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李楚楚的馬車被人攔下,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的聲音:
“陳世子請公主小敘一會兒,還請公主下車。”
這么霸道?
李楚楚挑眉掀開車簾,只見陳子昂的寶馬香車立在她車旁邊,他也掀開車簾含情脈脈地望著李楚楚,“公主,可否?”
連枝道:“公主,不想下車咱們就走,左右他帶的侍衛(wèi)還沒咱們多?!?p> 李楚楚搖了搖頭,“我去說兩句就走?!?p> 上了陳子昂的車,里面一股脂粉氣,有一個侍女裝束模樣的嬌俏女子紅著臉躺在車上,看見李楚楚進來了驚呼一聲,然后立馬整理好裙擺下了車。
陳子昂輕笑道:“公主怎么不謝我今日替你解了圍?”
李楚楚覺得她自己應(yīng)當是厭惡陳子昂這種風(fēng)月場中亂混的人的,只坐下淡淡道:“哦,那么多謝你了?!?p> 陳子昂:“嘖,這態(tài)度可不像是感謝?!?p> 李楚楚單刀直入,漂亮的眼眸里無悲無喜:“說,攔下我馬車要做什么?”
陳子昂冷哼一聲,俯身在她耳邊說道:“你跟四皇子的事情,真當我是個傻子,瞧不出來?不過,我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好人,你嫁給我,倒也不算虧了你。我們成親在即,還請你斷了跟四皇子的往來罷,當個賢良淑德的女人,是作為我妻子的本分?!?p> 李楚楚最初對他那點憐憫,完全消失殆盡,她坐直了身子,聲調(diào)冷冷如月:“陳子昂,這還沒有成親,你就開始來約束本宮?你自己都管不好你下半身,憑什么來約束我?再者,本宮是公主,跟你成親后養(yǎng)幾十個面首都是行得通的,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罷。”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突然感覺手上被人用力一扯,她重心不穩(wěn),差點跌入陳子昂的懷里。
她踉蹌了一下,回過頭狠狠道:“陳子昂,你敢對本宮動手?!”
陳子昂漠然:“你非天子親身女,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也別用公主的名頭來自居了,你跟我成親不可能讓你養(yǎng)幾十個面首的,來一個我殺一個,且試試看。”
李楚楚忽然明媚一笑:“騙你的,怎么可能養(yǎng)面首呢,我只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p> 陳子昂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點頭:“不養(yǎng)就行,跟四皇子當斷即斷,我可不想婚后還當什么綠毛龜?!?p> 李楚楚:“你想多了,我跟四哥從小在冷宮一起長大,情分自然比其他兄弟姐妹多一些,但不是你們傳的那樣子?!?p> 陳子昂挑眉桀驁一笑:“那就好,不然你可有得情傷受了,你還不知道吧?西域新王單獨將他的胞妹托付給了李凌寺,那可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異域美人,就算是您這樣的龍章鳳姿跟她比起來,也堪堪算個平手。她叫尤慕,今夜應(yīng)該都住進四皇子的凌云殿了.......”
李楚楚心里一緊,什么西域美人?但她不欲再跟陳子昂說話,當即下車:“哦,祝福他們?!?p> 陳子昂的笑聲散在了風(fēng)里,寶馬車疾馳離去。
李楚楚回了府邸才覺得心不在焉,渾身好像都被溺在了水里,自己那點莫須有的心思,在這一刻好像慢慢被人剖開。
她不該肖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泡在水汽氤氳的水池里,一頭扎進了水底,睜開眼只瞧見一片白色的虛無,她仰起頭來,喃喃:
“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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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楚楚翌日又進了宮,她還是想去見見那個陳子昂口中,美貌能跟她打個平手的異域王女是什么模樣。
她拿著自己的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凌云殿。
門口的侍衛(wèi)瞧見了她孤身前來,側(cè)身讓開了道路。
她輕輕頷首,款款走了進去,摹地在主殿撞上了一雙冰藍色的瞳,似能攝人心魄。
李楚楚:“你是?”
尤慕行了一個西域的禮,微笑道:“我叫尤慕,是四皇子的人,請問您是?”
李楚楚額頭突突跳,“李楚楚?!?p> 尤慕眨巴眼看向她,“你真漂亮,是四皇子的妹妹吧,不過你長得跟他不太相似,或許你更像你母親一點?!?p> 李楚楚擺手不欲跟她糾結(jié)這個問題,只問:“四皇子在哪里?”
尤慕笑著給她引路,明明是她熟稔無比的凌云殿,眼下,前面曲線玲瓏的少女更像是這豪華殿堂的女主人。
李楚楚一腔怒火泄了氣,她沒資格恨的,他哥哥本就到了娶妻的年歲,她又在嫉妒什么?
李凌寺正在院子里赤裸著精悍的上半身練拳,門口有他的近衛(wèi)把守,可乘風(fēng)跟破浪居然就這么讓開了道路,讓兩個女人走了進去。
尤慕掩蓋不住眼底那股愛慕的情愫,星星眼都要躍出來了,她也忘了招呼李楚楚,直接向李凌寺大步跑了過去,“阿寺!早啊?!?p> 李凌寺接過侍衛(wèi)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汗,這才發(fā)覺妹妹立在門口,像個錯誤一樣,不知所措,一雙瀲滟的鳳眼低垂著,眼底數(shù)不清的情緒飄過。
李凌寺越過了尤慕,隨手套上一件玄黑色繡著金色滾邊暗紋的里衣,向著李楚楚走了過去,而李楚楚低眸瞧見了那雙嶄新的鹿皮靴,飛一般往外跑。
李凌寺僵在了原地,他回頭望了望尤慕,質(zhì)問道:“你跟我妹妹說了什么?”
尤慕還是笑意盈盈的樣子,說道:“啊,我就跟她說了,你們兄妹都長得很好看,只不過長得不太像而已。怎么了?妹妹被我嚇跑啦?”
李凌寺蹙眉:“是么?”
御花園內(nèi)幾個妃嬪聚在一起在涼亭中賞花彈琴,好不風(fēng)雅。
宮中的桂花開了,香味鋪了滿地。
李楚楚為了躲那些妃嬪繞了條竹林小徑,沒曾想又遇見了慕不盡,這次或許真的是偶然吧,慕不盡一身蟒紋紅袍,頭戴銀冠,一張狹長的眼正勾著盯著她。
良久,李楚楚才道:“好巧,又碰上督主了?!?p> 慕不盡輕笑:“怎么一副吃癟的樣子?又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李楚楚咬了咬飽滿殷紅的唇珠,輕聲說道:“沒有,最近皇后娘娘在忙太后的九十壽辰慶典,無暇顧及我。”
慕不盡想來也是,不欲多說,往前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一縷帶著幽香的手拉住了他的去路。
李楚楚:“督主常在宮中走動,可曾聽聞欽天監(jiān)算下來,關(guān)于我跟陳子昂成親的良辰吉日是在多久?”
慕不盡唇角一寸一寸勾了上去,“不曾?!?p> 李楚楚手還沒有松開,她知道的,慕不盡只是不愿意告訴她而已,東廠的耳目遍布全城,他還是皇后眼前的紅人,怎會不曉得?
“我只是想知道一下,好提前做準備罷了,這也不能告訴我嗎?”
慕不盡饒有興致的打量了她一眼,“上回見你,你利用我,在貴女圈內(nèi)出了一把風(fēng)頭,后來比賽,我故意輸你,為了讓你贏得彩頭,再后來宮宴上,你被李音暗算,我提前帶皇后過去,算是又幫了你一次。你可曾回報給我什么?告訴你具體時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也得乖乖告訴我,玲瓏珠到底被你藏在了哪里?”
李楚楚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jié)櫇瘢従徦砷_了手,如同一個不諳世事的小白蓮一般,眼眶霎時紅了,卷翹的睫落下細碎的光斑。
“玲瓏珠其實.......早就被我弄丟了,那是先皇后賜予我嫁妝的一部分,我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她走得那般快,根本沒有叮囑過我什么,但是,我是不是弄丟了一個寶物?那玲瓏珠為何你一直在尋?”
慕不盡漆黑的瞳孔似是幽潭,里面倒影著一個白光盛開的的光點,他擰了眉,“罷了,既然丟了告訴你也無妨,那玲瓏珠是先皇贈給先皇后的獨特的鳳印,價值如同傳國玉璽?!?p> 李楚楚覺得慕不盡一定是在框她的,說東海夜明珠能當鳳印她都會信,這么小個珠子,是鳳印?
“原來如此,不過先皇后故去之后,這珠子也沒用了吧。”
慕不盡哼笑了一聲,說:“如何沒用?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呢。”
李楚楚:“我是真蠢吧,大概?,F(xiàn)在可以告訴我婚期定在了多久了么?”
慕不盡轉(zhuǎn)身離去,聲音在風(fēng)中消散,但也傳進了李楚楚的耳膜,震耳欲聾。
“四月四?!?p> “欽天監(jiān)還說,你跟陳子昂八字犯沖,需要在雷鳴之夜成親,才能擋煞,四月四就是雷鳴夜,好好享受這段時光吧,公主殿下?!?p> 李楚楚得了答案,已經(jīng)來不及去細想四月四是什么不吉利的日子,她快步走到了宮門,直到上了自己的馬車,才堪堪放松下來。
沈皇后就這么著急把她嫁給一個紈绔?
還說什么八字犯沖,那必然是沖的,不沖就怪了。
她得趕緊把整套下毒流程與成親流程匹配上,做到滴水不漏才能全身而退,而且不能讓兩個侍女知曉,難辦啊。
還有她的千機毒,喝下了立刻斃命,死后身體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就像自然死亡,除非剖開尸體驗五臟六腑才會發(fā)現(xiàn)內(nèi)臟早就化成一攤污濁的血水,但是弊端就在于那毒藥烈性太大,雖然無色但并非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習(xí)武的人嗅覺異常靈敏,稍微一點毒藥或許都會讓他們給聞出來。
她必須趁著這段時間,把毒藥的方子給改良了。
留給她籌備的時間不多了。
她還不能露餡,到了府邸第一件事,就是差連枝去給陳子昂送香囊還有一個貼身玉佩,算是定情信物。
不管陳子昂信不信,她都得把姿態(tài)做低做足了,到時候才可堵住悠悠眾口。
先皇后曾教導(dǎo)過她:“要讓一個男子徹底為你沉淪,先創(chuàng)造機會與他有摩擦,再在他面前使點小性子,讓他知道你不是個輕易服軟的,再當眾給他個巴掌,下來再賜顆蜜糖。如此反復(fù),男的神魂都會被你牽引住,這世間貌美的女子如過江之鯽,可能讓男子徹底沉淪且愛到癲狂的女子,才是人間尤物?!?p> 那繡著陳郎的君子蘭香囊就是李楚楚拋出去的蜜糖。
她不求陳子昂愛她如癲如狂,但哄哄他,逢場作戲她是高手。
李楚楚還在書房翻閱古籍,找改毒方的線索,門房急匆匆來報:“公主,四皇子來了。我們不敢攔他.......”
李楚楚急忙把書一合,放回抽屜里,裝作練字。
李凌寺人未到,聲音如玉石相撞,透過門隙,清冷凜冽:“早上來都來了,怎的一言不發(fā)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