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樓的裝修整體來說比較復(fù)古,二樓的雅座尤為明顯,原木方桌配著棕木雕花椅子,桌子上擺著幾套JDZ出產(chǎn)的青瓷碗碟,加上幾雙銅頭柳木筷子,自有一番古韻。
“服務(wù)員!趕緊的,都坐這里半天了,菜單先拿過來呀?!?p> 出聲的男孩叫劉明宇,今年十八歲,現(xiàn)在是南陽二中高三的學(xué)生,老家是粵東省天州市的,他父親是做地產(chǎn)開發(fā)的,幾年前在這邊接了幾個政府項目,于是舉家搬到南陽定居了。
認識劉明宇的人都知道,他喜歡穿黑色的皮夾克,背上那把棕色斜紋的圓角吉他從來都是走哪帶哪,身材偏瘦,右邊手腕帶著一塊瑞士產(chǎn)的機械手表,手指白皙而且修長。
這次趁著五一長假出來旅游,約了表姐沈皖瑜和她的閨蜜王小婭一起,三個人商量完后就直奔延平小鎮(zhèn)來了。
延平鎮(zhèn)雖然偏僻,卻是中國的三大古鎮(zhèn)之一,最著名的自然是侗寨的鼓樓,中式建筑里最具代表意義的飛檐,斗拱,藻井和雕梁畫棟等,在這里都能看到。
準確來說,侗寨并不在延平鎮(zhèn)內(nèi),反而是在鎮(zhèn)子外面的岣嶁峰里。
要去侗寨就必須從文華街橫穿過去,從小鎮(zhèn)的東門出去,過了延平橋才能遠遠看到,也幸虧如此,不然侗寨就該湮滅在95年的那場空襲里了。
“抱歉,馬上過來!”余生笑著回答。
他連工作服都來不及換了,趕緊從工作臺里抽出兩本菜單遞了過去。
“介紹一下你們這里的特色菜唄!”劉明宇邊翻著菜單一臉興奮的說道。
這是他第一次以背包客的身份外出旅行,一路上見什么都覺得新鮮,見什么都想買回去,腦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好好品嘗當?shù)氐奶厣?,等旅行結(jié)束,回家可以跟父母長輩們一一炫耀。
“特色嘛!樊樓有四道名菜,分別是鮮、脆、嫩、辣,聽你口音老家應(yīng)該是南粵一帶的吧,辣應(yīng)該是吃不了,既然來了,剩下三道菜都是可以都嘗一嘗!”余生不用多想張嘴就來。
他上輩子有兩個重要的愛好,一個是追逐了大半輩子的音樂,另一個就是天下美食,腦海里兩個靈魂結(jié)合到一起,知識儲備量往往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那就先說說鮮、脆、嫩到底都是些什么菜!”
沈皖瑜斜著瞟了余生一眼,拿起茶壺往杯子里倒上熱茶,腕子上串著十幾顆晶瑩剔透的瑪瑙,色澤飽滿圓潤,一看就是上等的貨色,她穿著一件修身的牛仔外套,里面配著白色的圓領(lǐng)T恤,化著淡淡的妝容。
王小婭就坐著她邊上,穿著打扮相對來說要時髦許多,兩個人非常默契,幾乎同時端起茶杯,也不見她們有什么交流,喝茶的時候動作和表情居然完全可以做到同步。
余生簡單的觀察完幾人,心底難免要感慨一句年輕真好,想到這里他的眉角突然一跳,不禁聯(lián)想到自己今年也才十八歲而已,也是一位根正苗紅的花樣少年!
“嘿!發(fā)什么楞啊,你到是接著說啊!”
王小婭正好捧著鏡子補妝,瞪大眼睛湊到鏡子跟前,一邊小心翼翼的涂著唇彩,一邊催促著。
“鮮,指的是跳水井魚,百年老井,引入天然的山泉水,一口井里只養(yǎng)一條黑鯰,吃的時候現(xiàn)撈上來,用山泉烹煮,出鍋之后味美湯鮮,能驅(qū)寒除濕,起到調(diào)理腸胃的作用?!?p> “脆,說的是怪味驢肚,半斤驢肚,幾勺秘制咸醬,還得用大口的鐵鍋架在柴火灶上翻炒,只有這樣才能生脆爽口,不腥不膩,聽說這醬的配方也是傳男不傳女的,也許再過幾年就要失傳了?!?p> 余生一口氣講的挺快,怕對方聽不明白,心想緩一緩等他們消化完了再繼續(xù)介紹。
“這兩樣都要了,你接著說第三道菜!”不等沈皖瑜開口,一旁的王小婭舉著眉筆在空中一劃,搶先說道。
王小婭從小吃的山珍海味多的去了,卻從沒見誰能把一道菜介紹的這么神奇,光聽他說,就能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漸漸的就被勾起了興趣。
等她被沈皖瑜白了一眼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搶了對方的話茬,趕緊吐出一截粉舌向?qū)Ψ奖磉_自己的歉意。
“繼續(xù)!繼續(xù),聽得起勁呢!”劉明宇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拿出一個小本子,認認真真的記錄起來。
這一幕落在余生眼底,令他一陣汗顏,這些菜品樊樓確實都有,只是菜名和那一大堆包裝的詞匯都是上輩子書上學(xué)來的,已然如此,余生干脆硬著頭皮繼續(xù)介紹下去。
“嫩嘛,說的是白玉豆腐,古時候豆腐的制造工藝有南北之分,我們這里采用的是南豆腐的做法,色透如玉,入口即化,味甘,性寒,寬中益氣,清熱散血,三道特色菜都給你們點上,在配上幾樣青菜就差不多了!”
翻開點菜單,見對方?jīng)]有提出異議,余生“刷刷”幾筆寫上了五道菜名。
王小婭伸長脖子瞅了一眼,見人家安排的幾道菜葷素搭配合理,也就沒有在糾纏下去的意思,到是突然想到自己這邊還缺一個本地導(dǎo)游。
“眼前這個男孩子瞅著不錯,關(guān)鍵是能說會道,介紹菜名的時候一套一套的,要不然干脆找他來做導(dǎo)游得勒!”王小婭心里打著自己的算盤。
余生哪里知道這些女孩子的心思,想著趕緊先把單下了,廚房炒菜還得有段時間呢,一看幾個人就是大清早趕著過來的,早餐肯定都沒來得及吃,回頭該餓壞了。
“嘿!那個…,服務(wù)員,和你商量個事唄?”眼看人家轉(zhuǎn)身要走,王小婭趕緊出聲喊道。
“有什么需要直說就好,我這急著去廚房給你們下單呢!”余生轉(zhuǎn)身答道。
“是這樣的…”略微停頓之后,王小婭接著說道“我們想找個本地導(dǎo)游,一小時兩百,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一小時兩百?光是把侗寨里的鼓樓建筑群逛完就得半天時間,除開休息和吃飯的時間,按4個小時算,一趟下來就得800,余生怎么會沒有興趣?
不管在什么地方,處于一個怎樣的年代,金錢和權(quán)勢永遠是男人最原始的動力,沒有人愿意一直貧窮下去,更沒有誰會心甘情愿活在社會的底層,余生自然也不例外。
“我們這次旅游沒有選擇跟團,鎮(zhèn)上也沒有熟人,瞎逛的話肯定一點收獲沒有,回頭等于白來了一趟古鎮(zhèn),就當幫我們個忙你看行不行?”眼看對方已經(jīng)心動了,王小婭趕緊趁熱打鐵。
她撲閃著一對大眼睛,化著墨綠色的眼影,長長的睫毛,看著肯定要比實際年齡大,說話的時候有個壞毛病,喜歡抿嘴,結(jié)果剛涂上去的唇彩全部粘到牙齒上去了。
“我這上班呢,估計走不開,……”余生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余生哪能看不明白,眼前這三人至少都是富二代的級別,不趁著機會多掙點錢,回頭腸子悔青了怨誰去?
“回頭跟你們老板請個假,誤工費什么的我們負責(zé)!”劉明宇爽快的給出建議。
“行,我先找老板說說這事,確定了再給你們答復(fù)!”
余生干脆利落的邁開腳步下樓,把菜單遞到廚房里,老遠就瞅見大門側(cè)邊擺著一張?zhí)梢?,閣老披著一床薄毯在門口躺著休息。
“余生啊,你小子哪里學(xué)來的那套花里胡哨的東西?”閣老年齡雖然大了耳朵卻特別靈,余生剛準備過去,老人家已經(jīng)扯著干癟的嗓門問道。
“都是讀書那會在網(wǎng)上看來的,瞎編著哄哄少爺小姐們還行,哪能瞞得過您!”
鎮(zhèn)上的人都說閣老是46年戰(zhàn)后重建那時候來的延平。
聽說祖上從清朝開始就是做酒樓生意的,兩年前過的六十大壽,在鎮(zhèn)里擺了三天三夜的席面,到現(xiàn)在鎮(zhèn)里的老人還經(jīng)常提起酒席里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菜式。
“你們在樓上說的我都聽見了,你呀,就帶著少爺小姐們?nèi)ザ闭镛D(zhuǎn)轉(zhuǎn)吧,店里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了,有福貴在店里看著就夠了?!?p> 閣老說的隨意,擺了擺手臂,示意余生該忙什么忙什么去。
“閣老,是這樣的,明天正好是五月三號,……”余生欲言又止。
他敢肯定憑著閣老的記性,一定會記得每年的這一天自己都要請假,只是想起店里的生意,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閣老待他挺好,余生打心底是希望店里生意能越來越好的。
“哦,…,想起來了,有孝心是好事??!你跟福貴打個招呼,這兩天讓他多看著點?!?p> “謝謝您!”
與此同時,樓上的沈皖瑜伸出一根食指,沿著茶杯毫無規(guī)律的滑動著,隔了幾秒之后輕輕的嘟嚷了一句。
“人精!”
她坐的位置正好靠近窗口,把樓下余生和閣老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聯(lián)想到他之前介紹菜名的時候有鼻子有眼的模樣,很快就在心底給對方下了評語。
“誰???”王小婭側(cè)過臉好奇的問道。
“王小婭,你就是個缺心眼孩子,哭著喊著讓人家給你做導(dǎo)游,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干什么的你知道嗎?”沈皖瑜第二次朝她翻了個白眼。
“問下他不就知道了?!蓖跣I理直氣壯的瞪了回去。
“當我沒問!”
雨早些時候已經(jīng)停了,等填飽了肚子,王小婭也不管沈皖瑜什么看法,結(jié)賬的時候直接從錢包里多抽出了400,“啪”的一下拍在桌面上。
“咯,訂金收好了,我王小婭說話算話!”
說著還一個勁的沖沈皖瑜擠眉弄眼,意思大概就是“怎么滴吧,姐有錢就是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