修仙之事講究的就是趁年歲,一生又有幾個五年。
校場的人都圍在中心圓臺旁側(cè),粗略一看約摸也有個三千人了,大多都是統(tǒng)一的白色弟子袍。
聽說后續(xù)要根據(jù)拜師門修的什么類型入的什么峰來決定重新發(fā)放不同顏色的弟子袍。
我與蘇遙從門口正要融進人海里,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不和諧的雜音。
蘇遙回頭一看,張嘴就是“我去”。
我便也回頭,只看見遠方一個黑色的影子正疾馳、阿不,呃拖拽,反正筆直得飛了過來。
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幾乎是瞬息間就拉近了距離,我瞇起眼瞧,模糊的看見一柄劍。
直到騷動的罪魁禍首越來越近,蘇遙驚訝道:“祁聞柳?”他還揉了揉眼睛,像是怕自己看錯。
我說:“蘇同門認識他?”
蘇遙奇怪的望了我一眼:“不算認識,但修真界誰不知道墟山疾仞峰的祁仞啊?!?p> ……
我還真不知道。
蘇遙便又道:“叄葉尊者的兒子,祁仞字聞柳,仙二代,出生就是先天劍骨,只修劍的,入了門又成了忘寒尊者的親傳,天衍宗弟子里的嫡輩,普通弟子見了老老實實喊師叔那種?!?p> ……那你為什么不喊。
天衍宗內(nèi)部關(guān)系地位分的很明白,宗主合熙君據(jù)說半步金仙,閉關(guān)不出,在他之下是七位尊者,分別鎮(zhèn)守和代表宗門七峰,宗門有大事需要處理便交給他們商議,等同于后臺。
在他們之下是七峰峰主,還有自成一體打理宗門上上下下大事小事的七星,峰主只需要管自己峰上弟子的修煉就行,可以說是同地位。
但七星隸屬于宗主,一般來說七位尊者和峰主還無權(quán)指揮,也就平時和和氣氣的相待,賣個面子。
祁聞柳是嫡輩,地位在尊者之下,又比峰主要高些。
我搖了搖頭,打斷蘇遙:“停停停,宗門上下的關(guān)系跟樹似的,在下一時半會可捋不清。”
倒是宗門感覺和七挺有緣的。
蘇遙笑了一下:“畢竟咱們可是修真界第一仙門,可不得嚴謹點,待回去同你說道。我記得這些還都是??家嫉哪兀瑱?quán)當溫習了?!?p> 說話間祁聞柳已經(jīng)踩著那柄劍飛過來了。
他是一個很俊郎的青年,身高八尺,極為標準的劍眉星目,鼻梁很挺,眼睛是深邃的灰藍眼瞳,波瀾不驚的。眉間有一道赤紅色的劍紋,臉部輪廓已經(jīng)褪去了少年的稚嫩,身材精瘦,一頭黑茶色的長發(fā),被一個銀冠束成高馬尾垂過腰際。
一身玄色勁裝,衣擺邊緣繡著代表嫡輩的金色暗紋,腰間系著身份玉碟。
他的衣擺被風吹起,這時我才看見他手里還拎著一個人……
就在祁聞柳領著那個人沖進校場的下一秒,天權(quán)子就淡定的走過來啟動了陣法,她旁邊桌案上的香柱落完了最后一點。
雜役弟子適時得走上前,將校場正門把守住,而在祁聞柳之后過了五六秒,隱約可見幾個姍姍來遲的弟子跑的氣喘吁吁,眼瞅見校場陣法開了,只得懊惱的離開。
天權(quán)子最是恪盡職守,根本不聽人解釋,一點余地也不給的,他們與其堵在門口糾纏還不如回去先把沒來參加晨練的懲罰、宗門戒規(guī)抄了。
當然,這些都是蘇遙告訴我的。
祁聞柳御劍沖進校場之后就把劍收了,他一松手,那個好似被他一路拎過來的人便撐不住彎腰:“嘔……”
好在他并沒有真的吐出來什么。
那人穿著白色的弟子服,面如菜色,但是還是用感激的眼神看向祁聞柳:“謝謝祁師叔……”不然他就是那些回去奮筆疾書抄戒規(guī)的同門之中一員了。
祁聞柳:“嗯?!?p> 他只負責把人帶到。
我隔了老遠把這一幕看在眼里,蘇遙評價道:“祁師叔還蠻好心的嘛。”
來參加校場晨練的不光是我和蘇遙這樣剛爬完墟山階測了靈根只是入了宗門還未正式拜師的弟子,也有一些已經(jīng)入門的師兄師姐以及外門弟子。
宗門弟子之間分嫡旁支,晨練的站位自然是按照這個來。
天權(quán)子站在校場最前,祁聞柳站在一眾弟子之前,他身側(cè)還有兩個人,和他同輩。
左側(cè)是一個閉著眼睛的青年,身高和祁聞柳差不多,著一襲褐袍,豐神俊朗,黑發(fā)披在腦后于腰間束成一纂,他生的好看,五官還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貴氣。但他眉心一抹淺金色的蓮花紋使他整個人的面相都沾上了一種慈悲的感覺,唇邊掛著一抹淺淺的弧度,讓人看見就心生安寧。
右邊則是一個青裙的少女,長發(fā)被一根樸素的木簪束起,只是在左側(cè)鬢邊垂落一縷,雙目被兩指寬的白紗覆蓋,遮擋了大半張臉也不難看出她未施粉黛便已是沉魚落雁之容,氣質(zhì)出塵。
除了那根木簪與身份玉碟,她渾身上下便沒有別的裝飾了。
但他們和祁聞柳站在一起,那個氛圍就很相得益彰,用蘇遙的話來形容就是“難以融入的距離感”“和他們站在一個場所都很有壓力”。
晨練真的就只是早晨修煉,因為天衍宗的位置,每日清晨此界的介質(zhì)力量都格外濃郁,是最適宜修煉的時候。
礙于校場內(nèi)的新入門弟子還沒有正式拜師,天權(quán)子便多說了幾句明日入宗大典第二階段——試比練的事情。
但其實只要是前來天衍宗的沒人不知道這些流程,看見這些弟子們的臉色都很平淡,天權(quán)子說完后便對著嫡輩的三人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就走了。
蘇遙的位置在我對面:“天權(quán)子走了,執(zhí)勤的三位嫡輩估計也管不到我們這邊,來來來,聊點?!?p> 我有點想吐槽蘇遙用詞之貼切,不過也確實如此。
因為在嫡輩之下是各峰的內(nèi)門弟子,算作旁輩。大部分旁輩其實都依照門規(guī)離宗歷練去了,只有少數(shù)時候未到或者修為不滿足的旁輩師兄師姐還在。
而在旁輩之后便是支輩,他們是外門弟子,只能掛名在天衍宗,無法享受內(nèi)門弟子可以享受的待遇(每個月的靈石和出入宗門一些地方的資格),若是修煉足夠努力是可以成為內(nèi)門弟子的。
這是人數(shù)相對多的一批,但最多的果然還是他們這些還沒拜師門的。
眼看天權(quán)子走了,很多弟子其實也小聲交流起來,不過大家都還是很有分寸,聲音壓在了一個就算匯集起來也不算特別難以容忍的地步,但也不算安靜。
蘇遙小聲的說:“看見祁師叔左邊那個沒,帶發(fā)佛面。”
我點點頭,也小聲道:“他是誰呀?”
“當今圣上的二皇子,尉遲濯,字如蓮。聽說他出生之時,千山寺的石磬自鳴,天泛彩霞,皇宮蓮池全開了?!?p> 我:“哇塞?!?p> “他躺在襁褓里不哭也不鬧,直到剛好游歷到皇宮附近的不故尊者來了,他才張口吐出一顆舍利,驚到了他母妃和一眾接生嬤嬤。然后,然后他就被不故尊者收為弟子帶到天衍宗了?!?p> 震驚之色溢于言表。
“我嘞個豆,先天佛子?!?p> “不過你怎么這么清楚啊蘇同門……你是百曉生嗎?!?p> 蘇遙擺擺手:“一般一般啦,我只是感興趣仙門這些事情,平時打聽得多。”
“尉遲師叔的確被千山寺奉為佛子了,只要他愿意去寺里舉行個儀式就是名正言順的佛子,但是他一直借口六根不夠清凈一直不去,笑死,靈氣所化的芥子蓮印都承認他了,他還六根不凈。”
我隨口道:“可能成為佛子要削發(fā),尉遲師叔舍不得自己的頭發(fā)?!?p> 蘇遙笑噴,嚇得他連忙瞅了一眼三位嫡輩,看他們沒什么反應才捂著嘴肩膀一抖一抖的笑。
他笑夠了,輕聲咳了咳嗓,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位青衣的師叔是誰?”
我想了想,看了一眼那位單背影就極為溫婉清麗的師叔,把腦子里有關(guān)天衍宗所收弟子的知識儲備翻了翻,不確定道:“醫(yī)女子溫識?”
蘇遙眨眨眼,“不錯嘛你,居然知道這個?!?p> “溫師叔的確有這個稱號。她三歲開始識藥材,從醫(yī)館長大,及笄后便在她家鄉(xiāng)渡州的一處山上隱居,但因為她的醫(yī)術(shù)早已傳遍渡州,依然有人找上門請她治病?!?p> “不過溫師叔有個渡州人人都知道的規(guī)矩,她只醫(yī)女子,哪怕來的是男子也必須承認自己是女子,不然她便不治。”
我琢磨了一下,又從記憶里翻出什么來:“溫師叔是不是有個兄長來著?”
蘇遙點點頭:“渡州溫家的仙緣深,溫師叔的兄長溫瀾,字折竹。也是打小就有仙緣,是山長的徒弟。”
墟山山長,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天衍宗宗主,合熙君。
溫瀾的輩分是師叔祖。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一嘴如今修真界體系三分,修五行力的是主流,五行之外還有能夠運用生長老死自然法則的四象力,修靈的更是極少數(shù)。
尊者們收徒大多都只會收一個天才中的天才悉心教導,而沒有被尊者選中的那些通通歸給峰主們,一律是峰主們的弟子。
如若宗門發(fā)現(xiàn)了修四象力的,那可謂是天姿綽約還要再翻個倍的天賦異稟,一般都會被合熙君收在門下。
溫瀾五歲開蒙,開的四象,他靈根屬木,地品,但他在四象上的天賦可謂天品也不為過。
四象自成一個階段,巽坎、乾兌、離震、艮坤。僅僅四個階段便足以替代從練氣到大乘的實力水平。尋常人修煉數(shù)十載堪堪領悟乾兌,而溫瀾十歲拜入合熙君門下,十五歲時掌握里震,十八歲離宗歷練。
蘇遙道:“溫師叔九歲遭了一劫,錯過了當時天衍宗的入宗大典,在那之后隱居。師叔祖去年離宗歷練臨走前把溫師叔帶到宗門讓她入了紫萱尊者門下,所以雖然輩分差這么多,但溫師叔的修為不比祁師叔與尉遲師叔,在筑基期。”
我再次為蘇遙的消息靈通實力震撼。
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蘇遙的肩膀:“天衍宗百曉生!在下宣布這個名號從今往后就歸你了?!?p> 蘇遙大驚失色,“不要?。∵@個名號一點都配不上我的身份?!?p> 哦忘了說,蘇遙是宿州首富蘇家的嫡長子。
我說:“那少爺?”
蘇遙對我比了個口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