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一品女官升職記

第五十一章 秋獵(四)(二合一)

一品女官升職記 咖啡煎蛋 4311 2024-06-08 18:19:38

  燭火微晃。

  陰影遮住了元嘉帝一半的面龐。

  他沉下臉色:“貴妃,可有此事?”

  郁貴妃卻仍舊擺弄著她的指甲,只微微抬起眼睛:“旁人說什么皇上就信什么,趕明兒有人說天上有十個太陽,皇上您是不是還得找了后羿來射日?”

  元嘉帝不說話,只沉著臉。

  淑妃見此情形,忙笑道:“貴妃姐姐,你如此說話恐有不妥。”

  “是嗎?可本宮卻覺得妥得很,”貴妃終于起身,向元嘉帝道,“都說‘三人成虎’,今日妾算是見識到了,還望皇上明辨是非、明察秋毫?!?p>  “望皇上為奴婢昭雪,還奴婢清白!”尹采女也不甘示弱。

  元嘉帝的手指摩挲著酒杯,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眾臣也都低頭屏息,生怕皇帝這場家中動亂牽連到自己。

  酒杯里的瓊漿玉釀像一面小小的鏡子,映出他們惶恐的眼眸。

  終于,元嘉帝把酒杯松開,看向尹采女:“你既說你是被冤枉的,可有證據(jù)?”

  “回皇上的話,應才人宮中所燃的香料和繪著喜鵲寒梅圖的素紗屏風,便是證據(jù)?!?p>  尹采女冷笑:“那屏風是應才人的生辰禮,名冊上寫的是由妾所贈,妾雖擅畫工,也確實畫了一幅喜鵲寒梅圖的屏風要送給應才人,可妾家境貧寒,如何買得起那樣好的紗?”

  “況且,若是仔細瞧那屏風上的圖,就會發(fā)現(xiàn)那喜鵲的眼睛畫的和妾從前畫上的略有不同?!?p>  四年前。

  尹采女提著筆,蘸了蘸墨,沉思許久,終于在桌面上放著的畫上小心翼翼點了幾筆。

  吹干墨跡,凝視著自己的畫作,她輕輕笑了笑。

  這鳥雀的眼珠子的畫法,可是她想了許久才想出來的。

  果然好看。

  吱呀一聲,門被猛地推開。

  “采女,”曉珠忽然慌慌張張跑進來,“采女,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這么著急忙慌的?!?p>  “應才人小產(chǎn),太醫(yī)說源頭在您所贈的屏風上,說那糊屏風用的素紗是用藥泡過的,就是那味道讓應才人小產(chǎn)的?!?p>  屏風……小產(chǎn)?

  “可我那紗根本沒有用什么東西泡過,”尹采女驚疑道,“況且,只是味道而已,這么短的時間便能讓人小產(chǎn)?”

  “不只是屏風,還有應才人宮中燃著的香料,兩種味道一混合,產(chǎn)生的作用就大了,”曉珠焦急道,“現(xiàn)在貴妃娘娘派了人過來,要捉了您過去審,您快想想辦法吧!”

  話剛落音,幾個內(nèi)侍便破門而入:“采女,貴妃娘娘叫您去露華宮走一趟,說是應才人小產(chǎn)一事與您有關(guān)。您請吧。”

  露華宮內(nèi),厚重的簾子低低垂著。

  燭火搖搖晃晃,她幾乎看不清楚貴妃的容顏。

  沉悶壓抑的香氣從重而大的鎏金香爐里溢出來,幾乎像一條透明的絲帶,緊緊纏住了她的脖頸。

  “采女尹氏,”貴妃倚在榻上,幽幽道,“你為何要謀害應才人腹中皇嗣?難道你不知道,謀害皇嗣之罪,當被賜死嗎?”

  “娘娘,妾冤枉,”尹采女跪在地上,賭咒發(fā)誓,“妾敢拿自己的性命發(fā)誓,妾的屏風絕無問題!況且,妾與應才人平素又無冤無仇,妾為何要害她?望娘娘明鑒!”

  “無冤無仇?”貴妃笑了笑,“可前些日子,在御花園里,你不是還同她發(fā)生了口角?”

  “不過口舌之爭,如何值得妾為此下手?且到末了,妾與應姐姐早已言和,不然妾何故要答應送她一架自己做了許久的屏風?”

  “這些事,本宮如何知道?本宮又如何知道,你所言是真是假?”貴妃笑道,“本宮只知道,應才人小產(chǎn),兇手是你?!?p>  “娘娘,您……”尹采女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只道,“妾不服!”

  貴妃嘆了口氣:“本宮一早就料到你不服,”說著,拍拍手,“秀雯,把證據(jù)給她抬上來。”

  幾個秀雯領(lǐng)著幾個小內(nèi)侍,搬著一架精致的素紗屏風上前來。

  “若本宮不喚你們,你們就在外面好生待著,本宮要和尹采女好好說說話。”

  秀雯忙應下,領(lǐng)了幾個內(nèi)侍下去了。

  素紗屏風上,寒梅映雪,喜鵲銜枝,栩栩如生。

  尹采女卻莫名覺得有哪里不對。

  湊近看了許久,又用手輕輕摸了摸屏風上的素紗。

  “娘娘,”尹采女道,“娘娘,這屏風不是妾畫的,喜鵲的眼睛不對,這紗也不是妾之前用的那一塊?!?p>  貴妃卻斜倚著,神色平靜,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本宮當然知道,”貴妃彈彈指甲,“這畫是本宮讓人畫的,料子也是本宮讓人找的?!?p>  “娘娘,您!”尹采女瞪大眼睛,愣了一下,又恨恨望著貴妃問,“您為何要這樣做?”

  “不為何,”貴妃仍舊在笑,“尹采女,你不覺得這宮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實在太過乏味了?”

  “這日子過得像一只籠子里的金絲雀似的,一眼望得到盡頭,半點兒意思都沒有,”貴妃湊近,輕輕笑了笑,“既然無趣,那本宮總得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她的手指輕輕捏住尹采女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尹采女想起小時候遇到的蛇。

  倏地,長長的指甲從尹采女臉頰上劃過,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絲。

  “看你們斗來斗去,看你們恨本宮恨的牙癢癢又無可奈何,看你們痛苦、流淚,看你們不甘心地死去……這些,便是本宮的樂子,”她笑道,“尹采女,你不覺得有趣嗎?”

  “這怎能稱為有趣?”尹采女覺得十分荒謬。

  眼前的貴妃,雖然有一副雪膚花貌的好皮囊,只是那雙眼眸卻十分空洞,仿佛話本子上的妖物。

  奪了人的軀殼,吞噬了人的靈魂。

  如今她所面對的,不過是一具內(nèi)里空洞洞的木偶。

  “既然你覺得不有趣,”貴妃道,“那你就把這罪名認下吧。”

  “妾要見皇上,請皇上為妾申冤!”

  “尹采女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天真了?你覺得你今日還能出得了這露華宮的宮門?”貴妃嘆了口氣,“況且,就算退一萬步講,你真的出了這露華宮、見到了皇上,你也不想想你爹娘還在木樨郡,在本宮手里頭呢?!?p>  “若你乖乖把這罪給認下,本宮不僅保你不死,還能讓你爹娘都活下來,你覺得如何?”

  殿內(nèi)寂寂無聲,只有燭火輕輕顫動,一如此刻。

  尹采女把身子伏在地上:“回皇上的話,便是如此?!?p>  帳內(nèi)眾人的眼睛都望向兩人。

  “可是,應才人那架屏風早就在她小產(chǎn)之后給她一把火燒了,”淑妃道,“至于香料,她也早已不再用了?!?p>  視線一下子又都集中在尹采女身上。

  “紅口白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來誣陷本宮,看來尹氏你在掖庭局還沒吃夠苦頭啊?!?p>  尹采女垂著頭,地面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越是到了此刻,越是要冷靜。

  “物證必已銷毀,你須另尋他法?!?p>  尹采女忽想起白日玉才人身邊那個叫明雪的宮女同她說的話。

  “只是凡做過的,必有痕跡,且有證人。您不妨再仔細回憶一下?!?p>  她攥起手指,抬起頭,向貴妃冷笑道:“證據(jù)雖然能焚毀,可證人卻未必能都殺盡,即便殺死了認證也擋不住留下些蛛絲馬跡?!?p>  “當時,奴婢身邊只兩個宮女,一名曉珠,另一個名喚曉珍。”

  “將屏風送出去之前,曉珍還特意提議前去檢查了,確認沒有問題,也是由她送到應才人當時所居的春芳殿。然而,在奴婢被關(guān)于掖庭局之后不多時,奴婢便聽聞曉珍落水而亡。曉珍自幼是漁家女,水性極好,奴婢當時就覺得此事頗有蹊蹺?!?p>  “后來曉珠也因故被關(guān)入掖庭局,奴婢設(shè)法見了她一面,一見面,她便求奴婢救她,說曉珍是被人勒死的,她的脖子上有勒痕。還說看到貴妃娘娘身邊的內(nèi)侍,露華宮的劉總管拉著曉珍的尸體往湖邊拖?!?p>  “曉珠說,曉珍之前已經(jīng)寫了遺書,就藏在飛燕閣第三棵榕樹下面,交代自己出事之后要她交給賢妃娘娘或淑妃娘娘?!?p>  “如今,這遺書還在,便是鐵證?!?p>  原野上的風呼嘯,帶著嗚嗚的哨聲。

  “單憑一封不知是真是假的遺書就想定本宮的罪?”貴妃搖搖頭,“尹氏,你還是這么天真?!?p>  她頭上戴著一支白玉芍藥步搖,長長的銀流蘇在肩上,橘黃的燭光在一條條流蘇帶子里跳躍,仿佛白日透過樹葉落下的細小光斑。

  “只有一封遺書,貴妃必定咬死不肯承認,若您能再說出些獨屬于露華宮的東西,或是能找到幾樣只有貴妃娘娘或她身邊的人才有的東西,那她才無可辯駁?!?p>  “另外,若您還有人證,也應當是和您無關(guān)之人才對,否則,貴妃必定會反咬一口,說您誣陷。”

  明雪當時聽完她的話,又如此說道。

  尹采女深深呼吸幾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繼續(xù)道:“自然不只有一封遺書,榕樹下面埋著的,還有秀雯的一方帕子,是水紅色云霧綃的。奴婢記得,當年云霧綃不知為何變得十分難得,而這個色的云霧綃只有露華宮才分到了?!?p>  “可后來,這水紅色云霧綃又來了一批,許多宮里都分到了,”貴妃意味深長地掃了地上跪著的玉才人和羅美人一眼,“誰知是不是你同某些人聯(lián)手,故意拿了這帕子來陷害本宮?”

  “可這兩批云霧綃,雖然顏色一樣,仔細瞧的話,料子上的暗花一個是往左,一個則是往右。”

  羅美人道:“娘娘您也別說是曉珍偷了秀雯的帕子故意來陷害您,即便要偷帕子,也得兩人湊在一塊兒才有機會啊。”

  “若是硬說是曉珍指使了人來偷,曉珍不過一個二等宮女,哪里指使得了誰去偷露華宮掌事宮女秀雯的帕子?”

  這事兒是蘇才人告訴她們的,帕子和遺書也是蘇才人找出來的。

  “羅姐姐,玉妹妹,”蘇才人當時道,“我做這件事不求別的,只求羅姐姐能托人將我父母從貴妃家中的私宅里接出來?!?p>  說著,她拿出遺書和帕子:“只愿這兩樣東西能助羅姐姐和玉妹妹一臂之力?!?p>  席間眾人交換了眼神,依舊沒有人說話。

  尹采女又道:“況且,除此之外,奴婢還有人證?!?p>  “單憑曉珍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把奴婢先前做好的屏風暗中替換掉,除了曉珍之外,當時,飛燕閣里還有個臉生的小太監(jiān),名喚安貴。安貴手心有一道疤,又慣用左手,”尹采女道,“四年前,他是從露華宮調(diào)到飛燕閣的,只不過換了個名字。安貴原名鴻沙,雖整日低著頭,可飛燕閣里的宮人應當還有人記得此事?!?p>  “什么鴻沙,”貴妃道,“本宮宮里現(xiàn)在可沒這個人。若你說的是三年前那個,他早就掉井里淹死了。”

  “況且,手心有疤,又慣用左手的人,也不是不能找出第二個?!?p>  尹采女恨恨望著貴妃。

  她知道貴妃心狠,但絕沒想到能心狠至此。

  身邊之人都能說除就除。

  風歇了,燭火也一動不動,靜靜燃著。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皇上,貴妃娘娘,”忽有人掀開簾子進來,“安貴的樣子妾記得,鴻沙的樣子妾也記得,確實是同一人不錯?!?p>  應才人蒼白著臉,由侍女攙扶著上前,給元嘉帝行禮:“妾春芳殿才人應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p>  “你怎么來了?”

  應才人用帕子捂著嘴,咳嗽幾聲:“妾聽聞又有人提起四年前的案子,心里又想起從前的事,怎么也睡不著,便過來看看,”應才人又道,“妾聽到尹氏的話了,能斷定此事并非她所為?!?p>  “尹氏作畫,妾曾見過,當時便留意她畫喜鵲時候的點睛之筆,覺得頗有神韻,因此托她畫一幅喜鵲寒梅圖的屏風?!?p>  “當時屏風送過來的時候,妾總覺得哪里不對,喜鵲的眼睛似乎像尹氏從前畫的,又似乎有一點分別,沒了從前的神韻。”

  “現(xiàn)在,仔細想來,當時那屏風確實疑點頗多,而且那料子也確實不是尹氏能買得起的?!?p>  眾人的視線一下子又集中在貴妃身上。

  貴妃卻只撫著自己步搖上垂下來的流蘇,神色平靜,似乎此事與她無關(guān)。

  應才人又捂著嘴咳嗽幾聲,望向貴妃,聲音有些顫抖:“貴妃娘娘,妾素來與您無冤無仇,您為何要害我?”

  貴妃不答。

  “貴妃,你還有什么話可說?”元嘉帝的聲音也沉了下去

  朝臣之中有人掌心出汗,有人吞吞口水。

  他們交換了個眼神。

  有人端起茶盞,刮刮茶葉沫子。

  他們的心又都放了回去。

  貴妃松開垂在肩上的流蘇,毫不在意地笑笑:“皇上,您先別著急,還有羅美人和玉才人還沒說完呢?!?p>  “本宮也想聽聽,她們是怎么指責本宮的。”

  

咖啡煎蛋

本來想這章結(jié)束這段劇情的,一翻大綱,還有幾個點。   “秋獵”這段劇情,明天結(jié)束。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