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村里來了個貴客
一片片崇山峻嶺連綿不絕，山勢陡峭危險，座座青山如利劍直刺蒼天，這便是西蜀，因其山勢難走，故而有古人發(fā)出“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的感慨。
巍峨的青山腳下，有一處村落，村名很普通，叫小黃村，村里大概有近百戶人家，因?yàn)闆]有遭受戰(zhàn)火侵?jǐn)_，這些戶人家倒也能自耕自足，過著日升而出日落而歸的生活，辛苦是辛苦了點(diǎn)，但勝在安樂無憂。
小黃村里的人大多姓黃，當(dāng)然也有幾家是其他姓氏的，是從別地遷居而來的，據(jù)說都是春秋戰(zhàn)國時躲避戰(zhàn)火逃到這里的，但這幾家人都毫無例外地矢口否認(rèn)這點(diǎn)。
剛開始的時候幾家人還是與小黃村村民有所不同的，因?yàn)樗麄儫o論是說話，走路還是吃飯什么的，都顯得特別好看，尤其是那些外姓女子，聲音甜美外形纖美外加動作優(yōu)雅，惹得小黃村的一些年輕漢子天天守在這些戶人家門口，就只為遠(yuǎn)遠(yuǎn)地望她們一眼。
當(dāng)然，有一家是例外的，這家人姓徐，是十年前才移居小黃村的，也不像其他外姓人家那般浩浩蕩蕩地舉家搬遷，徐家只有一老一少爺孫倆人，爺爺生性隨和，不像其他外姓人跟小黃村的人之間好像隔著一條溝渠似的，他看見村里人都會樂呵呵地打招呼，而且也不會把孫子藏在家里，而是放任孫子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村里人也都親切地稱他一聲“老徐”。
老徐不會農(nóng)活，長相看似斯文卻也識字不多，好在身體還算健壯，偶爾還會上山砍點(diǎn)柴，但若要養(yǎng)活他自己和孫子兩人，賣柴得來的這點(diǎn)小錢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于是他每隔一段時間便要把家里的東西拿出一點(diǎn)，走幾十里的路，拿到鎮(zhèn)上的當(dāng)鋪里換錢，如此過了十年，孫子慢慢長大，家里的貴重東西也差不多都給典當(dāng)光了。
若是孫子爭氣，那也就罷了，徐爺爺也就老有所依了?？善@位大名徐小虎的少年，讀書不好好讀，農(nóng)活也不好好干。一個鄉(xiāng)下小子，如果能考上個秀才什么的，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若是讀書不成，你就踏踏實(shí)實(shí)地鋤田地，小黃村地少人多，只要肯努力干活，不愁沒飯吃；再不行還可以山上打獵，小黃村靠山而成，隨便逛個小半天，碰上幾只野雞野兔根本不成問題，若是運(yùn)氣好還能捕到狐貍什么的，那么這個月就不用干活了，要知現(xiàn)在一張狐貍皮的價格可不菲。
可偏偏徐小虎文不成武不就，在村里人眼里就是一副好吃懶做吊兒郎當(dāng)?shù)男』旎欤皇且幌驕睾偷睦闲鞂櫮鐚O子從來沒說什么，甚至都沒見到他教訓(xùn)孫子，村里老者勸過老徐幾次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好在徐小虎看見村里人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雖然形象不怎么好，但也不怎么惹人厭惡。
其實(shí)小時候長得虎頭虎頭的徐小虎還是很受歡迎的，只是長大之后讓村里人失望太多了。起先還有幾戶人家的閨女看上了雖然沒什么本事但起碼還有一副好皮囊的徐小虎，但最終都在家人的強(qiáng)烈反對下放棄了這個念頭，畢竟長相只能看不能吃，誰也不想嫁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懶漢子啊，這樣自己的下半輩子可就毀了。
……
春天的日頭再怎么發(fā)熱，照在身上也只會使人覺得十分舒服。
沒有一點(diǎn)煩惱的徐小虎，搬了張?zhí)梢畏旁陂T口，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躺在上面曬太陽，看到地里勞作回來或是偶爾經(jīng)過門口的街坊鄰居，他都會熱情地打個招呼，“叔伯阿姨好”，村里人雖然也是笑著回應(yīng)，但心里還是會有那么一點(diǎn)遺憾：好好的一個小伙子，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一生，可惜咯。
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小伙伴偶爾經(jīng)過，見到徐小虎這番模樣，還會好心地勸上一句，“小貓，走，一起下地干活去！”徐小虎小時比較瘦弱，小伙伴都不喊他大名，而是開玩笑地叫他“小貓”，久而久之，這個外號便定型了，即使徐小虎現(xiàn)在身材跟同齡人差不多，也改不過來了。
但徐小虎都是報以淺淺一笑，然后又閉上眼睛曬太陽。然后這些同齡人便也搖搖頭走了。
忽然，村東頭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馬蹄落地時雄渾有力的聲音便知道是一匹難得的好馬，騎馬之人到了村口并沒有驅(qū)馬入村，而是隨意地把馬兒拴在一顆老槐樹下，也不系繩子，一來馬兒有靈性不會亂跑，二來村里人實(shí)誠，不會做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騎馬者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后便順著村里頭的小路緩緩走向村西頭，村里人看見衣著華麗氣質(zhì)不凡的騎馬者，生怕弄臟其衣裳沖撞了貴客，都有意地避開他，騎馬者似乎也習(xí)慣了這些，只當(dāng)沒注意到這些人是在躲避自己，依然笑臉嘻嘻打著招呼，仿佛是認(rèn)識了很久的老熟人一般。
百來戶的小村子，騎馬者很快便從東頭走到了西頭，然后在徐小虎的院門前停了下來。
原來他所要拜訪的人，正是徐小虎。
徐小虎見了騎馬者，既不歡喜也不驚訝，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伸出右手遮住額頭，看了眼天上的藍(lán)天白云，似乎在自言自語：“快要下雨了，要準(zhǔn)備收衣服了?！?p> 騎馬者似乎早料到會是這么個情形，并沒有責(zé)怪徐小虎的無禮，反而笑道：“你不知道遠(yuǎn)來都是客的道理嗎？本少爺特意從幾十里外驅(qū)馬跑過來，你沒有好酒好菜招待也就罷了，現(xiàn)在連個起身歡迎都欠奉，這算怎么回事？”
徐小虎還是無動于衷，“既然都知道自己是客人，怎么都不知道帶點(diǎn)禮物？”
騎馬者樂呵呵道：“原來如此，那是我失禮在先了，下次補(bǔ)上，如何？”
“這還差不多?！毙煨』⒔K于微微坐了起來，然后在躺椅上騰挪了幾下位置，使自己可以坐得更加舒服一點(diǎn)，然后順手從旁邊扯了一張椅子，示意騎馬者可以坐下來了，這便是他徐小虎的待客之道。
騎馬者大馬金刀地坐下，有點(diǎn)不滿道：“小貓，沒有好酒好菜也就罷了，畢竟小黃村太過于偏僻，想來也拿不出什么像樣的飯菜？可你總該端點(diǎn)茶水吧，哪怕是幾文錢的茶葉也行啊，我不在乎的?！?p> “哦！”徐小虎淡淡地回了一聲，然后伸手在躺椅旁一撈，手里便多了一個粗糙的茶壺，遞給了騎馬者。
“沒有茶杯嗎？”
徐小虎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騎馬者笑了笑，也不再說話，也許是騎馬騎久了，喉嚨又有些渴了，也不顧茶壺是不是徐小虎已經(jīng)這么嘴對嘴喝過了，抓起茶壺就往嘴里倒，茶水一入口，騎馬者就感覺又些不對勁了，這茶水怎么有點(diǎn)酸又有點(diǎn)苦，不會是過期的劣質(zhì)茶葉吧？
“噗”，騎馬者把還沒入口的茶水全部吐了出來，皺著臉問道，“這是什么東西啊？”
徐小虎搖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可惜啊，這么好的東西就被你浪費(fèi)了，真是暴殄天物??！”
騎馬者顯然不習(xí)慣這種怪異的味道，又往地上連連啐了幾口，不滿道：“還暴殄天物，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啊，這么難喝，虧你還拿得出手？”
徐小虎道：“你可知這茶壺里面是什么？”
騎馬者不屑地回道：“難道還是什么靈丹妙藥不成？”
“恭喜你，答對了，這還真的是靈丹妙藥，像你這樣的富家子弟，整日大魚大肉好酒好菜的，喝了這個，保你腸胃通暢，可以去掉肚里好幾斤的油水?！?p> 騎馬者哪會相信這等托辭，冷笑道：“滿嘴胡說八道，你說這藥水是用來通腸胃的，那你怎么也喝這個，不要跟我說你也是天天大魚大肉，也不要說你料到今天我會來所以特意為我準(zhǔn)備的?！?p> “我說你笨你還不承認(rèn)，都說這是靈丹妙藥了，當(dāng)然也就有許多功效了，像你這般肥頭大耳的喝了可以減肥，像我這般的窮人喝了則可以強(qiáng)身健體，雖不敢說百病不侵，但起碼風(fēng)寒感冒是絕對進(jìn)不了身的?！?p> “真有這般功效？”
“信不信由你?！毙煨』⒄f著搶過騎馬者手里的茶壺，仰頭灌了一口。
騎馬者看著徐小虎“吧唧吧唧”咂著嘴巴，感覺喉嚨也就沒那么渴了，甚至還有一絲絲清爽的感覺，難道是剛才喝了一點(diǎn)藥水的緣故？于是他連忙笑呵呵從徐小虎手里接過茶壺，狠狠地喝了幾口，就當(dāng)是喝中藥了，或許是受了徐小虎說的話的影響，他已經(jīng)不覺得那藥水是苦還是酸了。
“怎么樣，不錯吧？”
騎馬者也顧不得什么禮儀，直接擼袖子擦嘴巴，“不錯?！?p> “那就多喝幾口?！?p> “不了，我這次是有事來找你的?！?p> 徐小虎撇撇嘴道：“早知道了，沒事你堂堂的鄭大少爺怎么會來我這窮鄉(xiāng)僻壤？”
鄭大少爺，原來騎馬者名叫鄭玄，乃是玉柳縣最富有的鄭家的大公子，鄭家不僅在玉柳縣，甚至在整個扶風(fēng)郡也是能排得上名號的，徐小虎這個鄉(xiāng)下人之所以能跟鄭大少爺攀上交情，全是機(jī)緣巧合，而且更重要的是鄭玄沒什么富家子弟的壞脾氣，加上兩人脾氣秉性差不多，一來二去才成為好朋友的。
鄭玄整了整衣襟，然后一臉興奮地說道：“我要準(zhǔn)備去參軍了，而且還是益州牧的虎翼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