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送錢的人來了,李謐、崔恒、包括蕭十娘都睜大眼睛好奇的看向了雅詩閣門外,但門外的人此時還進不來,他越是著急,侍者越是阻攔不讓進!
“你們這是做什么呢?不是做生意嗎?哪有做生意不讓人進的?我給錢不就行了嗎?”
蕭建并不常來杏花煙雨樓,但也懂這里做生意的規(guī)矩,無非就是誰給的錢多誰就是老大,生意人都是見錢眼開,以錢為尊。
“蕭公,不是我們不讓您進,而是此刻閣中還有客人,我們老板娘正在與客人談判呢!待里面的客人走了,自然會請您進去!”侍者十分真誠的說道。
“什么客人?那是我兒子和我外孫女,快讓我進去,我此番前來就是要帶他們回去的!”
一聽說閣中還有客人,蕭建立刻便想到了蕭錦玉與蕭顯,激動的說道。
侍者還要阻攔,忽聽到大廳里面?zhèn)鱽硇l(wèi)娘子聲音道:“讓蕭公進來吧!”
蕭建聽罷,極為歡喜,肅容瞪了侍者一眼,便疾步跑進了雅詩閣。
甫一進堂,便聞到一股極為濃郁饞人的香味撲鼻,抬眼便見大廳之中有好幾名正圍著一條長桌用食的年輕人,李謐與崔恒他不認(rèn)識,但一眼便認(rèn)出了蕭十娘以及與阿鸞容貌一模一樣的蕭錦玉。
卻沒有看到蕭顯!
不過不著急,只要這外孫女在,一切都好說。
想著,蕭建的臉上立即便堆滿了笑容,喚道:“阿玉,跟我回家去吧!”
“你是誰啊?我為何要跟你回去?”蕭錦玉一臉茫然問道,仿佛不認(rèn)識這個人。
“我是你外祖父啊!”蕭建含笑溫和的說道,旋即想到了什么,又立即改口,“哦不,我是你祖父!一個月前,你不是還叫了我祖父么?”
蕭錦玉回想了一會兒,似才想起來,哦了一聲道:“想起來了,不過,您不是說我認(rèn)錯人了么?所以后來我仔細(xì)反思了一下,覺得可能是自己認(rèn)錯人了!”
衛(wèi)娘子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來送錢的人么?怎么又不認(rèn)識了?這是唱哪一出啊!
李謐一邊吃著煮熟的肉片,一邊暗自憋笑。
蕭十娘亦是神情怔怔,不知在作何感想。
“哦不,不不不,阿玉,你沒認(rèn)錯人,我真的是你外……是你祖父,你母親確是我蕭家嫡長女,在帶領(lǐng)蕭氏一族躲避戰(zhàn)亂,遷居建康這一事上,你母親曾立下了不少功勞,之前你曾祖父在世的時候也是說過,蕭家的嫡長女,尤其是你母親,是不外嫁的,她是我蕭氏嫡系一脈的血脈傳承,也是我蕭氏一族的驕傲!”
言至此,他目光慈愛烔烔有神的看著蕭錦玉,溫聲道,“阿玉,你是她的女兒,所以你也是??!”
“哦!”
蕭錦玉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便不再說話,自顧自的吃起已然燙好的牛肉來。
看到鍋中白煙裊裊,肉香四溢,幾人吃得猶為開心津津有味的樣子,餓了一上午急急趕到這里來的蕭建忽然也覺得饑腸轆轆起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阿玉,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怨我這么多年來沒有管過你們母女,沒有將你們接回來,這是我的錯,但現(xiàn)在你回來了,我們就回家好嗎?”
蕭錦玉放下了碗箸,抬眸看向蕭建。
“抱歉,我現(xiàn)在走不了!”她道。
“為什么走不了?”蕭建不解的問。
蕭錦玉便看向衛(wèi)娘子,微微一笑。
這笑令得衛(wèi)娘子心中發(fā)毛:你看我作甚?難道是我讓你走不了?
“對了,就是這位衛(wèi)娘子她讓我走不了,因為欠了她銀錢,所以我被押在了這里,走不出這雅詩閣?!彼槐菊?jīng)道。
衛(wèi)娘子一噎,旋即腦子靈光一閃,頓如醍醐灌頂。
果然就聽到蕭建說道:“多少錢?這銀錢的事情好說,無論多少,我出便是了!”
也就是說,不管我說多少,你都愿意出了!
衛(wèi)娘子心中一喜,趕緊肅容接道:“五千貫!昨夜,她帶著這些人在我這雅詩閣中住了一晚,又是吃又是喝,還使喚我這里的下人給她們送水送藥,今日還在我閣中搭起了小灶……”
“你別再說了!”蕭建已經(jīng)沒有耐心聽下去了,連忙喚了管家的來,“五千貫就五千貫,趙管事,去取錢來吧!”
那趙管家雖神情錯愕,但也應(yīng)聲趕緊離去,沒過多久,便真取了五千貫送到衛(wèi)娘子手中。
衛(wèi)娘子心中一瞬間翻過千層巨浪:這真是宰了一頭肥羊,早知道我就應(yīng)該再說多一點!
“衛(wèi)娘子,我家阿玉現(xiàn)在能跟我回家了嗎?”蕭建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衛(wèi)綺。
還在狂喜中的衛(wèi)綺聞言,立刻整容道:“當(dāng)然是可以,不過,我是允許她走了,但至于她自己愿不愿意跟您走,那是她的事!”
蕭建立即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蕭錦玉,見她還是不僅不慢的在用食,不知為何,看著這些年輕人吃飯,肉香味縷縷傳來,他覺得更餓了。
得趕緊帶她回府,不然他要餓死了!
“阿玉,別鬧脾氣了,跟祖父回去好嗎?”他急道。
蕭錦玉這才看向了蕭建,斂了臉上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
“其實你今日來求我,只不過是想知道,你兒子的傷還能不能治,不是么?”
蕭建愕然,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確是他的來意。
“你比那云隱公主好一點,雖不愿接納我是蕭家人,卻信我的醫(yī)術(shù)!”她諷刺般的一笑,“可是求人不應(yīng)該就是求人的態(tài)度么?何必要說這諸多違心的話?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蕭建的臉頓時一黑,怒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你一個晚輩,有你這樣跟祖父說話的嗎?”
蕭錦玉冷冷看向他,不再多言。
蕭建自覺失態(tài),又軟下聲音來,道:“阿玉,昀郎縱使有錯,但他也是你親舅舅,而且他年少無知,是祖父我疏于管教,才令得他受人蠱惑犯此大錯,但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便再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不行嗎?
再說了,你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沒有受到傷害嗎?”
這話說得,崔恒與李謐都不禁皺眉含怒起來,鳳凰更是憤然大怒。
“沒有受到傷害,就能當(dāng)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嗎?你也配自稱為卿哥哥的祖父!”
蕭錦玉伸手?jǐn)r了一下鳳凰,看向蕭建冷笑道:“所以一句年少無知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抹去他所犯下的所有過錯?一句知錯改錯,就能以他人的性命來成就他改過自新的代價?
那么那些被他殘害過的人就該死嗎?
倘若我昨日不幸中了他的圈套……倘若今日擺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尸體,你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她冷笑了一聲,轉(zhuǎn)而道,
“或者,您只會說,我活該當(dāng)死,而有關(guān)于我的一切也與你蕭家無關(guān),是吧?”
“你——”
蕭建一時間羞愧難當(dāng),尤其看到還有兩位年輕的士子在場,更覺顏面掃地,想要拂袖離去,卻怎么也邁不開腳步。
“可我蕭家就他一個子嗣了,難道你要看我蕭家絕后嗎?阿玉,倘若你母親還在……”
他憤然的拔高了聲音,但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到蕭十娘痛心的問:“祖父,您在說什么?難道七叔不是您兒子嗎?”
七叔?蕭顯?
蕭十娘的話剛問出,蕭建便覺眼前一亮,一道白影正巧從一間廂房而出,漸漸行于大廳,竟如神仙般的顯現(xiàn)于他面前。
來人身姿頎長,姿態(tài)優(yōu)雅面容清俊,雖然身材略顯瘦弱,但眉目間精神煥發(fā),清雋秀朗,私毫不現(xiàn)往日的病弱將死之氣。
因其體內(nèi)還有毒素未清,蕭錦玉讓他泡了一上午的藥浴。
此刻出來,李謐頓覺蕭顯整個人又如同脫胎換骨了一般神清朗徹,更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之感。
蕭建一時看呆了眼,怔了好半響,才指著蕭顯,不敢置信道:
“七郎?你是七郎?”
“郎主,是七郎君啊!難道您竟不認(rèn)識七郎君了嗎?”風(fēng)動連忙接道。
是了,好久沒見過了,他差點就忘了蕭顯的模樣,只依稀記得這孩子十分安靜且乖巧懂事,不像其他孩子一般給他惹麻煩,可也正因為太安靜懂事了,所以他幾乎忽略了這個兒子的存在。
“郎主,你看,郎君他好了,他不僅胃口好了,能吃能喝了,現(xiàn)在還能站起來了,剛才我?guī)е删吡撕脦兹δ?,郎君說他還沒走夠,要把這十二年沒走的路都走回來!”
因為太過高興,風(fēng)動私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異常,一連串的說道。
“好了!真的好了……”蕭建一時激動得喃喃自語,也不知是跟自己說,還是跟別人說。
“阿玉,你果然繼承了你母親的醫(yī)術(shù),而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很不錯……很不錯?!?p> 看到蕭顯如此,便更加堅定了他要讓蕭錦玉替蕭昀醫(yī)治的決心。
念及此,他咬了咬牙,肅容道:
“阿玉,你自己說罷!祖父也不再給你繞彎子了,要如何才能原諒祖父,原諒蕭家?”
能問出這句話,這位蕭家的家主定然也是拉下了面子,撕掉了偽裝和驕傲,這便是真正的開始低聲下氣求救了么?
這時的蕭錦玉便道:“讓你那位如夫人來跟我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