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楚省來的烈士家屬找到烈士墓,祭拜了烈士之后,楊知非開著吉普車,把爺孫兩個送上了回楚省的火車。
回來的路上,他忍不住想起了李芳草。在這個一分錢能掰成兩半花的當下,李芳草卻能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送給這對可憐的爺孫。
她還義務給村里那些上不起學的人教課,脫盲。
每個人都在汲汲營營的鉆營著,琢磨著怎么樣才能讓自己得利,好像只有她在認真的過著當下每一天的日子,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副沉靜內斂的外表下,有一顆溫柔良善的心。
回到辦公室之后,楊知非接到了一個電話,接通后,對方寒暄了幾句,說道:“楊哥,你前些日子不是讓我?guī)兔Σ槲覀兘堑囊粋€可能涉嫌詐騙的女知青么!”
楊知非剛想說不必了,不等楊知非回答,對方嘰里呱啦一通輸出,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干干凈凈,包括李芳草把錢都用來救治一個老太太的事。
聽著千里之外的消息,楊知非神色變了幾變,最終微笑起來。
李芳草好像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知青點這邊,李芳草他們剛從火車停靠的地方回來。鐘麓用鐵皮桶做了個簡易的蜂窩煤爐子,李芳草用爐子煎蔥油餅賣,火車上人的為了搶蔥油餅,恨不得打起來。
光是賣蔥油餅,一天就有十塊錢的收入。
即便天寒地凍,每天要走二十里路,三個人也都甘之如飴,雖然日子很苦,但越來越有盼頭了。
剛到家,李芳草瞧見張美香靠著門框站在那里,像是等他們的樣子。
瞧見李芳草,張美香手抱著胳膊,不客氣的說道:“我有話問你,我們去那邊說?!?p> 李芳草示意周三喜和鐘麓先回去,她跟著張美香到了旁邊的空地上。
然而到了地方,張美香卻半天張不開嘴,眼眶紅紅的,還是李芳草看不下去了,主動問的:“什么事?”
“我哥他……他……”張美香一張嘴就帶上了哭腔,先前裝出來的冷硬模樣再也維持不住了,“他跟你教的那個學生好上了!”
李芳草驚了一瞬,立刻想到了王金蘭,兩個人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就眉來眼去的,眼神都能拉絲了,她也曾委婉的提醒過朱旺宗,但朱旺宗斬釘截鐵的說他跟張美香不是親兄妹勝是親兄妹。
“確定嗎?你是聽誰說的?”李芳草問道。
張美香難過的說道:“我都看到他們兩個鉆小樹林里,還拉手!”
李芳草嘆了口氣,從口袋掏出帕子,遞給了張美香。
張美香接過帕子,捂住臉,哭出了聲。
“朱大哥之前跟你……”李芳草試探的問道。
張美香哭了一陣,情緒平穩(wěn)了一些,頹然說道:“我跟他是挨著門的鄰居,從小一起長大,家里就隔一堵墻。兩家人都說讓我當他媳婦,這次下鄉(xiāng),兩家人為了讓我們倆有個照應,才特意托關系把我們倆分到了一個村。”
李芳草這才恍然大悟,她還納悶為什么朱旺宗一個人高馬大的壯男勞力沒被大王莊截胡,被小王莊撿到了,原來是因為要跟張美香在一處。
“我以為我們倆到了年齡就結婚的!他現(xiàn)在跟一個鄉(xiāng)下女人好了!”張美香又哭了起來,又帶著濃重的怨氣瞪著李芳草,“要不是你搞那個什么破掃盲班,那女人也沒機會勾搭上我哥!”
李芳草問道:“朱大哥之前有說跟你處對象嗎?”
張美香的哭聲戛然而止,瞪了半天眼睛,最后訥訥說道:“兩家人都這么說??!還用說嗎?”
李芳草又好氣又好笑,“那朱大哥之前對你有過什么親密的舉動嗎?你也看到了,他跟王金蘭拉手了,那他跟你拉過手嗎?”
張美香臉黑了,半晌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有,他總說我是小孩!”
“我看著吧,朱大哥是把你當妹子看的,既然他沒那個意思,又找了對象,你也不必太難過,再找個好的就是了?!崩罘疾輨竦?,強扭的瓜不甜,張美香要是找朱旺宗或者王金蘭去鬧,只能讓朱旺宗厭煩她。
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何必活成一個怨婦。
張美香哭的更傷心了。
“你不懂!我從小都以為我要跟他結婚的,家里人都這么說!”張美香抽抽噎噎的,“這么多年了,他又陪著我一起下鄉(xiāng),我真以為我們要結婚的!他要是沒這個意思,家里人說的時候,他為什么不反對?”
李芳草拍了拍她的肩膀。
曾經(jīng)的她也以為沈海峰會跟她結婚的,兩個人會成為一家人的。
但張美香比她幸運的多,朱旺宗沒有謀奪過張美香的東西,也算照顧她。
“都怪你!”張美香很憤怒,“要不是你辦那個什么掃盲班,我哥怎么會認識王金蘭!”
李芳草無語,反問道:“難道不怪你嗎?你要是不來小王莊下鄉(xiāng),別說王金蘭了,連我都沒機會認識你們!”
張美香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她就是想找個發(fā)泄怒氣的口子。
過了一會兒,張美香說道:“我寧可我哥看上的是你!”
認識這么長時間,李芳草是個什么樣的人張美香看在眼里,她還是很認可李芳草的人品的。
“別瞎說!”李芳草哭笑不得的擺手。
張美香越說越氣,“咱們都是城里下鄉(xiāng)的知青,誰家里人不盼著咱們哪天能有機會回城落戶?我哥他是被王金蘭灌了什么迷魂藥?他是不想回城了嗎?”
這年頭,知青是有返城落戶的機會的,招工,推薦上大學等等,雖然機會少,但耐心等待,說不定就等到了,總歸有個希望在。
但要是知青跟農(nóng)村人結婚,就自動轉成農(nóng)業(yè)戶口了,在這個城鄉(xiāng)戶籍管理嚴格的年代,等于是斷了自己回城的路。
很多女知青因為回城無望,或者是一個人承受不了鄉(xiāng)下生活的苦,選擇嫁給當?shù)氐霓r(nóng)民,但男知青留在鄉(xiāng)下的少之又少。
等后來運動結束,恢復高考,單身的知青說回城就回城了,而結了婚的被一家子拽著,可沒那么容易了。
張美香瞪著李芳草,“我不管,要不是你,王金蘭也勾搭不上我哥!你得勸勸我哥,他看不上我就看不上我,但不能找個鄉(xiāng)下女人結婚!”
夜雨微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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