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打草驚蛇
午后,城南宋府,一輛繁貴富麗的馬車踏風(fēng)而出。
馬車上,宋兆興雙頰紅腫,眼神陰郁。審訊了半日,守門的小廝和值夜的護(hù)院,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賊人的蹤跡,真是令人惱火。
宋兆興對面坐著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小伙計,此刻正傻愣愣地盯著宋兆興的臉。
“咳咳?!彼握着d輕咳一聲。
小伙計趕緊低下頭,但宋掌柜腫得高高的臉越看越滑稽,真是太好笑了。小伙計忍了又忍,終是破功,肩膀不住地抖動。
宋兆興紅臉轉(zhuǎn)黑,朝著小伙計的心口狠踹了一腳,怒吼道:“滾出去!”
小伙計捂住劇痛的心口,飛速瞥了一眼宋掌柜,宋掌柜那恨不得殺了他的眼神令他心悸。宋掌柜平日待他們很是親和,從未如此疾言厲色,他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連滾帶爬下了馬車。
宋兆興氣得重重踹了一腳車壁,整個馬車跟著晃了晃,他恨不得立刻掉頭回府,但卻實(shí)在舍不得這個機(jī)會。
這幾日他本不打算出門,午時那個小伙計匆匆來府里尋他。鋪?zhàn)永飦砹艘晃荒线叺男猩?,他本來要送一批玉器去北地的臨淵國,路過此地時他的夫人突發(fā)惡疾,急需大筆銀錢治病,但盤纏不夠診資,打算向紀(jì)寶齋出手那批玉器。據(jù)說那行商還隨身帶了兩件樣品,店里的掌事伙計驗(yàn)看后,確定皆為上品。
宋兆興卻喜憂參半,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機(jī)會找上門,他當(dāng)然是喜,既然那行商急著用錢,如若價格壓得好,可以大賺一筆錢。憂的是他的臉不宜見人,他不想自己的糗事鬧得滿城皆知。
天人交戰(zhàn)了半個時辰,宋兆興才下定決心出門。如果讓這樣的好機(jī)會溜走,他必會摧心剖肝,抱憾終生。況且偌大宋府,吃穿用度全靠鋪?zhàn)舆M(jìn)項(xiàng),維持雪兒的生活水準(zhǔn)也需要很多銀錢。
馬車飛馳,很快到達(dá)紀(jì)寶齋,車夫直接將馬車趕到紀(jì)寶齋門口。宋兆興以袖掩面,飛快下車,直奔二樓會客室。
一位長相儒雅的中年男子,身著錦袍,神情凝重,在會客室門口焦急踱著步,邊上站著幾個隨從。
中年男子聽見腳步聲,抬頭看向樓梯,當(dāng)看到宋兆興紅腫的臉頰時,腳步微微一滯。這中年男子正是鄒平假扮的,他心中暗暗感慨,寒絕這小子下手真重,看著都疼。
宋兆興忙堆起笑臉,朝鄒平拱了拱手,剛要寒暄,一個隨從“噔噔噔”跑上樓來,邊走邊喊:“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病情突然加重,口吐鮮血,您快去看看吧!”
中年男人聞言大驚,朝宋兆興拱了拱手,便急忙奔了出去,那幾個隨從也飛快跟上,帶起一陣微風(fēng)。
頃刻間變得空蕩蕩的會客室,似是一張大口,嘲笑著宋兆興像只被戲耍的猴子。宋兆興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握拳、指節(jié)泛白,怒聲喚來一個小伙計,吩咐小伙計立即去跟著那伙人。
小伙計急忙跑出門,可街上人來人往,已經(jīng)不見那伙人的蹤跡,不知朝哪個方向去追。
聽了小伙計的回稟,宋兆興罵了一聲蠢貨,狠狠踹了他一腳,吩咐他去城中的客棧打聽。
宋兆興心情差到極致,以袖掩面,疾步走出紀(jì)寶齋,卻見一群人堵在鋪?zhàn)娱T口看熱鬧。原來是一個伙計攔住了一個姑娘,那姑娘身著粗布衣衫,一眼便知是個鄉(xiāng)下人。
看到宋兆興從鋪?zhàn)映鰜恚枪媚镅劬σ涣粒泵π』镉嫷溃骸靶「?,這便是我要找的人?!庇智由握着d喊道:“爹?!?p> 宋兆興腳步一頓,剛剛的怒火尚未消散,又跑來一個胡亂攀親的,他怒意叢生,剛要抬腳踢開那姑娘,那姑娘又怯生生道:“爹,是娘讓我來找您的,天寶哥需要銀子治病?!?p> 宋兆興瞥了一眼那姑娘,乍看之下竟有些熟悉之感,定睛細(xì)看才驚覺是鹿兒村那個野丫頭,沒想到她會來府城,而且她變化有些大,宋兆興一時沒認(rèn)出來。
宋兆興壓下眼底的驚訝,看了看四周竊竊私語的人群,沉聲道:“隨我來。”
謝清漓乖順跟著宋兆興進(jìn)了鋪?zhàn)?,她低著頭,嘴角微勾,看來她賭對了,何氏害怕宋文秀被害的真相暴露,并沒有告訴宋兆興家里發(fā)生的那些事。
二樓會客室內(nèi),宋兆興端坐在椅子上,仔細(xì)打量著謝清漓。謝清漓壓下心中的恨意,微微低著頭,緊張揉搓著衣角,將一個鄉(xiāng)下少女的笨拙和拘謹(jǐn),表演得不著痕跡。
宋兆興的心漸漸回落,眼前還是他熟悉的那個野丫頭,除了長高長胖了一些,其他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她這副鄉(xiāng)下人瑟縮的模樣,看著就讓他心煩。
宋兆興冷硬問道:“你為何來此?”
謝清漓小聲回答:“娘給天寶哥治病的銀子不夠用了,讓我來跟爹拿點(diǎn)兒銀子?!?p> 銀子銀子,何氏這個蠢婦三句話不離銀子,宋兆興覺得心中更加煩悶,眉頭緊蹙。
“娘說什么事都沒天寶哥的身體重要,娘說知道爹有一塊上好的玉佩,如果爹手頭沒錢,可以先把玉佩當(dāng)了?!敝x清漓低垂著腦袋,模仿著何氏的口氣說話。
宋兆興重重將手中茶盞放下,沉聲問道:“什么玉佩?她是如何說的?”
謝清漓瑟縮了一下,顫聲回道:“娘說是一塊白色的玉佩,刻著字,她不認(rèn)識,像是個名字。她說她偷偷戴過兩日,知道是件好東西。”
宋兆興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這個賤婦,她竟然知道,真是小瞧了她。她還……”
宋兆興猛然收住話頭,他打量著謝清漓,許久后才冷聲道:“我沒有什么玉佩,你回去吧!”
謝清漓揉搓著手指,囁嚅道:“可是,可是娘說若我拿不回銀子,過幾天她親自來拿。”
“賤婦!”宋兆興抬手揮落桌上的茶盞,啪的一聲,茶盞被摔得四分五裂,他暴跳如雷:“告訴何氏,不要再打著給天寶治病的幌子要錢,否則我休了她?。?!”言畢,甩袖而去。
“噗哈哈”謝清漓憋了半晌,終于可以笑出來了,宋兆興的臉腫得像被蜂群蜇過似的,看著就令人心情愉悅,寒絕的巴掌打得不錯,回去就立即給他解藥,提前結(jié)束對他的懲罰!
……
那廂,宋兆興掩面走出紀(jì)寶齋,疾步上了馬車,他急于回去確認(rèn)玉佩是否還在、是否完好,何氏那個賤婦偷拿過玉佩,他竟然沒有察覺,那她是否還知道其他的事?
宋兆興一路糾結(jié)、推測又否認(rèn),反反復(fù)復(fù),他未曾察覺,暗中有人默默地跟著他。
月上樹梢時,宋兆興回到了宋府,他大步流星奔進(jìn)主院臥房,卻見雪兒主仆都在。下人們有些驚奇,老爺今日竟然沒有先去沐浴。
林雪見宋兆興回來,一臉驚喜,急忙起身,但瞥見映月冷沉的臉后,又緩了緩臉上的熱切,柔聲問道:“老爺,您回來了,生意談妥了嗎?”
宋兆興心中掛念玉佩之事,第一次對林雪失去了耐心,敷衍道:“雪兒,我沒有胃口,就不陪雪兒用晚餐了。今晚有雪兒愛吃的五味杏酪鵝,雪兒快去廚房叮囑一聲,讓廚房的婆子丫鬟不要偷懶,若是雪兒吃得高興,她們通通有賞?!?p> 林雪有些怔忡,宋兆興今日的舉動與往日大相徑庭,往日他會親自去廚房盯著廚子們準(zhǔn)備,今日他卻如此反常,林雪有些不高興,不過還是聽話地朝門外走去。
映月杵在那里沒動,她看不起宋兆興這個舔狗,更沒把林雪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當(dāng)主子,所以此刻她并沒有像個貼身丫鬟那樣跟在林雪身邊。
宋兆興見映月仍然留在房中,怒斥道:“你的眼睛被狗吃了嗎?夫人寵著你,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主子?還不快滾去伺候夫人!”
映月怒視宋兆興,這個惡心的男人,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他捆了帶到主子身邊,但是主子交代了要徐徐圖之,最重要的是查出他身后之人,所以不能莽撞。映月壓下心中怒火,扭頭朝林雪追去。
“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早晚處理掉你?!彼握着d一邊嘀咕,一邊走到門口,朝院中的婆子吩咐道:“把院子里的人都打發(fā)了,誰都不要進(jìn)來?!?p> 宋兆興“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快步走到床邊,移開被褥,在床板上一陣摸索后,床板彈開一塊,露出一個暗格。他從暗格中拿出一方錦盒,迫不及待打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瑩白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