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有求
南老太太的臉陰沉的要滴下水來,“燕娘,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南玉兒怔在那里。
從小到大,祖母便將她捧在手里,百般呵護(hù)。這會聽南書燕這樣說,她心中一半是震驚,另一半則是恐懼。
如果自己真不是南家的女兒,那......南玉兒愣愣的望著南書燕,連哭泣都忘了。
“自然是街坊鄰居告訴的?!蹦蠒嗖⒉痪唧w指名道姓說這話的來處,她目光深深的望著南老太太,“祖母,我聽人說,當(dāng)初阿娘來的時(shí)候,是抱著個(gè)孩子來的,那孩子難道不是玉娘?”
南老太太打了個(gè)冷噤,氣恨道:“是哪個(gè)嚼舌根的盡說這些爛舌頭的話,玉娘是我看著出生的,難道還有假?”
“玉娘當(dāng)真是祖母看著出生的?”南書燕加重語氣,似笑非笑的問。
“這如何騙得了人,”南老太太沒好氣道,“玉娘出生那日,我就一直守在門口,直到她被穩(wěn)婆抱了出來,哦,對了,就是對面的劉婆婆為她接的生。”
得到祖母的肯定,南玉兒才松了口氣,雙眼里一團(tuán)水光,看上去委屈又楚楚可憐。
前世,她就是被她這樣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蒙蔽,才處處護(hù)著她,以為她們姐妹情深。要不然,她也不會想到去平江投奔。
南書燕看也不看她,繼續(xù)道,“既然玉娘不是那抱來的孩子,難道抱來的那個(gè)孩子是我?”
南玉兒眸光閃了閃,低頭聽得十分專注。
南老太太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語氣便有些敷衍,“你也是我看著出生的,燕娘,這樣的渾話今后可別要亂說了?!?p> “既然我和玉娘都是祖母的親孫女,那為何祖母事事護(hù)著玉娘,而處處苛責(zé)于我?”南書燕又問。
“我何曾苛責(zé)過你?”南老太太一口否認(rèn),“只是你是姐姐,自然凡事要你讓著玉娘一些?!?p> “那好,祖母既然這樣說,就請祖母將我的金鐲交給我自己保管,我便相信祖母。”她將“我的”兩個(gè)字咬的很重,南老太太便真的生氣起來。
“燕娘是人大心眼也多了,我還沒看出來,你繞這么大的彎子,原來是為了金鐲呢!”
南老太太奚落道:“那金鐲說實(shí)話也不是你的,那是南家的,只是你比玉娘大些,便由你先戴著。如今我想要給誰,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可阿娘跟我說過,那金鐲,是我的?!蹦蠒嘧旖呛I諷,“什么時(shí)候又成了南家的了?”
“張氏已經(jīng)死了,你有能耐將她從地底下叫起來跟我對質(zhì)?”南老太太聲音高了起來:“你吃我南家的,住我南家的,說句不好聽的,連你也是我南家的,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討要金鐲?”
南書燕依舊淡然道:“祖母是不愿意給了?!?p> “不給。”南老太太冷冷地看她一眼,“你待如何?”
“也不如何,只是這只金鐲,在祖母手中也未必會長久,可能很快就保不住了,“南書燕笑得意味深長,”若今后有人問起金鐲的來處,祖母還望能如實(shí)回答。”
南老太太氣得心口痛,什么叫保不住了,她是在咒南家要倒霉嗎?
生了一回氣,南老太太也沒有心思去送嫩芽了。
倒是南玉兒一句話不說,提了籃子出了門。
午時(shí)剛過,南秋月便提著一盒點(diǎn)心上門。
南秋月三十六七歲年紀(jì),眉眼酷似南老太太,但她身材瘦削,顴骨又很高,整個(gè)人看上去便顯得有些難于相處。
南老太太看到她,倒是氣消了些。又見她拎著糕點(diǎn),便絮絮叨叨埋怨道:“來就來了,還要花費(fèi)這些做什么?我又不缺這些?!?p> 南秋月將糕點(diǎn)放在桌子上,笑著哄她開心,“娘,我知道你不缺這些,但這也是女兒的一點(diǎn)孝心,若是連這么一點(diǎn)糕點(diǎn)我都舍不得孝敬你,那你也是白養(yǎng)了我這個(gè)女兒一場?!?p> “說這些做什么?!蹦侠咸珢澣坏溃骸拔铱茨氵@些日子倒是又消瘦了許多,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事了?”
“也沒有,只是......”南秋月嘆了口氣,在南老太太對面桌前坐下,略有些窘迫,“泰來眼看要入場,加上現(xiàn)在換季了,我前幾日給他置了兩身單衣,就只能在飲食上省著點(diǎn)。”
南老太太寬她的心道:“泰來大了,出門也應(yīng)該穿體面一些,等日后他有出息了,你也能跟著享福。”
南秋月笑著道:“娘說得是,我就盼著這一天呢,這輩子,我的指望就都在他身上了?!?p> 說這話時(shí),她臉上沒有一絲高興,反而神情還有些恍惚。
南老太太從桌子上的果盤里抓了一把蜜餞果子遞給她。她撿了一顆放進(jìn)嘴里,“我聽玉娘說,你和燕娘置氣了?”
南老太太嘆了口氣,有些頭疼,“那孩子這次病了起來,就像中邪一樣,好好的,偏就要說玉娘不是我親孫女,害的玉娘哭了一場?!?p> 南老太太想了想,還是沒將金鐲的事情說出來。
南秋月湊近幾分,小聲道:“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說了什么,讓她起了疑心?!?p> “可不是,回來就問當(dāng)年她阿娘抱回來的孩子是誰?”
南老太太皺了皺眉,“我們瞞著她還不是怕她知道后,跟我們離了心,養(yǎng)她這么大,也就白費(fèi)了?!?p> “娘,女生外向,這翻年過去,她也就是十四了,”南秋月輕聲道:“不如早日為她找個(gè)婆家,也能得些好處。再說,你如今也年歲大了,是該享福的時(shí)候了?!?p> 南老太太意動。
當(dāng)初和親閨女一般養(yǎng)著她,也是看她長得水靈,今后怕是個(gè)有前途的。原本她在家里也算勤快,再養(yǎng)兩年也多個(gè)人手,但看現(xiàn)在的樣子,恐怕是養(yǎng)不得了。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南老太太沉吟道:“若是有合適的,你也留意著點(diǎn)。當(dāng)然,做個(gè)妾也行,只是彩禮要高一些?!?p> 南秋月笑了起來,“既然娘開了口,我自然會上心的。”
“祖母有何事要姑姑上心?”南書燕端著一大盤剛出鍋的饅頭笑著走進(jìn)來,那饅頭雪白暄軟,冒著陣陣香氣。
“早就知道姑姑來了,只是這饅頭還沒蒸好,便多耽擱了一會?!蹦蠒嘈σ饕鞯貙⒛颈P放在桌上,隨手撿了一個(gè)饅頭遞給南秋月。
南秋月接過饅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燕娘是越來越能干了,已經(jīng)會蒸饅頭了?!?p> 南老太太還為剛才的事生氣,原本想要故意冷著她,但看到滿滿一大盤白花花的饅頭,她便心尖都痛起來。
平日家里的米糧都是盤算著吃的,要吃白面也是加點(diǎn)麥麩烙個(gè)餅什么的,一下子蒸這么多饅頭,究竟要用多少白面啊。
“這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吃什么白面饅頭?”南老太太心里暗罵敗家子,臉色自然算不上好看。
南書燕渾然不在意南老太太的臉色,她笑著拿了一個(gè)白饅頭遞給南老太太,笑著道:“祖母,姑姑難得來一趟,這些白面饅頭等會讓她帶些回去,正好就嫩芽吃?!?p> 南老太太聽她這樣一說,倒不好說什么。
她向來心疼南秋月和李泰來,饅頭給他們吃了,白面也就不算糟蹋。
南老太太這才接過饅頭,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知道想著你姑姑,也不枉你姑姑疼你一場。”
南秋月便高興起來,“本來想著回去后做嫩芽冷淘,如今有了燕娘蒸的饅頭,倒省了?!?p> 南書燕便笑著道,“姑姑吃了我蒸的饅頭,定然也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才成?!?p> 南秋月笑著看了南老太太一眼,道:“燕娘也知道做交易了?你說出來是什么事,看看姑姑能不能幫你?!?p> “明日上巳節(jié),我和玉娘要去放紙鳶,姑姑幫我們扎一只紙鳶可好?最好是別致一點(diǎn)的,聽說方姑娘明日也要去?!?p> 南秋月一聽方姑娘,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我當(dāng)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紙鳶我家里還剩兩只,等明日讓你表哥送過來?!?p> 南書燕心中冷笑。
她就知道,一說方姑娘要去,南秋月必然會告訴李泰來。
太守家的女兒,誰不想高攀呢?更何況,在南秋月眼中,李泰來乃人中龍鳳,只有太守女兒的身份才配得上。
而最關(guān)鍵的是,李泰來見過方卉一面,從此便念念不忘。
南書燕便笑著道謝,“那就多謝姑姑和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