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黑羊淚流
“你說你，想吃哪塊肉我給你帶回來不就好了嗎，還偏偏要自己去?！?p> 二舅一遍抽煙一遍抱怨，“一會兒把你燒成傻子，看你怎么辦?！?p> 我嘿嘿笑道：“要真燒成傻子了，該怎么辦那也不是我操心的事了?！?p> “你這丫頭?！倍硕急晃医o氣笑了。
我和二舅過去的時候，大嘎公家才到了兩個人，他們剛把灶從屋里抬出來準(zhǔn)備燒水。
二舅被喊過去搬柴火，我坐在凳子上無聊，隨手在旁邊折了截苦蕎菜逗羊。
看著對面空蕩蕩的羊圈，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被山精咬死的那些羊都拖到田里燒了。
那晚羊圈的鎖不知道怎么就松了，其余的羊也跑沒了影。
要知道大嘎公是最寶貴他這些羊了，他把這些羊看的比他命還重。
因?yàn)槟嵌际撬麅鹤拥木让X。
他和我外公關(guān)系很好，雖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
我小時候最愛來他家玩，因?yàn)槊看沃灰乙蝗ィ紩o我拿好多好吃的。
我記得他兒子出事那一年我十歲。
那天我們家剛吃過晚飯，外公在院子里教我扎紙人。
大嘎公匆匆跑過來，喊著求我外公救命。
他兒子和村里幾個同輩的去水庫里游泳……沒上來。
已經(jīng)喊了幾個人去撈都沒能撈上來，大嘎公親自下去，結(jié)果也差點(diǎn)栽在里面。
外公一聽當(dāng)即把我丟給外婆，從屋里拿了點(diǎn)家伙就跟著大嘎公出了門。
他這一出去直到傍晚才回來，而且說人還在水庫底下沒拉上來。
他在家喝了一口水，又帶著柳燭的雕像出門了。
第二天我起床也沒看到外公，擔(dān)憂的問外婆：“外公還沒有回來嗎？”
外婆眼睛紅紅的，聲音哽咽道：“你大嘎公家的舅舅沒了，外公去幫忙了?！?p> 她拿給我一碗豆腐腦，輕聲哄著：“靈靈把這個吃完，我們?nèi)ゴ蟾鹿铱纯淳司耍貌缓?。?p> 我乖巧點(diǎn)頭，只是豆腐腦才吃了一半，外公就回來了。
外婆見他回來也覺得奇怪，便問：“那邊不需要你幫忙嗎？你怎么回來了？”
外公像是受了氣一般，沒有回答外婆的話，而是坐在火坑邊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煙。
良久才說：“你們也不要去了，他們家那小子活了?！?p> 我當(dāng)時沒太懂，人死了還能復(fù)活嗎？
但當(dāng)時外公明顯不想多說什么，我和外婆也不敢問。
后面還是過了很久，是我高二的時候。
那天是周五，我放假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那個舅舅，當(dāng)時他的模樣把我下了一跳。
兩頰凹陷，面色發(fā)黑，看著不像是活人的面相。
他當(dāng)時給我了我一把糖，糖拿到手里還沒捂熱乎就被大嘎公拿走了。
他說：“你舅舅的糖不好吃，回去嘎公給你拿好吃的?！?p> 結(jié)果我回到家，外公就問我去哪了，怎么沾了一身的死氣。
我如實(shí)和他說了在路上遇到大嘎公和他家舅舅的事情，外公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么。
就說讓我以后少和那個舅舅接觸。
我那時候好奇心比較重，就一直纏著外公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后來他實(shí)在是被我問的煩了，才告愿意告訴我。
他說，其實(shí)大嘎公的兒子早在水庫溺死了，是大嘎公用了禁術(shù)把他兒子的魂魄強(qiáng)行留在陽間。
每天靠藥吊著才活了這么多年。
用藥得花錢啊，所以大嘎公開始養(yǎng)起了羊。
他兒子也養(yǎng)在了縣里，防止再被水庫里的東西找上。
現(xiàn)在羊都跑光，大嘎公一定很難過吧。
我把苦蕎菜往羊嘴里塞，它是一點(diǎn)也不吃。
兩個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看得我有點(diǎn)發(fā)怵。
我移開視線，把苦蕎菜丟到一旁。
大嘎公笑著從屋里走出來，往我手里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靈靈，這是你舅舅前段時間帶回來的，我一個老頭子也吃不了，都給你吃吧?！?p> “謝謝嘎公?！?p> 我拿了糖又坐回到凳子上，剛打開一顆準(zhǔn)備塞嘴里，原本趴在地上的黑羊突然跳起來用腦袋把我手里的糖打到地上。
“你干嗎？”
我有些不高興，彎腰準(zhǔn)備把地上的糖撿起來，結(jié)果黑羊走過來，在每顆糖上面都踩了一腳。
我忽地想起，大嘎公從不給我吃舅舅買回來的東西。
我鬼使神差的沖著黑羊喊了一聲“大嘎公”
黑羊的眼淚簌的掉了下來。
我愣住了，快燒糊涂的腦子直接宕機(jī)。
我又想起來那個夢，那個長的山羊腦袋要?dú)⑽业拇蟾鹿?p> 就在此時，屋下面笑著走來一群人，要來抓羊上案板。
見狀我來不及多想，急忙松開了黑羊的繩子。
大嘎公過來看見山羊跑了，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
“快把羊追回來?！?p> 羊已經(jīng)跑上了山，幾個年輕的舅舅拿著柴刀和繩子就去追。
看著幾人上山的背影，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羊不要被他們抓住。
我準(zhǔn)備去把羊流眼淚的事情和二舅講一下，一回頭就看見大嘎公拿刀站在屋檐下，正一臉陰狠的看著我。
我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
他現(xiàn)在的神情就和我夢里那個人一模一樣。
在燒火的二舅聽到羊跑了，又默默把剛添進(jìn)去的柴撤了回來。
我小跑到他身邊蹲下，告訴他：“二舅，黑羊哭了?！?p> 他愣了一下。
我回頭看了眼大嘎公，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進(jìn)屋了。
我才敢小聲把我做的夢，以及大嘎公的異常和二舅講了一遍。
我本以為二舅會覺得我是燒糊涂了，沒想到他竟然相信了我的話。
“我也覺得你大嘎公不正常，他有點(diǎn)太過于平靜了?！?p> 他吸了一口煙，皺眉道：“但你說的靈魂互換這事還需驗(yàn)證一下?！?p> 他讓我在這里看著火，自個兒從院子跳到路上轉(zhuǎn)身鉆進(jìn)了一個牛棚。
等他再上來，我看見他眼睛濕濕的。
這是抹牛眼淚了。
他大步走進(jìn)堂屋，高喊著：“叔，有沒有鹵料幫我拿點(diǎn)啊，羊肉不鹵一下膻味兒太重了可不好吃啊。”
不一會兒他拿著包鹵料黑著臉出來了。
我悄聲問他：“怎么樣？”
他冷哼一聲，把鹵料丟在灶上：“我去叫你小舅，你在這里盯著他?！?p> 二舅剛走，大嘎公就端著個碗從屋里出來了。
“靈靈，我看你好像感冒了，嘎公給你煮了碗姜湯，你喝點(diǎn)暖暖?！?p> 我冷笑，你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我二舅剛走你就要對我下手，看我好欺負(fù)呢？
我啞著嗓子說“謝謝嘎公”
接過碗看著里面的姜茶一直不動口。
大嘎公似乎等不及了，笑著說：“是不是怕辣啊，我在里面加了蜂蜜，甜的，不辣?！?p> 我笑了笑，把碗放在灶上。
“嘎公，我喜歡吃辣的?！?p> 我隨手在旁邊的案板上拿了塊他們已經(jīng)刮好的生姜，放在碗里用鍋鏟柄擂碎。
就著裝著姜的碗在鍋里舀了半碗開水。
他神色復(fù)雜的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