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高月失散

　　他們舍棄了許多不必要的，只留下了幾塊皮子、衣物、鐵器、糧食和水。林天佑趕著大黑驢，拉著幾個女人，騾車則裝著程蘭芝和孩子們，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

　　一路上，眾人變得異常沉悶，仿佛連空氣都彌漫著一種壓抑感，程夫子的神色也愈發(fā)凝重。

　　從進入禹州地界以來，官道兩旁便充斥著大量的流民。

　　偶爾也能見到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周圍簇擁著一群手持兵器的護衛(wèi)。更多的人選擇跟在這些車后，希望能得到一些庇護或施舍。

　　林高月透過車窗的縫隙，目睹了這一切，心中是說不清的滋味兒。

　　她看到那些人的臉上寫滿了麻木與絕望，嘴唇因為缺水而干裂，骨瘦如柴。許多人衣衫襤褸，甚至有些連雙鞋都沒有，赤腳踩在炙熱的泥土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簡單的八個字，卻道出了許多平民百姓的一生。

　　三家男人們緊緊貼著自家的車，大白兔也夾雜在他們中間。

　　有幾個流民注意到了這只白驢，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當他們瞥見林山福等人手中握著的鐵器時，又立刻收斂了目光。

　　盡管如此，還是不時有人湊到車旁，哀求著。但程夫子早已吩咐過，遇到流民過多時不要輕易施舍，以免招惹禍端。

　　“啊”一聲尖叫聲響起，后方傳來了騷動。

　　原來是后面的兩輛驢車里，有人扔出了幾個干糧。瞬間，車門被流民們團團圍住，驢子動彈不得。

　　林高月嚇得拍了拍胸脯，遠遠地聽到幾聲女人的尖叫聲和男人的怒吼聲。顯然，那些流民為了爭奪口糧，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

　　在這個世道下，同情和憐憫并沒有任何意義。她暗自告誡自己，不要輕易動惻隱之心，只希望亂世能夠盡早結(jié)束。

　　當快到達襄城時，已是次日傍晚，前方的隊伍卻愈來愈慢。程夫子見情況不妙，讓大家改走小路，轉(zhuǎn)向首山。

　　一行人匆忙地駛進小路，少數(shù)流民緊跟其后。大多數(shù)人仍然選擇留在原地，或許他們覺得在官道上跟著富人更安全。

　　“快跑??！前面打起來了！”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呼喊，話音未落，人群便向四面涌散。

　　林高月趴在窗口回頭望去，只見一些人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

　　一聲槍響劃破了天際，震耳欲聾。

　　林高月心頭猛地一沉，三眼銃？明朝歷史上重要的單兵火藥武器，它可以連續(xù)釋放，構(gòu)成密集火力，有利于壓制行動迅速的騎兵。

　　難道是朝廷的軍隊和叛軍打起來了，不，也有可能是山匪。

　　程夫子的臉色變得慘白，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他讓大家抱起孩子，牽著牲口，棄車進山。在這種情況下，目標越大，越容易成為的靶子。進入山林是最優(yōu)的選擇，那里地形復雜，易于隱蔽，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被追上。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向西南方向跑去，林高月也被一把抱起。離開騾車時，她指尖輕點木桶，將其收入空間。

　　林高月用力地摟住李茹的脖子，生怕在這混亂之中被沖散，感受到對方身體的顫抖和急促的呼吸。

　　隨著時間流逝，山間的小路變得越來越擁擠。

　　天色宛如墨染一般漆黑，本該寂靜的夜，卻伴隨著火光和尖叫聲。

　　眾人到達山腳的那一刻，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發(fā)生了。

　　李茹的腳下似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她一個踉蹌，腳踝深處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

　　“阿爹！阿娘她受傷了?！绷指咴?lián)鷳n地喊道。

　　望見大家關(guān)心的神色，李茹搖了搖頭，咬緊牙關(guān)，試圖站起身來。疼痛卻讓她無法用力，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滾落下來。

　　林山財連忙接過林高月，遞給了一旁的林高文，然后蹲下身，將李茹背起。

　　不遠處的幾個男人相互對視一眼，等待著時機。

　　“高文，將小寶給我。”就在王梅珍伸手接過時，一個人毫無預警地從旁邊撞了過來，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無法穩(wěn)住身體，向后倒去。

　　林老太急忙上前一步，試圖扶住她，然而只是徒勞。

　　一雙手從旁邊伸出，在林高月即將脫手的剎那，一把抓過，往相反方向跑去。

　　“阿——！”林高月還來不及喊出那個字，便被捂住了嘴巴。

　　他們的動作迅速而果斷，一時間竟沒有人反應過來。

　　唯有兩道身影卻沖了出來，快速追趕而去，正是李長茂和林芹。

　　“小寶——！”李茹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她掙扎著想要撲過去救回自己的女兒，卻被再次沖倒在地。

　　這一幕，即使在很多年后，也始終是她心里無法忘懷的噩夢。

　　眼見林高月被人搶走，一群人憤怒地想要追趕上去，卻被慌亂的人群沖散。

　　“對不起，都怪我?！蓖趺氛涔蛟诘厣希p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山腳下的騎兵逐漸靠近，程夫子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他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大聲命令眾人先躲到山中，尋找隱蔽的地方藏身。

　　“茹妹，咱們出事了，誰去找小寶？哥和小芹已經(jīng)追去了，咱們先找個地方。我去尋他們?！绷稚截攧竦馈?p>　　李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被林山財背著，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他們終于在山坳之間，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擋，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林山財放下李茹，讓她靠在洞壁上休息。他拒絕了其他人的同行，承諾道：“娘，幫我照顧茹妹，我去去就回?！闭f完，他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消失黑夜中。

　　林秀蹲在王光珍身邊默默地流淚，小妹不會有事吧？林高文呆呆地坐在一旁。林天佑和李家人心神不寧地望著洞外，林老太擦了擦眼角，拿出剩余的干糧，一一分發(fā)。

　　一時間，山洞內(nèi)無人再開口說話。卻無人發(fā)現(xiàn)，大兔子已然消失不見。

　　話分兩頭，林高月此時心跳加速，視線變得模糊不清，耳邊不斷傳來的呼喊聲和腳步聲。

　　她要是死了，阿娘怎么辦？沒有她的物資，他們會不會活活餓死？以后，他們還會記得自己嗎？既希望他們會記得自己，又害怕他們忘不了自己。

　　心中唯有一念，不可以就這樣消失。

　　每隔一段距離，林高月便會從空間中調(diào)動出一小把糖粒，將它們?nèi)雎湓谘赝镜囊粋?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