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小雨淅淅瀝瀝,黑色大地反光出一個個油亮小水坑,蕩起圈圈漣漪。
丁隱欞小心翼翼避開,但永遠別低估黑夜設下的埋伏。
一腳踩踏進去,骯臟污水和泥沙濺上來,才知道發(fā)光水坑是障眼法,看似平地的地方才危機四伏。
唯一幸運的是,她穿著拖鞋。
泥沙硌腳底,濕粘稠感很難受,她心里也有幾顆小碎石,不痛,但硌得難受。
目的地是離學校3公里左右遠的一家小清吧。
今晚下雨,路上行人寥寥。
不遠處小清吧招牌一閃一閃,努力招攬來往客戶。
丁隱欞收起雨傘,將其插到公共傘筒里。
小清吧沒她想象中的喧鬧,反而抒情緩慢曲子打底,加上曖昧燈光,讓人產生昏昏欲睡的感覺。
客人不多,稀稀拉拉這邊坐幾個,那邊坐幾個,也有獨自飲酒消愁的。
丁隱欞忽略服務員招待,尋著遙遠的嘈雜聲,徑直往里走。
最里面果然聚了大撮人,幾乎全是男生。
她沒有貿然闖進去,選擇在周邊小桌坐下。
就著流轉燈球,她一眼看見中間的柳桑茴。
碼格燈光也掩飾不了她的嫵媚。
兩邊人數(shù)懸殊,左邊孤單一人,右邊人多勢眾。
流轉燈光打到左邊的人臉上,丁隱欞認出來,他是穆沛泉。
他昂起頭一杯杯酒下肚。
對面的人時不時噓他,人群領頭是周桂帆。
丁隱欞相當震驚,穆沛泉居然一個人赴約,沒帶上兄弟們。
誰給他單槍匹馬的勇氣?
喝到第3杯,柳桑茴看不過去,急忙勸阻:“你別喝啦,你一個人怎么喝得過他們呀?!?p> “他要逞勇就由他,喝死往路邊扔,別污染人家的店。”
周桂帆雙手洗牌,岔開雙腿身子囂張沖著穆沛泉。
兄弟們一個叫得比一個響亮。
“別說我們以多欺少,他自己要逞能,我們沒辦法呀?!?p> “叫他覬覦不屬于他的人,今晚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是很勇嗎,當初老大被他打出鼻血來…”
話沒說完,周桂帆反手給那個智商盆地一個爆頭。
丁隱欞低頭忍笑。
看來辛邑乾他們算不賴,不會當面揭老大的短。
她抓牢手機,反復摁亮屏幕,滅了再亮,審時度勢,必要時給辛邑乾他們打電話,搬救兵。
手機光引來探視,靜默半晌,柳桑茴就呼叫她名字。
“原來欞欞你早就來了?”
隨后她跟穆沛泉揶揄,口吻騷賤:“你的新歡來接你來了?!?p> 玻璃杯砸實木桌,穆沛泉朝她這邊望去,不語,表情不詳。
丁隱欞沒有低頭躲避,挺直腰桿,明晃晃回視穆沛泉。
她沒有虧欠他的,也不抱任何希望。
穆沛泉轉頭將酒杯里最后一滴酒送進喉嚨里。
此時拱火者開始挑釁:“什么玩意?你居然腳踏兩條船,好意思過來裝癡情?”
“這妞身材看起來不錯,可以搞?!?p> 再次玻璃杯砸實木桌,這次聲音更大,似乎砸出破口碎裂。
柳桑茴挽起雙臂,頭偏到一邊,大聲質疑:“既然你要吃回頭草,何必糾纏我呢?我專門讓你的新歡過來瞧瞧,你到底有多賤!”
丁隱欞倒吸口涼氣,原來柳桑茴叫她來,是讓她充當工具人,奚落穆沛泉。
如果兩個男人為柳打起來,正好打她臉,親自教育她什么叫東施效顰,自取其辱。
丁隱欞喝上一口檸檬水壓壓躁火,緊盯著穆沛泉動作。
只要他出言不遜傷害她,她立馬收椅走人。
穆沛泉遲遲沒有表示。
對峙半分鐘,沙啞聲起:“再來?!?p> 周桂帆湊近身體挑釁:“再輸,至少喝上一打啤酒才能走!”
丁隱欞趕緊給柳桑茴發(fā)信息:“快阻止,別讓他喝了,小心酒精中毒。”
柳桑茴亮開屏幕,瞧一眼,置之不理,繼續(xù)抱胸。
“好?!蹦屡嫒獞B(tài)度毋寧質疑。
說好的不含糊,兄弟叫來服務員,搬來一打啤酒。
丁隱欞攥緊手機,掌心冒汗,她猶豫著要不要叫辛邑乾他們過來。
周桂帆快速洗牌,幾招花里胡哨,牌已經發(fā)放完畢。
看他手法嫻熟,平時應該沒少玩。
丁隱欞屏住呼吸,頭發(fā)不知是被雨水打濕還是冷汗浸濕,濕漉漉搭在前額、側臉、下巴上。
她只看到周桂帆時不時變換姿勢,后面兄弟無人吱聲。
而穆沛泉穩(wěn)坐不動。
這時,柳桑茴突然站起來,拿上一罐啤酒。
“欞欞呀,來都來了,不如喝幾杯助興?”
柳桑茴邊走邊扯開啤酒拉桿,徑直朝她走來,語氣像極老鴇。
已經洞悉她的意圖,丁隱欞不再對她笑臉相迎。
她冷漠擺手:“我不喜歡喝啤酒,你自便?!?p> 柳桑茴延長甜膩聲線,摻雜著老鴇尖酸刻薄的諷刺語調:
“你不喝點,萬一你男人輸了要喝一打,你就光杵著看他喝死?”
那邊有些聒噪,兄弟們開始幸災樂禍起哄。
丁隱欞明白,穆沛泉危險了。
沒多想,她起身想找店主,被柳桑茴攔住去路。
“我下午就告誡你,別對他有幻想,你不聽非要作賤自己是不?”
“穆沛泉說你不合他眼緣,還使勁倒貼,他覺得惡心,說你不知廉恥,耍手段破壞他好事,說你是個狠毒女人?!?p> “他說你cos的火靈兒難看,毀了他的女神?!?p> “他還說畢業(yè)后再也不想見到你,你是他人生的污點,甩都甩不掉!”
“你再喜歡他,你就是犯賤!”
丁隱欞對柳桑茴頗多意見,單單最后這句,她認同。
周桂帆用力將最后底牌甩到桌面,大喝:“你輸了!”
身后兄弟們互相彈冠相慶。
不能再拖了,丁隱欞推開柳桑茴,被她反手扇了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壓抑已久的怒火爆發(fā),丁隱欞伸手也給那張憎惡的臉一記清脆巴掌。
柳桑茴捂臉慘叫。
丁隱欞已經來到吧臺,威脅調酒師說:“讓你店長安排保安驅趕那群人走,否則鬧出人命,等著停業(yè)整頓?!?p> 調酒師不敢耽誤,急忙叫人幫忙。
回到原地,穆沛泉和周桂帆互相扯著彼此衣領叫囂,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有人揮舞空玻璃酒瓶,為惡戰(zhàn)造勢。
萬幸的是,幾個保安及時趕到,他們極力勸說雙方冷靜。
氣氛拱到頂峰,有人不服氣,把玻璃瓶砸向沙發(fā)。
碎片射開,丁隱欞趕緊捂臉。
等她再次睜開眼,鬧事那人已經被保安制服。
看來這里的保安相當有經驗。
“你們再不走,我們就要報警了?!币槐0餐{道。
雙方繼續(xù)哄鬧幾分鐘,由周桂帆一聲吆喝,其他兄弟紛紛收斂。
臨走前,周桂帆拉著柳桑茴的手,五指緊扣故意在穆沛泉面前顯擺。
有人趁機淬了口口水到穆沛泉身上,他攥緊拳頭,手臂青筋暴突。
不過瞄了丁隱欞一眼后,他沒有采取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