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初換下東唐華裙,穿了一身東唐男子的長袍。
還是有點短,剛到腳踝。
但好歹不是女裝了,他很知足。
院中坐滿人,一圈一圈的。
他走進(jìn)最里圈,坐下,左邊是妲娜,右邊是達(dá)瓦。
被擠開的達(dá)瓦恨恨地盯著花大水。
花大水是姑娘,他再不喜,也不該對一個姑娘做什么。
所以他死死地盯著花大水姑娘,希望花大水姑娘有所覺悟。
沒想到花大水姑娘的臉皮厚得超出他想象,非常自然地占據(jù)妲娜身邊的位置。
“花大水姐姐你來得正好,羊腿烤好啦!”妲娜割下烤得最好的部位,怕燙著花大水姐姐的美手,挑了只相對好看的盤子盛著,遞給花大水姐姐。
達(dá)瓦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從前妲娜的第一份肉都是先割給武先生的,然后再割給他。
這回妲娜的第一份肉割給了花大水姑娘,第二份肉必然割給武先生,那么第三份肉才是他。
原本,他在妲娜心中排第二的,因為一個花大水,他只能排第三了!
他恨!
結(jié)果妲娜割肉給武先生后,再割給他阿爸、察察頭人、強噶、老貢,然后才是他!
他在妲娜心中的排名下降了很多很多。
白瑪一副看破的模樣:達(dá)瓦這小子果然喜歡花大姐。
武子期捧著肉,被花大水姑娘身上的衣袍吸引。
越看越熟悉,這不是他的衣裳么?
早上洗的,今天有事耽擱了,沒收。
怎么穿到花大水姑娘身上了?
不過花大水姑娘穿著蠻合身的。
降初向武子期投去感激的目光與真誠友善的微笑。
家里四個男人,他原來的衣裳太破了,穿不了。
老貢和少年十七只有兩身衣裳,他不好意思要。
武先生衣裳多,而且長,但他收得很好,他拿不到。
還好今天武先生忘了收衣裳,他才能穿到久違的男裝。
武子期看出來了,花大水姑娘就喜歡穿東唐的男裝。
后面的勇士們竊竊私語,原來達(dá)瓦部落的小頭人喜歡花大水姑娘,花大水姑娘喜歡武先生。
白瑪嘆息:達(dá)瓦真慘,花大姐顯然更喜歡武先生啦。
妲娜分完幾只大羊腿,坐回原來的位置,大口大口啃羊肉。
勇士們捧著肉,心中有事,沒什么胃口。
老達(dá)瓦頭人、察察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許多話要說,但一時說不出來,也不知怎么說,便一塊接一塊地往火堆里送柴,火焰愈發(fā)蓬勃。
風(fēng)吹來,火焰扭動,像他們內(nèi)心的掙扎。
雅拉高原竟然有這么大一座寶石山,雅拉府現(xiàn)有的幾座玉礦加起來都比不過,更別說那幾座玉礦因為幾百年的開采幾乎耗盡,更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了。
若仁欽老爺知曉,定然是要的。
他們造反了,定然是不給的。
不給,這潑天的富貴就是他們的。
但,太富貴了,內(nèi)心還是有些不安。
武子期:“既然是神女的饋贈,那么聽神女的總沒錯!”
察察頭人、老達(dá)瓦頭人連連稱是,于是一圈人齊齊望向妲娜。
“神女,你說我們怎么辦?”
眾目睽睽下,妲娜高高舉起啃了一半的羊肉,一張嘴油光發(fā)亮?!拔艺f,大家吃!”
才烤好的羊肉外焦里嫩,冷了就沒那么好吃了。
武子期起身,加了把火候:“神女的意思明白了么?吃!”
眾人會意,然后像吃掉寶石山一樣豪邁地吃掉手中的肉。
“吃!”
“吃!”
“吃!”
……
晨光下,牛羊悠悠吃草。
武子期、妲娜、降初、達(dá)瓦、達(dá)嘉、卓瑪、白瑪一桌吃早飯。
老貢送別少年十七去忘愁埡訓(xùn)練,迎來察察頭人,和察察頭人的兄弟強噶。
強噶馬后拖了個人,是個熟悉的勇士。
“吃著呢!”察察頭人看了看桌上熱騰騰的羊肉坨坨,每一坨肥美的羊肉都均勻地裹滿了綠糊糊,看起來非??蓯?,一看就知是卓瑪親手煮的。
轉(zhuǎn)個背,自己盛了碗酥油茶,坐下,“嘿嘿嘿,那我也吃點兒。”
強噶搓手手:“桀桀桀~那我也吃點兒!”
察察頭人一個飛眼:“你別吃了,留著嘴說事。”
不然就該他說了,但他的嘴得留著吃肉。
強噶咂咂嘴,將那人拖來。
原來馬后拖的不是別人,是他最得力的勇士巴朗。
他大哥先前說新造的兵器少了一把,他沒當(dāng)回事,結(jié)果每天都少了一把。他表面不當(dāng)回事,但已經(jīng)開始擔(dān)憂了,這是隊伍里出了奸細(xì)。
他想悄悄查,但他哥就是他哥,直接把人拎到他面前。
那人腫得像豬頭,但他還是辨出竟然是他最信任的勇士巴朗。
巴朗是老實人,做得多,說得少。沒想到為了擺脫百姓的身份,拜了仁欽老爺做干爺爺,以后就是雅拉府的孫子,也是貴族了。
老實人巴朗有賊心,賊膽卻不大,不敢偷太多,每回偷一把兵器。雅拉府那邊嫌少,他偷了就藏起來,湊多了再悄悄送去雅拉府。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神女您看怎么辦吧?!辈觳祛^人打了個嗝,放下筷子,面色嚴(yán)肅。
巴朗悲壯道:“我是出了名的老實人,我只曉得神明建造了每個高原的管理府。在雅拉高原,百姓、奴隸都該誓死效忠雅拉府!”
“鐵礦是雅拉府的!寶石礦也是雅拉府的!”
“你們說我是叛徒,你們才是叛徒!”
“你們是雅拉府的叛徒,是雅拉高原的叛徒,是整個西原的叛徒!”
“嚓——”妲娜抽出強噶的刀,一刀削下巴朗的腦袋,再把染血的刀塞回強噶手中,淡定喝粥。
“聒噪?!?p> 巴朗的頭滾到桌邊,察察頭人換腿翹二郎腿,恰好將那顆頭踢出了院子。
那顆頭滾啊滾啊滾啊,從悠然吃草的牛羊身邊經(jīng)過,又被小牛踢遠(yuǎn)。再滾到遠(yuǎn)處去,一只禿鷲飛來,叼走了頭。
強噶捧著刀,愕然,直到刀上的血都滑了下去,雪白干凈,跟剛打好時一樣,他的目光變得堅定:“多謝神女指示,我明白了。”
強噶抱起巴朗的身子,放到馬上,離開。
巴朗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也許隊伍里還有像巴朗一樣的老實人。
達(dá)瓦瞪圓了眼,被妲娜的勇敢和利落折服。
白瑪驕傲:“怎么樣,我?guī)煾荡虻牡秴柡Π桑肯髂X袋就像削泥巴!”
達(dá)嘉嚇得撲進(jìn)卓瑪懷里,卓瑪也有些怕,下意識看向達(dá)瓦,達(dá)瓦則欽佩地望著妲娜,眼睛在發(fā)光。
武子期喝奶,喝著喝著跑開,扶墻嘔吐。
妲娜真虎!
察察頭人眼露贊許。
王宮神女總是穿得花里胡哨,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高高坐在神壇、華輦上,受人敬仰和崇拜,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張嘴就赦免壞人,委屈好人。
他不喜歡。
還是這個野生神女好,能給他們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辦事利落,讓他覺得很好很痛快。
降初手中的筷子滑落,久久望著妲娜,似乎要將妲娜深深嵌進(jìn)眼里。一時間,海一般深邃的黑瞳里翻騰著許多情緒,終于淺淺一笑,托起妲娜的下巴,揩去她掛在唇角的奶漬,和濺到她眼尾的血。
最善良的妲娜殺人了,像殺牛宰羊一般利落。
但妲娜還是他心中最善良的妲娜。
達(dá)瓦不爽。
花大水姑娘仗著性別優(yōu)勢對妲娜動手動腳,他很不爽。
“咳咳!”察察頭人起身:“那沒什么事兒我就先去忘愁埡那邊了?!?p> 他也是從小年輕過來的,對這些稚嫩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而且達(dá)瓦、神女、花大水,一男兩女,無論如何,達(dá)瓦小子都不會是單出來的那一個。
所以,他雖看出達(dá)瓦小子此刻的吃醋,但并不理解,也不感興趣,還覺得很沒必要。
“有事!”妲娜鄭重其事道。
于是,察察頭人、達(dá)瓦、白瑪、達(dá)嘉、卓瑪、老貢,扶墻還在嘔的武子期都望向妲娜。
有什么事呢?
妲娜委屈:“花大水姐姐她不愿意和我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