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忠仆
初次請安便鬧得不愉快,接下來的一個月里,蕭世蓉幾乎天天找茬。
謝斐就不明白了。
反正她這么丑,入門當(dāng)晚,裴淵看一眼就嫌惡得幾欲作嘔,連忙逃去別院,從今往后絕不可能寵幸。
蕭世蓉不去找那些美艷姨娘的麻煩,跟她一個丑女計較什么?
難道裴淵癖好奇特,放著燕瘦環(huán)肥不要,能忍著惡心寵她這個奇行種?
這不,連毀人清譽(yù)的辦法都使出來了。
謝斐入府一個月,跟裴淵只見過一面,走大街上碰見都認(rèn)不出彼此來,卻跟蕭世蓉鬧得幾乎水火不容。
正思慮間,門外傳來三聲有規(guī)律的敲擊聲。
浮玉喜道:“定是袁三哥捉到那賊人了!”
她連忙上前將門打開,待看清來人后,笑容卻突地一凝。
“香小娘,這么晚了,你有事嗎?”
門外的女子笑道:“我聽說了燈會的事,擔(dān)心妹妹受驚,特帶了些夜宵來?!?p> 屋內(nèi),謝斐的聲音傳來。
“浮玉,還不快請香姐姐進(jìn)來?!?p> 浮玉略一福身,“香小娘,請?!?p> 香小娘步入房內(nèi),只見家具陳設(shè)簡樸素雅,頗為冷清。
謝斐正歪斜著靠在軟榻上,手里拿著一把團(tuán)扇輕輕搖晃。
這天尚有些悶熱,她胸襟微微敞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來。
烏黑長發(fā)如瀑布傾瀉,明眸善睞,媚眼如絲,姿態(tài)慵懶嬌俏,不細(xì)看,必定是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大美人。
可燭光之下一細(xì)究,那臉上斑點太多了些,鼻梁軟榻,嘴唇過于豐厚,又實在沒有美人之姿。
所以香小娘也不大懂,為何蕭世蓉要處處挑釁,定要除之而后快。
她先將食盒放在桌上,隨即盈盈一拜,道:“妹妹妝安。”
謝斐還是懶散靠著,沒起身,只笑吟吟說:“姐姐不必行禮,你我都是妾,論起來,沒什么大不同?!?p> 香小娘道:“妹妹是蒙圣上賜婚,謝家送來的貴女,我如何敢與妹妹相提并論?”
這妾也有貴妾,良妾和賤妾的區(qū)分。
香小娘便是地位最低下的賤妾,一無子嗣,二無寵愛,是可以被正妻隨意處置的軟柿子。
謝斐初次見她,她便跪在地上,被蕭世蓉身邊的老媽媽扇巴掌。
本來美貌的一張臉,被扇得滿是血絲,第二天腫得跟豬頭一樣。
在軟榻旁落座后,香小娘苦笑道:“大娘子是世家貴女,身份高貴,有時候行事難免任性,沒嚇著妹妹吧?”
謝斐搖著扇子,緩緩道:“都做妾了,不同于姑娘家。大娘子若厚道,日子便好過?!?p> 若大娘子不容人,也只得忍氣吞聲。
香小娘摸摸臉,繼續(xù)說道:“是啊,誰叫咱們都是苦命人,這輩子做不了正室大娘子,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說著,她瞧了謝斐一眼,謝斐閉目養(yǎng)神,團(tuán)扇輕晃。
她沒再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頭將食盒里的燉盅取出來。
“聽說妹妹落水,我特地?zé)趿巳藚㈦u湯過來。還是前年年節(jié)的時候,宮里賞了人參,大娘子心慈,給我們這些下賤之人也賞了根須?!?p> 她揭開燉盅,謝斐瞧見,還真只有一根比筷子還細(xì)一半的須。
“那就多謝姐姐了。”謝斐沒推辭,但也沒當(dāng)即喝。
香小娘很有眼力見,放下燉盅便告辭了。
等人走后,浮玉上前聞了聞雞湯。
“姑娘,這湯有毒嗎?”
謝斐吩咐:“沒毒,倒了吧?!?p> “沒毒還倒掉?”浮玉不解。
“嗯,”謝斐又補(bǔ)充,“不許偷喝?!?p> “……哦?!?p> 在謝家的時候,謝斐的日子就不好過,在后院里缺食少衣,連一等女使的日子都趕不上。
這人參雞湯,從小到大都沒喝過一次。
浮玉有些不舍,但看謝斐神情冷淡,只好偷偷去倒掉。
夜深,裴府萬籟俱寂。
謝斐正睡著,窗戶被輕輕推開,隨后一人翻身跳進(jìn)來。
這人身量頎長,精壯高大,但臉上戴著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唇來。
守在床邊的浮玉被驚醒,連忙將帷幔扯下來,一邊說道:“袁三哥,你怎么這時辰進(jìn)來?姑娘已經(jīng)嫁了人,以后你得避諱些!”
萬一被瞧見,謝斐就完了。
袁三從容不迫道:“放心,我是瞅準(zhǔn)了才進(jìn)來的,不會叫人發(fā)現(xiàn)。”
他沒抬頭看床榻,只垂著眼,又躬身對謝斐道:“姑娘,那賊子動作麻溜,已到了城門口,再差一步,他就逃了?!?p> 謝斐睜眼,問,“人現(xiàn)在在哪?”
袁三笑道:“丟進(jìn)蕭大娘子房里了?!?p> 浮玉尖叫道:“那怎么成!大娘子正想辦法要‘毀尸滅跡’呢……等等,房里?”
袁三接著說:“準(zhǔn)確說,是床上?!?p> 謝斐,浮玉:“……”
良久,謝斐干咳一聲,朝袁三豎起大拇指,“干得好,給你點個贊?!?p> 袁三疑惑問道:“何為點贊?”
謝斐神秘一笑,轉(zhuǎn)而說道:“縱然找到了那癩子,到底我沒真正出事。一個妾室,沒有娘家扶持,更沒有夫君寵愛,如何去跟大娘子相爭?”
袁三也明白這一點,索性將癩子丟在蕭世蓉床上,讓她知道謝斐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心里忌憚上幾分。
浮玉氣惱道:“那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謝斐蹙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