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歷史上代嫁和親的故事屢見不鮮,我還是震驚地說不出一句話,陛下拍了拍我的肩膀:“鄭二,朕相信你能做到,只有你可以做到?!?p> “陛下……”
陛下擺擺手:“朕知道你的擔(dān)憂,此事如果被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但是你可以做到的,因為剛才那個也是朕的女兒,是朕貨真價實的公主,從長相上來說她和嘉寧有七分像,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你以假亂真了。”
用一個公主,去換另一個公主,北上和親的還是公主,我不明白。
“陛下,微臣還是有些不明白?!?p> 陛下道:“你不用明白,你們都不用明白,你們只需要照做,這個邀月宮,以后就是你們上課的地方,你缺什么東西,只管找朕要,馬匹,弓箭,刀,這些東西都在武部庫,你需要的話,直接去取?!?p> 我驚愕地看著陛下,以假亂真還要用弓箭嗎?
“陛下,事情并非以假亂真這么簡單吧?”
陛下點點頭:“朕不僅要讓她變成真正的嘉寧公主,還要讓她成為一名真正的暗探。”
我滿面愁容地走出了邀月宮,陛下的話語縈繞在我耳邊,壓得我喘不過氣,以假亂真難,培養(yǎng)一個暗探更難,更何況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以后,紇紇部落的使臣就會帶上協(xié)議,車隊來迎娶嘉寧公主,到那時,我能教出一個完美的嘉寧公主嗎?
帶著心事,我回到了鄭府,吃過飯,就收拾好了東西拜別嫂嫂,嫂嫂才三十多歲,可是現(xiàn)在卻疲累地像一個老婦人。
我不能說實話,只是告訴她陛下看重我的文才,讓我當太子的教書先生。我雖然也是武官,但我從小就愛看書,我十五歲時寫的策論連老爺子都夸過的,所以她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她只是道:“觀棋長大了,我一介婦人,再教不了他什么了,如果二弟方便的話,把他帶到宮里吧?!?p> 嫂嫂的心死了,已經(jīng)沒有精力看顧孩子了,可我實在左右為難,我也很想把觀棋帶過去,可是我做的事怎么能讓一個十六歲的孩子知道呢?
但我還是敵不過嫂嫂殷切的眼神,我說:“好啊,我這就讓觀棋收拾東西去。”
我面見陛下的時候,就把觀棋帶了過去,他似乎很喜歡觀棋,一直拍著觀棋的肩膀道:“好小子,長得周正,就是太瘦了,等你吃胖了些,做朕的駙馬爺吧?!?p> 我知道這是恭維話,并沒有放在心上,陛下又道:“鄭二,把他留到這兒做你的幫手吧?!?p> 我正求之不得,開口道:“一個毛小子,不添亂就不錯了?!?p> 陛下笑笑:“怎么會?都住到宮里就是了?!?p> 有了陛下這句話,我們就都住進了邀月宮,觀棋身上有一種不屬于他年紀的沉穩(wěn),我知道這都是因為長期缺少父愛導(dǎo)致的。
他長久地跟在她母親身邊,多思敏感,沒有少年的匪氣,所以我常常開他的玩笑,試圖讓他開朗一點,不過我總是以失敗告終,因為每一次,他的笑都是笑給我看的,沒有一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
如果沒有這個任務(wù),我原本的計劃是好好地引導(dǎo)觀棋,讓他成為一個健康的少年,可是現(xiàn)在,我的重心不得不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時間有限,我必須在授課前準備好所有的東西,以防明天面對公主時一籌莫展,因此我內(nèi)心所有的疑團都只能暫且擱置,只能一門心思撲到那個龐大的計劃上,想到這里,我重重地嘆了口氣,今夜看起來又要難眠了。
今天的天氣很不好,狂風(fēng)呼嘯,黑云壓頂,我原以為三公主會遲到,可是我剛一推開門,便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朝我笑笑,我連忙彎腰向她行禮:“微臣鄭放,參見公主殿下?!?p> 我突如其來的動作似乎嚇到了公主,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我,我彎著腰與她四目相對,許久,她還未叫我起身,我怪尷尬的,心里猶疑這位公主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嗎?
“公主,您這邊來。”
我自行立直了身子,將公主引到了座位上。她點點頭,拘謹?shù)乜粗?,眼神里盡是防備。
她在來這里之前,一定知道了所有的部署,所以我沒有寒暄,直接攤開了一張地圖:“公主,云州條約一旦簽訂,紇紇人的騎兵便五年不會南下,可是五年后呢?紇紇人貪得無厭,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整個祁國,不是幾座小小的城池,所以我們的任務(wù),就是在這五年里,里應(yīng)外合。一旦紇紇人的兵馬南下,我們就會得到第一手消息,然后抵御反抗,一雪前恥?!?p> 她的目光放在面前的圖紙:“我知道的?!?p> 我點點頭,繼續(xù)道:“紇紇人迎親的隊伍會在兩個月后進京,所以你要在兩個月的時間內(nèi),了解紇紇人的歷史,脾性,生活習(xí)慣,以及學(xué)會騎馬射箭,最后,成為真正的嘉寧公主?!?p> 聽到這里,她又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十分不解陛下的選擇,既然都是公主,為什么要選這個呆呆的過來。如果實在舍不得嘉寧公主,不是還有一個二公主嗎?
我極力壓制住內(nèi)心的不解,道:“今天,我們先學(xué)紇紇人的歷史。你看,紇紇人生在西北,草原遼闊,但人煙稀少,所以百姓都以群居為主,它的北面是戈壁,右面是荒漠,不便的交通導(dǎo)致他們對毗鄰國家部落虎視眈眈?!?p> “無邊的草原賦予了紇紇人自由自在的性情。他們勇武,崇尚力量,所以紇紇男子一般是看不上我們纖瘦的祁國人的,公主要隨時做好被人欺負被人孤立的準備。”
她忽然笑了,我疑惑地看著她,她眉眼彎彎:“我不是一直都在面對這種情況么?”
我一頭霧水,她是公主,即使不如嘉寧公主受寵,誰又敢欺負她呢?
她看出我的疑慮,也不解釋,把頭又低下來,我接著道:“大致情況,臣已經(jīng)說的差不多了,公主對此有什么疑問嗎?”
“什么都可以問嗎?”
“當然?!?p> 她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良久道:“我可以不和親嗎?”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北上和親又不是我決定的,我尷尬地撓了撓頭,最后干干地對她笑笑,她知道了我的答案,也傻傻地笑笑。
“如果和親的是皇長姐,她也會成為暗探嗎?”她又問道。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問,但是她緊抿著唇望著我,迫切地想聽到我的答案,我只得道:“是的,無論是誰北上和親,都會成為我們的暗探,這也是陛下的意思?!?p> 那一雙靈動的眸子剎那間愣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復(fù)平靜的表情,她道:“那么如果一個國家注定滅亡,為什么還要做無謂的掙扎呢?”
她無比平靜地問出這句話,然后用無比平靜的目光看著我,可是我無法平靜地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