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男人嘛,多的是
父親有一瞬的遲疑,“你確定,要何春蘭先生?”
“三姐你糊涂!”
蘇妙玲急了,居然搶著父親話沒說完就想阻止。
“何春蘭對太太不敬你忘記了?”
我故作意外的表情:“這么急三火燎地做什么?現(xiàn)在不擔心萱草了?”
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聽你這話,怎么好像倒是何春蘭先生對你不敬似的?!?p> “我”蘇妙玲語塞,“沒有的事...”
壓著嘴角淡漠的笑意,我轉(zhuǎn)向父親,“何春蘭先生教書怎么樣父親是清楚的。”
“你想什么時候找她來?”父親問。
我略做思考,看著自己手臂,“不急,等我這傷先養(yǎng)養(yǎng)吧。”
也讓有些人的心先癢癢。
不多會兒劉叔回來了,他微欠著身走到父親身邊,雙手合十恭敬地捧著東西。
“老爺,確實在萱草屋里找到了大少爺?shù)膽驯怼!?p> 父親眼神一瞬變得凌厲,拿過純金的懷表冷冷看向蘇妙玲。
那東西在家財萬貫的蘇家算不上多貴重,但意義卻非同一般。
那是祖母親自送給大哥的。
父親和母親的恩愛還有對母親娘家的重視,得從多年前說起,那時還是上朝末年。
當時父親還很年輕,走貨途經(jīng)淮遠。
淮遠突發(fā)疫癥,時局不濟好些人救治不當喪了命。
疫癥爆發(fā)得厲害,傳染性極強,又跟往年的鼠疫時疫有所不同。
好些官家派去的大夫都不敢進淮遠城,當?shù)刂嗅t(yī)世家的余家竭盡所能救治但還是人手不夠。
爺爺從小教導父親,做事先做人,立業(yè)先立德。
父親放下生意參與進那場自身都尚且不保的救治行動中,長達半年之久淮遠形式才趨于緩和。
生意黃了,但父親贏得了美人青睞和余家的另眼相看。
父親還未跟母親表明心意,臨別前卻因為那些日子的殫精竭力倒下。
祖母親自診斷他是多日辛苦身子太過疲乏,正氣不足才得以邪癥入體。
說白了就是父親染上疫癥了。
好在當時對癥治療的方子余家已經(jīng)研究得差不多,只是苦了父親,那疫癥治療的過程實在折磨人。
小時候聽他給哥哥們講,要不是當時有母親在身邊,他是半點求生的意志都沒了。
這一事之后二人終于確定了彼此心意,父親也感激余家的救命之恩,更是在事后盡量幫扶余家在這次事件中無私傾盡的家業(yè)。
蘇家和余家從此交好,父親與母親也結(jié)成連理。
那塊懷表,不僅僅是祖母給大孫子學成歸來的禮物,更是將來送給大孫媳婦兒的意圖。
萱草一個下人,怎敢輕易就偷了去?
這讓余家知道,蘇家把意義非凡的東西隨便給了下人,要怎么看待父親?
往日里二房慣會在父親身邊抓尖買乖,還有我這個不明是非又得父親溺愛之人的神助攻,他從未對二房那邊的下人有過不滿。
如今萱草這小偷小摸又敢傷害嫡出小姐的行為,樁樁件件都舞在了父親雷點上。
蘇妙玲臉色煞白躲開父親目光,她當然知道懷表的意義,哪里還敢給萱草求情。
現(xiàn)下倒是不知道該憂心萱草還是我突然提起的何春蘭了。
可她畢竟也是父親女兒,下人的所作所為她未必知曉,父親終究沒有將這件事算在她頭上。
我趁熱打鐵緊追不放,“父親,大哥生意忙需要人照料起居是事實,萱草做出這樣的事是柳氏識人不清,不如以后讓青茹去照顧大哥吧?!?p> 書房里的人皆看向我,蘇妙玲想阻止卻不能言。
因為我沒直接不明事理指責她們母女就是好的了,而且我此時的冷靜理智也讓她找不到錯處反駁。
父親似在考慮,可是青茹的表情我卻有點看不懂。
她是不想離開我身邊?怎么欲言又止的...
青茹張嘴又抿唇,搭在身子兩側(cè)的手無意識擰著自己的衣擺。
可她始終什么也沒說。
父親沒想太久就答應(yīng)下來,大哥這次去外地談生意還有段日子,等他回來就可以把青茹安排過去。
接下來幾天蘇家都沒有什么特別動靜,我的反常讓二房那邊看不透,蘇妙玲也不敢像過去那般接近我。
只有母親回淮遠養(yǎng)病這事跟上一世對不上。
我給淮遠去過兩次電話,聽出來我性子不同往日,母親意外又欣慰,說不久就要回來。
如今我養(yǎng)成了早起去花園散步的習慣,這天上午照常溜達完回房,在陽臺上就瞧見下面院子里有小廝進來遞帖。
柳氏歡喜得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了許久。
讓青茹去打聽才知道,是卓家送來邀約聽戲的帖子。
卓家太太最是喜歡聽戲,請了越劇名角兒小青張來明月閣唱戲,秦州達官顯貴的女眷都會應(yīng)邀一同前往。
什么小青張大青張的我對這些個一竅不通,只覺得這是個攪黃我與卓之弈親事的好機會。
前世卓之弈的母親很不喜歡我,如果是她親口否定這門親事,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吧?
我收拾好自己,帶著青茹在二房出門前趕了過去。
沒想到父親也在。
他穿著新式長衫,接過柳氏遞來的帽子戴上,對我這些天乖巧的表現(xiàn)很滿意,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問:“阿絮有事?”
我將手中的珍珠串包提起來輕輕晃了晃,俏皮一笑:“聽說卓家嬸嬸送了聽戲的帖子,女兒能去看看嗎?”
父親表情滯了一瞬,“你怎么對這個來興致了?”
他故意做出嚴肅的表情,眼里卻滿是縱容,“這種場合人多,你別去給我惹事?!?p> 柳氏不著痕跡打量了我一眼又將頭轉(zhuǎn)向旁邊的福特車,蘇妙玲這才不情不愿從車窗探出身子。
她笑得乖巧諂媚卻很別扭,問道:“三姐也知道小青張來秦州了?”
我唔了一聲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對下面的青茹說:“你隨后一道過來?!?p> 蘇妙玲被我擠得往旁邊挪了挪,外面柳氏跟我父親對視,“要是各位太太小姐聊起戲,怕是三小姐聽不懂...”
父親大大笑開,眼尾的褶子堆在一起,他徑直拉開前排副駕車門,“不礙事,聽聽戲熏陶一下也好?!?p> 柳氏臉色難看,也只得強笑著上了車,同我和蘇妙玲三人坐在后排,頓時車內(nèi)就略顯擁擠。
明月閣和蘇家百貨公司在一個方向,父親在百貨公司門口下了車。
柳氏跟下去殷切又嬌媚地為他理了理衣領(lǐng),滿眼愛意依依不舍地目送父親離開。
她轉(zhuǎn)身坐回車上招呼司機去戲院,陰陽怪氣道:“怎的三小姐也想聽戲了?雖然今天是卓夫人做東,想來卓二爺是不會去的。”
柳氏裝模作樣嘆了口氣,“上次鬧那么大一出卓二爺就沒來過咱們蘇公館,也不知道這事卓家太太聽說沒有,她會怎么想咱們呢?”
她扭身看著我,看似苦口婆心,“三小姐要不還是先回家,聽說今天這戲可不只是請小青張來那么簡單,你要想見二爺,讓老爺請他到家里不是更好?”
我從包里掏出嵌著五彩琺瑯的小鏡子,極嬌作地照著臉,“柳女士也說了卓之弈不會去,我自然不是為了他。卓家嬸嬸辦這種活動是為了借聽戲的由頭,給城中的世家公子小姐互相介紹認識?!?p> 我笑瞇起眼:“說不定有比卓家條件還好的呢是不是?”
聽我叫她叫得那么生分,柳氏尷尬地瞟了一眼司機又咳了一聲。
這一路蘇妙玲都沒再跟我搭話,想來是怕多說一句我就給她挖坑跳。
但是接收到她母親發(fā)來的信號,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往我這邊轉(zhuǎn)過身子,謹慎地同我打趣,“三姐這么說就不怕二爺聽見了吃味?”
我收起鏡子,也學著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歪著頭道:“男人嘛,多的是,不多看看怎么知道誰最適合自己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