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笑道:“可以啊,我這兒就是個認(rèn)字的地方,誰想學(xué)認(rèn)字都能來!”
女人看著李芳草那雙溫柔的眼眸,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說道:“我想學(xué)認(rèn)字。”
“來來,先進(jìn)來?!崩罘疾菡泻羲M(jìn)屋,外面寒風(fēng)刮著,還挺冷的,“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說道:“我是王紅民媳婦?!?p> 李芳草回頭看了看她,微笑搖頭,“我是問你自己的名字。”
“我,我的名字不好聽?!迸瞬缓靡馑嫉恼f道。
李芳草笑了笑,便不再問了。
“紅民媳婦來了!”栓子和小妮兒叫道。
李芳草故意板起臉,“好好寫字,不許分心!”
兩個孩子吐著舌頭笑嘻嘻的低頭用鉛筆歪歪扭扭的練習(xí)。
“栓子叔,小妮兒姑!”女人笑著跟兩個孩子打了招呼,村里人沾親帶故,按輩分算,耄耋老人喊吃奶娃娃爺爺都是常有的事。
李芳草準(zhǔn)備紙和筆,推給她,讓她坐下。
女人看著李芳草,鼓足勇氣說道:“我叫譚來弟。”
“你不喜歡這個名字?”李芳草問道。
譚來弟搖搖頭,繃著一張臉沒吭聲。
李芳草微微一笑,“名字嘛,是父母給的,你要是不喜歡,等你認(rèn)了字,你可以給自己改一個你喜歡的名字?!?p> “我還能換名字?”譚來弟眼睛一亮,驚喜的問道。
李芳草笑著點頭,“能?。∠裎?,我媽不喜歡我,給我取名叫草,野草的草,但我上學(xué)之后,我的老師喜歡我,給我改名叫芳草,這名字取自一首詩,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p> 譚來弟沒讀過書,但不妨礙她感受到詩句的優(yōu)美動聽,心里一陣陣的向往期待,激動的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鄭重其事的說道:“等我學(xué)會了讀書,我也要給我自己改個名字!”
又過了幾天,楊知非從外面辦事回來,路過小王莊荒廢的小學(xué)教室的時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原本應(yīng)該黑燈瞎火的房子透著光亮。
李芳草的聲音從屋里傳了出來,讀的是一篇散文,北平的秋。女孩的聲音柔和清亮,透著一股繾綣婉約的溫柔,讓人聽的入神,好似身臨其境般欣賞到了千里之外那座古都的風(fēng)光。
貝貝趴臥在李芳草腳邊,昂著腦袋也入神的聽著,小尾巴搖啊搖的。
直到一篇文章讀完,楊知非才驚覺自己在外面已經(jīng)站了許久。
“北平是哪里啊?”栓子問道。
李芳草說道:“北平就是京市,解放前叫北平?!?p> “真是個好地方啊!”譚來弟感慨道,“咱這樣的人啥時候能去看一眼,這輩子就知足了!”
李芳草微笑鼓勵她:“你好好讀書認(rèn)字,將來一定有機(jī)會去的!”
楊知非在外面看了一圈,原本荒草叢生的破舊教室打掃的干干凈凈,窗下還移栽了幾棵小樹。
這會兒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楊知非迅速閃入了黑暗之中。
周三喜提著一個廢鐵皮桶做成的簡易爐子進(jìn)了屋,爐子里燒著散碎的木塊,給房間增加了不少暖意。
譚來弟幾個人借著油燈,認(rèn)真的抄寫著李芳草在黑板上寫的字。
趁這個功夫,周三喜拉著李芳草出了門,嘀咕道:“你這是圖什么呢?大冷的天兒,一分錢不掙,花時間不說,還得倒貼紙筆!”
李芳草捏了捏她的臉頰,親昵的說道:“小財迷,幾張紙而已,能費幾個錢?”
周三喜回頭看了眼,悄聲問道:“你打算教多長時間???”
李芳草微笑說道:“能教多久就教多久吧!”
她一個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竟然還能有人生重來的機(jī)會,避免了前世的錯誤,挽救了江老太的命,她心里懷著感激,就想為這個時代,為這個時代的人做些什么。
想掙錢,以后有的是機(jī)會,不急于這兩年。而且錢這個東西,掙起來就沒個頭,多少是夠呢?與其整天想著怎么掙錢,不如花點時間做些有意義的事。
過幾年改革開放,很多人都會被時代的洪流推出田地,到外面打工,要是能多認(rèn)些字,就能過的容易一點,工作機(jī)會也多一點。
“你是做好事,其他人可就不這么想咯!”周三喜嘆口氣,“婁玉娥肯定覺得你想跟她搶民辦老師的工作,等著吧,馬上又得鬧一場!”
李芳草認(rèn)真的說道:“我不能因為怕她鬧,就束縛自己?!?p> 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問心無愧。
王小妮兒在屋里舉起了手,“芳草姐姐,我寫好了!”
“來啦!”李芳草拉著周三喜進(jìn)了屋。
楊知非從黑暗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回想起剛才李芳草的話,剛毅的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小姑娘年紀(jì)輕輕,性子良善溫柔,很讓人敬佩。
回到辦公室,楊知非撥了個電話出去,那邊接通之后,楊知非說道:“仲欽,你出任務(wù)回來了?你之前托我找一個叫李芳草的知青,你還記得嗎?我找到人了,事情恐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p> 肖仲欽在電話那頭“嗐”了一聲,“我出任務(wù)今天剛回來,差點都忘了這回事了!”
“李芳草不是貪錢的人,她沒拿你家的錢,也不認(rèn)識你們,這其中肯定有誤會?!睏钪钦f道,“你再問問你家里人,錢給誰了?!?p> 肖仲欽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謝你了兄弟!這點小事你還掛在心上!”
楊知非心里突然就不舒服起來,五百塊錢對肖家來說不算什么,肖仲欽想找李芳草無非是咽不下被騙的這口氣,但對李芳草來說,就意味著污蔑。
肖仲欽怎么能不分青紅皂白就針對那么溫柔純粹的女孩子。
“這是小事嗎?虧你還是搞偵察的,這么明顯的事實都看不到!”楊知非嘴角彎起,譏諷的火力十足,“我們單位炊事班缺個養(yǎng)豬的,要不你轉(zhuǎn)過來吧,別拖你們單位的后腿!”
肖仲欽在電話那頭嘰里呱啦大叫了起來,“楊老二你大晚上的抽什么瘋!這段時間我天天出任務(wù),忙的要死,好不容易有空回家一趟問問我妹的工作落實了沒有,結(jié)果我們家老四跟我信誓旦旦的說錢給李芳草了,但李芳草拿了錢跑了,我托你問問情況,怎么就罵到我頭上了?”
夜雨微嵐
那個年代高中生其實不算稀罕,夜雨的一個長輩是七零年代高中畢業(yè),夜雨問過他,有沒有知青當(dāng)民辦老師的,他肯定的說沒有,都是本地人。 夜雨在火車上遇到過一個大娘,她是長女,爹媽不讓她讀書,讓她在家干活,照顧弟弟妹妹們,弟弟妹妹們后來都讀書了,各自有了前途,衣食無憂。只有她一把年紀(jì)了和同樣沒文化的丈夫奔波在打工的路上,只能做最辛苦最累的活。 夜雨問她怨恨爹娘嗎?大娘很激動,“怨恨!為什么弟弟妹妹都讀書了,就是不讓我讀書?” 這種被動的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結(jié)果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咽苦水,用一生去怨恨。 以前夜雨也不喜歡重生,覺得一個人上輩子沒本事過好,重來一次也一樣,但和那位大娘聊過之后,夜雨發(fā)現(xiàn),很多人是在幼年的時候就被人安排了人生,等他們長大意識覺醒,盡力去彌補缺陷,但已經(jīng)晚了,無力回天了。 謝謝寶貝們的鼓勵支持,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