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承情
南書燕走后，劉渡讓阿召將鐲子放進了自己的箱籠。
“我明日便回平江，這幾日，你給我好生查查剛才那位姑娘是何來歷？”劉渡語氣凝重，“最重要的，是她這只金鐲究竟從何而來，越清楚越好?！?p> 阿召不明所以，但看劉渡一臉嚴肅，便點了點頭，“老爺，我知道了?！?p> 劉渡揮揮手，阿召出去了。
五百兩銀子拿在手中實在不便，南書燕便直接在當(dāng)鋪里換成了一張兩百兩和一張三百兩的兩張銀票。
上行當(dāng)鋪位于云縣縣城正中心，南書燕走近路，穿過一條小巷只需半柱香功夫便可回南家。
剛轉(zhuǎn)過正街，沈含山白袍寬袖，迎面走來。
南書燕停下腳步，叫了聲沈大夫。
沈含山剛從李三郎家出來，他在距南書燕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半晌沒有做聲。
南書燕便繼續(xù)安靜的朝前走去。兩人錯身而過的一瞬，沈含山突然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南書燕頓了頓，轉(zhuǎn)過身來。
女子肌膚如雪，眼神清澈，一臉淡漠，“沈大夫，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
沈含山迎上她的視線，目光里帶著問詢，“蜜餞里的紅曲草不是無心之過，而是你有意為之？”
南書燕：“理由？”
沈含山：“我......不知道?！?p> 南書燕嗤笑，“沈大夫，我是南家的女兒，我與中毒的人無冤無仇，就算我要下毒，我也不會用自家的果子做筏子，再說了，我父親對果子鋪的秘方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根本無法靠近。”
她唇角含著一絲淡淡譏諷，“沈大夫這樣說，怒我不能理解?！?p> 明媚的日光下，女子舉止從容，風(fēng)光霽月，讓沈含山突然升起一絲慚愧。
“再說，在南記的果子里下毒讓南家果子鋪名聲俱毀，這樣對我有什么好處？”南書燕笑著道：“我沒有，我也不會?！?p> 這就是跟他解釋了。
沈含山松了口氣，神態(tài)輕松了些，他略有些歉意道：“是我唐突了，還請姑娘不要見怪?！?p> “沈大夫正氣凜然，我不會見怪?！蹦蠒嗪Φ?，“南記果子鋪出了這樣的事，的確是父親的無心之過，這次多謝沈大夫解圍?！?p> 沈含山眉毛揚了揚，語氣便有些欣然，“南姑娘，你回去告訴令尊，那些中毒之人的湯藥錢，便不用付了，全部由聚仁堂來出?！?p> “沈大夫，這事因南家而起，跟其他人無干，南家的錯自有南家負責(zé)?！迸拥恼Z氣略有些冰涼，“不僅湯藥錢不能少，沈大夫的診費也是一分也不會少的。
這樣的話你便不要再說了，特別是在我祖母和父親面前可千萬不能這樣說?！?p> 沈含山呆了呆，望著她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
她好像有些生氣。可是，有人愿意幫南家度過難關(guān)，她不應(yīng)該感到高興嗎？
難道不想承他這個情，怕他今后糾纏不清？
沈含山握住下巴，露出個苦笑。
南書燕倒不是怕承他的情，反正他幫南家又不是幫她。
她是不想讓南家太輕松的解決了這件事。若是如此，南老太太定然會把剩下的銀子給南玉兒添妝。
她只是純粹不想讓李泰來和南玉兒好過罷了。
回到家里，南書燕將一張兩百兩的銀票交給了南老太太。
“祖母，掌柜說鐲子雖然成色不錯，但實在太小，本不能當(dāng)這么多。但聽說家里出了事，才愿意多多當(dāng)點，只是讓我們手里寬裕了盡快去贖回來?！?p> 南老太太拿著銀票唏噓道：“平日里和當(dāng)鋪也沒什么來往，沒想到現(xiàn)在人家居然肯幫我們。”
在她心里，那只鐲子雖然好，但畢竟小了些，當(dāng)兩百兩算是高的了。
她細心的放好銀票，突然默了默，忍不住問，“燕娘，你怎么知道我攢了三百兩私房銀子?！?p> “祖母曾不小心說漏了嘴?！蹦蠒嘣缇土系剿龝写艘粏?，便笑著自若的道。
南老太太上了年紀，這些年記性越來越差，有時候才說過的話轉(zhuǎn)眼又忘了，自己咬定是她說的，她估計也會認為真說過這樣的話。
果然，南老太太眼里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臉上便現(xiàn)出懊惱，“你這丫頭還真有心，祖母無意的一句話，你倒是記得很牢。”
南書燕笑著道：“祖母，你可是生氣我將這事告訴父親了？”
“有什么好生氣的?！蹦侠咸樣樀溃骸半y不成我還真能不管他?！?p> 她垂下眼睛，略有些疲憊道：“只是委屈了玉娘，哎......你先回去吧?！?p> 南書燕回去倒頭就睡。
她很久沒有睡得這么好了，這一覺醒來已是大天亮。
她對著桌上的銅鏡梳妝，昏暗的銅鏡里，女孩膚色白皙，兩筆墨染般的眉斜飛入鬢，睫毛亦是又濃又密，一雙杏眼卻黢黑如深潭。
她隨手解開頭發(fā)，重新挽了一個高髻，換了一件青布半袖褙子，越發(fā)顯得姿容雅致似流風(fēng)回雪。
南家的院子里熱鬧起來，新豐成衣鋪子的伙計一大早便將嫁衣送了過來，梳妝娘子也趕著過來為南玉兒試妝。
南老太太一抬眼看到南書燕，舒了口氣，“燕娘，你先帶著嫁衣和梳妝娘子一起去玉娘房中?！?p> 南書燕答應(yīng)著，從伙計手中接過嫁衣，帶著梳妝娘子往南玉兒屋里去。
辰時已過，初升的朝陽已爬上了南玉兒的窗欞，明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卻到現(xiàn)在還懶在床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梳妝娘子便撇了撇嘴，里暗道這家人好沒有規(guī)矩，從沒見過哪家姑娘是要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的。
南書燕輕輕叩了叩門，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南玉兒睡在床上，聽到有人進來，干脆用被子蒙了頭。
南書燕將嫁衣放在床頭的桌上，道：“這是新豐成衣鋪送來的嫁衣，祖母讓我拿進來給你試試?！?p> “放下吧！”南玉兒帶著濃濃的鼻音，似乎剛剛哭過。
梳妝娘子察覺不對，看了南書燕一眼。
南書燕一臉無視，繼續(xù)道：“梳妝娘子我也帶進來了，祖母讓你起來試妝。”
南玉兒這才掀開被子，露出頭來。
她沒有睡好，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帶著三十多歲婦人才有的黃氣，原本那張臉上最生動的一雙眼睛，也紅腫無神。
梳妝娘子看了她一眼，故作驚訝道：“姑娘，你怎么弄成這樣，明日可是你大喜日子了，若是這個樣子被你夫君看見，還以為你對他不滿意，憑空生出嫌隙便得不償失了?！?p> 梳妝娘子見過眾多婚前對未來夫君不滿意的女子，就算婚前各種折騰，但嫁過去不還是得仰仗人家的寵愛過日子。
既然如此，又有何想不開的呢。
南書燕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道：“成衣鋪子的伙計還在外面等著回話，你莫讓人家久等了。”
南玉兒眼里又沁出淚來，“姐姐，”她啞聲道：“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如今要這樣處處針對我？”
南書燕的指甲使勁掐著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失態(tài)。
她靜默片刻，才將手指松開，淡淡道：“這是祖母的意思，你若覺得不合意，不試妝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