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風(fēng)大會
佛說,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但與我無關(guān),我又不是佛修。
并且我覺得應(yīng)該再加上一苦——趕不上。
比如現(xiàn)在,我和安屏燭著急忙慌地往宗門趕。
今日是凌風(fēng)大會首日,宗門內(nèi)所有弟子都要到場,可我已遲了小半天了。
一個時辰,足以聽宗主說完又臭又長的廢話。
“都怪那個蠢貨非要與我競拍!”我站在劍上,冷風(fēng)吹得臉都有些僵了。
安屏燭點頭:“對?!?p> 我瞧她這幅面無表情只會附和的傻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叢山之間云霧繚繞。
終于到了。
與九州隔絕的山脈,半浮于群山正中的白玉臺。
我遠遠看見人群攢動,心知不妙。
“糟了,瞧著是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蔽姨嘛w劍,急忙從入口往里走。
“師侄這趟去了好久,真讓師叔想念的緊?!?p> 玉柱后方走出來道青墨色身影,青年模樣,一頭烏發(fā)只用根同色發(fā)帶束起,額前落下些碎發(fā),桃花眼上挑,抱著劍,唇角勾起,一派風(fēng)流肆意。
聽見這不著調(diào)的聲音我便知來者何人:“師叔也來遲了。”
往日看他覺得討厭,今日倒是來得好,這下不用光我一人挨罵了。
鶴尋舟,只用百年就已化神期大圓滿的修士,千年不遇的天才。
修行一途,與天爭,前進一步都極為艱難。
天資一般的人只怕蹉跎百年仍是練氣筑基,待到壽元盡后,便是身死道消。
這條路從來都不公平。
他走出來:“嘴上叫師叔,我瞧你可一點都沒把我放在眼里,連禮都不行,枉我還在這里等你?!?p> 我才不信他的鬼話:“分明是你也來遲了,不想一個人挨罵,才等我們同你一起進去?!?p> 他眼一彎,笑了:“修心當(dāng)以己及人,師侄居然是這么個以己及人之法?!?p> “你擠兌我,我和你沒話好說?!蔽依@開他往里走。
他卻伸手一攔,掌心變戲法似的躺著一條流光溢彩的劍穗:“虧我回來還帶了禮物。”
我一看,怒了:“原來在萬寶樓同我競拍的人是你!花四萬靈石就為了和我搶一條劍穗?!?p> 鶴尋舟將劍穗在我面前晃了晃:“那你要不要。”
“要!”當(dāng)然要。
我當(dāng)時一眼就看中了這條劍穗,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冤大頭非要和我搶,一來二去浪費我不少時間。
要不是安屏燭提醒我凌風(fēng)大會的事,我現(xiàn)在還在萬寶樓一擲千金,勢必要拍下這條劍穗。
說著我伸手要拿那條劍穗。
他卻故意抬手,將劍穗舉起來,流蘇上雕刻成祥云的玉髓輕輕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我伸手去夠。
他故意抬的更高,笑的眉眼彎彎,手中垂下來的穗子在陽光下五彩繽紛煞是好看:“拿人手軟,你連句好話都不說?”
他比我高了近兩個頭,我的身體停在了當(dāng)初十六歲及笄禮的死劫之日,從此再不變化,自然也沒法長高。
如今就算又過了兩年多,我也不會同他一樣長成青年的模樣身姿,只能停留在少女之際。
修真者的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是可以調(diào)整自己年紀(jì)的,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二十出頭最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階段。
但這術(shù)法卻與我無緣,甚是可惜。
我揪著他的領(lǐng)子去抓劍穗,他往后仰,就是不把劍穗給我。
我松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我不要了!”
“哎——”他故意被我推在石柱上,拉長語調(diào),“真不要啦?”
“咻——”
劍穗突然從他掌心飛走。
安屏燭反手取到劍穗,遞到我面前:“給你?!?p> 我哼了一聲,接過來:“總歸這條玉髓流熒劍穗還是落在我手上了,我就不與你計較在萬寶樓的事了。”
他看劍穗被安屏燭奪走,一點也不惱,隨著我們一同往里走。
走到一半,安屏燭的腳步突然頓了頓:“師父說不用去主殿了,首日的誓師大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叫我們?nèi)ズ蟮??!?p> 我臉一垮:“那不是完了?!?p> 她是宗主親傳,這傳音的意思就是宗主已經(jīng)知道我們偷溜出去了。
我想到待會要挨罵就一陣頭疼。
“怕什么,他總歸不會真罰你。”鶴尋舟捏了捏我臉頰的軟肉。
我拍開他的手:“那我說是你帶我們出去玩的行不行?”
他故作可惜地?fù)u頭:“怕是不行,我比你們要早離開半月。”
說話間,我們已經(jīng)穿過長廊。
云霧在周身散去。
我們?nèi)苏驹诤蟮铋T口,大門緊閉。
“師叔去吧?!蔽铱聪蝥Q尋舟,誰第一個開門就要先挨罵。
他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走上前推開大門。
我跟在他身后。
隨著推門聲,上方交談的幾位長老目光往這邊看過來。
我看見主座上坐著頭發(fā)花白的老頭,他看到我眉毛一豎像是要發(fā)火,我裝看不見,往鶴尋舟身后站了站。
鶴尋舟余光看見我的反應(yīng),笑了笑,故意從袖子里伸手來勾我的手指。
我縮回手,在他背后輕輕推了推,示意他先去挨罵。
鶴尋舟上前一步:“掌門師兄。”
宗主點點頭:“回來了,林掌門傷情如何?”
“請了忘憂谷的醫(yī)修,已是好多了,約莫要不了一個月便能康復(fù)。”他回話。
我眉頭跳了跳,他居然是有任務(wù)在身,我還當(dāng)他也是同我們一樣出去玩。
那這下不就只剩下我們了嗎?
察覺到我的目光,鶴尋舟施施然走上去,落座在其中的空位上:“剛巧,路上遇到了祝師侄和安師侄?!?p> 叛徒!
他把目光又重新引到了我和安屏燭身上。
宗主皺皺眉。
主位旁一身紅裙的美人突然朝我招招手,笑著喚我:“無憂,叫你去買的東西可買到了?”
我連忙小跑上去,撲到她懷里:“買到啦!師父!”
“辭云,你還慣著她!”宗主孺子不可教也地看了我們一眼。
師父染著紅色豆蔻的指尖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叫徒弟去給我買些小玩意兒怎么了?”
這下只剩安屏燭一個人站在下方。
宗主只好將目光投向她,他自己的徒弟總能罵得了。
我連忙說:“是我叫安屏燭同我一起的。”
“辭云,你看你慣得?!弊谥鲄s把目光看向師父,“沒大沒小,師姐也不叫,整天連名帶姓的喊,像什么樣子!”
師父卻不甚在意:“孩子們關(guān)系好,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做長輩的不要管那么多?!?p> “今日凌風(fēng)大會首日,也敢缺席。”宗主又說,他看看我,又看看安屏燭,最后嘆了口氣,“你們怎么就不能跟你們師兄一樣,讓人省心點?!?p> 聞言,我將目光望向站在他身后的男子。
一身白衣,長發(fā)束起,腰間佩一把長劍,眉眼如霜,骨似松柏。
偏偏眉心生了一點紅痣,冰冷中無端透出三分妖嬈之色。
顧危樓,宗主大弟子。
他看我瞧他,冷淡客套地點點頭:“祝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