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我暗自揣摩他方才講出的這兩個字。
“好吧，我是凌江王，當今王上嫡出次子?！彼^續(xù)道。
“凌江王？！”我大驚，“你就是我長兄……”
還未待我將后面的話說出，他慌忙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本王方才說了，殷嬌嬌已經(jīng)死了，但你還活著，仔細從你口中講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莫要再為你自己或者是其他人引來殺身之禍?！彼嫒萘⒖虈烂C起來，語氣冰冷。
我住了口，思緒清明，似乎之前的事情也漸漸明白了些，我意識到自己方才脫口而出的話有多么危險，我看著凌江王，點了點頭。
“好了，你明白就好，你先休息吧，后面的事，我會安排好的?！绷杞醯恼Z氣緩和了許多，他細致地為我掖好被子，傳來了他府中的下人，囑咐明白后，便抽身離去了。
我大睜著雙眼躺在床上，此刻我睡意全無。
自那以后，他給了我一個新名字——姝兒。
他將我留在凌江王府，待我身體恢復(fù)后，他許我近身侍奉，但卻從不叫我做過于疲累的活兒，左不過干些幫他照料照料花草，整理他的書案，幫他查找書卷，端茶磨墨之類的事情。
我曾是校尉府中嬌養(yǎng)的小姐，凌江王并未將我只當一般侍女對待，他并未任我整日流轉(zhuǎn)于雜活之間，常?？夹Ｎ以姇?，教我讀史吟詩。
我在校尉府中的功課，便也未曾落下，凌江王府中書卷頗多，我讀的極為舒暢。
這日午時，我將花房培育了的新花種放在凌江王書房后，便出了書房。
剛出書房，便聽得爭吵聲，我好奇去看。
“你，把茶湯給我了吧，我給殿下送去?！币粋€年輕的女聲尖銳道。
“可是，霏姐姐，這茶湯……是掌事安排我去送的啊……”另一個女聲聲音要低了幾分，怯怯道。
“你已經(jīng)送到了啊，我給殿下送進去，你可以回去了啊?！奔怃J的女聲繼續(xù)道。
“我……”
“怎么，你才來府中幾日，便就急不可耐的，上趕著去攀殿下的高枝了？”
“冰兒沒有……”
“沒有？聞聞你自己身上那身嗆人的煙土味，也敢接近殿下，還不快些回去換身干凈衣裳？”我近前，看到凌江王內(nèi)院中負責(zé)日常灑掃的霏兒伸手便去搶一個我面生的侍女手中端著的茶湯茶盞。
“霏兒姐姐我……”這面生的小侍女沒料到霏兒竟直接上手去搶，手上沒端穩(wěn)，打翻了茶湯，那茶杯茶盞雜碎在地。
“你敢弄臟我的衣服，你……”霏兒抬手就要打那個侍女。
我一步趕上，隨即伸手攥住霏兒的手腕。
“你是哪個……”霏兒正待發(fā)火，定眼看到是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道是哪個，又是個被殿下?lián)旎貋淼?，我還未來得及問你呢，你是有什么特殊之處，怎么就能偏得了殿下的偏愛？”
“殿下的心意，霏兒姐姐與我們，原不該肆意揣度，這位妹妹只是做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霏兒姐姐何故要為難她？”我笑道。
“我要做什么，輪得著你來管么？”霏兒冷笑。
“姝兒怎敢冒犯姐姐，姐姐在殿下府中做事的時間比姝兒長，自然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分寸的，所以，姝兒覺得，姐姐斷不會愿意將今日的事情鬧大，惹得殿下煩心?！蔽覍⑦@位面生的侍女護在身后。
“我不管殿下怎么就撿了你來，但我今日就要你記住，這里，容不得你放肆！”霏兒眼神示意，我們周圍的侍女圍了上來。
“怎么，霏兒姐姐覺得，動手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么，姐姐秀外慧中，斷不會行莽夫之事?！蔽倚Φ?，并無懼色。
“能讓二位妹妹長長記性，拎清楚事實，無論用什么法子，都是好的。”霏兒笑道。
“住手！”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本王府上太清閑了么，都沒活兒可作，有時間在這里生事？”凌江王帶著他手下的侍衛(wèi)過來。
我們驚慌跪下。
“殿下，是姝兒與冰兒打碎了要送與殿下的茶湯，霏兒才訓(xùn)誡一下。”霏兒搶先將錯全安在我與那個叫冰兒的面生的侍女身上。
我偷眼望望這個喚冰兒的侍女，她緊咬雙唇，面色慘白，幾乎跪不住。
“姝兒，你可要辯解些什么？”凌江王直接問我。
“姝兒有錯，不敢辯解，當請殿下責(zé)罰，只是此事不關(guān)冰兒妹妹，只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姝兒無需多言?！?p> 霏兒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她沒料到我竟無意做絲毫爭執(zhí)。
“你叫……冰兒？”凌江王走到冰兒面前。
“是……”她顫巍巍不敢大聲講話。
“你去告知掌事，命掌事結(jié)清霏兒的工錢，趕出王都，不得回來，另外，日后便由你頂了霏兒的職，在我內(nèi)院灑掃。但是，我不想看見你畏畏縮縮的樣子，你自己做事把握好分寸?！绷杞醯馈?p> 冰兒詫異地抬頭，她沒料到凌江王會這般安排，直到我輕輕碰了碰她，她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謝恩。
霏兒則是目瞪口呆的跪在原地，求饒的話還沒喊出口，便已經(jīng)被凌江王的侍衛(wèi)拖了出去。
“本王不喜歡理睬瑣事，日后，也別再讓本王看見任何人在我府中爭斗吵嚷，如有違者，霏兒便是例子！”凌江王冷聲道。
眾侍人慌忙稱是。
“你，同我進來?！绷杞跆种赶蛭?，我起身，隨他進屋。
“受了委屈？”待我掩上屋門后，他笑問。
“姝兒不敢言什么委屈?！蔽业?。
“方才怎么也不為自己做些辯解？”他又問。
“姝兒不喜歡口舌之爭，也不喜歡惹是非，姝兒想，殿下應(yīng)該也不喜歡府中多雜事煩擾吧？”我微微抬頭，望望凌江王。
他笑著點點頭：“好吧，不過，你方才說‘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這是你的真心話么？”
“殿下覺得，此話不對么？”我不解。
“此話無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人心所想，卻往往未必能如意，有時，即使是人心有公道，受于各種局勢所迫，這公道，也往往伸張不出來?！绷杞跻馕渡铋L，語氣也漸漸低緩。
“殿下……”我見凌江王臉色有異，擔憂問道。
“哦，沒事，”他反應(yīng)過來后，又恢復(fù)了笑顏，“姝兒，日后遇事，當以保護好你自己為先，莫要急著替他人出頭。畢竟，你敢于為人打抱不平，卻未必有能保你自己全身而退的資本?！彼馈?p> “姝兒明白了。”我?guī)缀跬?，我此刻已?jīng)不是曾經(jīng)殷氏的大小姐了，也不該仗著殿下些許的偏愛就魯莽行事，我若不能將事情處理得完備，就不該為自己、為殷氏滿門以及凌江王殿下招來禍端。
“姝兒，你去同掌事講明，日后我每日午時的茶湯，就由你送來就好；另外讓掌事好好糾一糾本王府中的風(fēng)氣，本王不想被類似于今日的這種小事煩擾?！绷杞醯?。
“是！”我欣然應(yīng)下后告退，自那日后，凌江王的茶，就全部由我為他送去，而府中的風(fēng)氣，倒也清明了不少，眾人繃著弦，也不敢再輕易生事，凌江王殿下的脾氣是好，但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霏兒的事兒，即是個好例子。
我常常出入凌江王內(nèi)院，冰兒又因頂了霏兒的值，也在凌江王內(nèi)院灑掃，如此常來常往，我二人熟稔了許多，便也常以姐妹相稱，閑時便一同玩笑。
這日午時，我端了剛剛煮好的茶預(yù)備送去凌江王屋內(nèi)。
他一貫習(xí)慣了午休，我將茶端去，待殿下午休后，茶溫便剛好。
只是這日我進去，他卻坐在桌前，皺著眉，翻著幾案上的卷本，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聽得他咳嗽的似乎很難受。
“殿下可是身子不適？”我將茶放下，關(guān)切問道。
“哦，姝兒，”他抬起頭，看到我后勉強笑了笑，“不妨事，略著了些風(fēng)寒，今日氣候又干燥，身子不適，調(diào)理幾日便好了。”
“殿下……在為何事憂心，可否言于姝兒？”我不知為何，卻多嘴問了這一句。
“姝兒，”凌江王臉色忽地冷了下來，“本王同你講過，本王未向你提及的事情，莫要多問！”
“姝兒知錯了，請殿下息怒?！蔽抑约菏а?，慌忙認錯。
“好了，出去吧?！彼p輕嘆了口氣道。
我滿心委屈地出了凌江王房中，卻并未急著去做活兒，反正凌江王從未強加給我什么活計，他囑咐了府中的下人，若無要緊事，我只要不到處闖禍，做什么活兒，我大可以自己去挑。
但我從未因為凌江王些許的特殊對待便在府中亂使性子，而是本本分分地接著管事分派下來的活兒，我知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
我徑直去了伙房。
“姝兒姑娘是又想學(xué)些新的菜譜了么，怎么近日來伙房來的這般頻繁？”掌勺是個胖胖的小老頭兒，其實也沒有多老，只是他自帶老頑童的喜感，令我覺得十分親切。他見我又來了伙房，笑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