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飛來橫禍，第一節(jié)

　　時光如梭，和老伴斷斷續(xù)續(xù)夜話10年。有幸活到智時代。安薇婭這個保姆機器人，和我們已經(jīng)成了一家人。馬叔前十年已經(jīng)過世，后來小龍有時來住幾天。公家八年前免費為小區(qū)安裝了電梯，后來又有四、五、十二號地鐵陸續(xù)通車，我們這里便成了城里最安靜宜居的地方。小區(qū)靠著植物園，南邊有東湖，北邊有花園式江灘，老了去遛鳥、放風(fēng)箏、跳廣場舞及健身活動很是愜意。所以前幾年小龍把七樓的房子重新裝修，就在這長期住下來了。他看中了安薇婭這個機器人，與她很豪爽又很直接地打招呼：“美女，你好勤快喲，能不能給我介紹一個”。“老伯，真的需要嗎”？“我老嗎”？他伸長著短脖子，他比我小四五歲，生得像馬叔和馬姨一樣矮，有點粗壯，肚子微微發(fā)福，留個雞冠樣的寸頭，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一臉的油光，瞇著一雙眼盯著安薇婭，讓她三天之內(nèi)找個保姆機器人，最好快點幫他辦好這件事。

　　我們又開始說閑話。說全球氣候治理又是十幾年過去，綠色環(huán)保節(jié)能理念雖然深入人心，可是日本的核廢水排放仍未停止，如今的人很少吃海鮮了；俄烏沖突打打停停十年，還在持續(xù)。俄羅斯威脅用核彈，西方北約勢力用上了很多貧鈾彈，全世界都不敢買烏克蘭的糧食，加之印度人口達到二十多億，饑餓人口并未減少；蒙古國因為無錢治理草場沙漠化而發(fā)達國家表面上資助了很多項目，那只是杯水車薪，沙塵暴一年比一年兇。海洋因冰川減少淹了許多島國。這個世界似乎危機四伏，這些都是人禍，人性之惡似乎不可阻擋，最終反噬自己，也許這都是自然之力吧。晴川鎮(zhèn)這么個小地方也能感受到這些，最明顯這里有了巴山夜雨式的天氣，下雨多在晚上，反復(fù)干旱和洪澇。

　　這并沒影響我種花，反而許多北方寒冷和南方熱帶地區(qū)的植物可在此安家落戶。在安薇婭的幫助下，后花園在這個初夏，鐵線蓮和風(fēng)車茉莉爬上了花園拱門，瀑布一樣開花，籬笆墻上的月季爆發(fā)式怒放。門前、窗臺上的燈籠花、長壽花、矮牽牛、耬斗菜等爭奇斗艷。惹得一些老太婆和老頭帶著孫子孫女贊嘆，美呀！香?。●R叔家的兒子小龍也湊熱鬧，咳，這花園伺候得好，就是沒什么珍貴品種。不過他覺得蠻有個性的，不像他的樓頂花園整齊。時間一長就感覺單調(diào)。我的初衷是種喜歡的花卉，與別人的不一樣最好。然后野花野草也能自由地生長，特別是城市里，除了優(yōu)勢植物和侵入性的品種能瘋長，還有培育的觀賞物種，是不是也應(yīng)給其他野生植物生長的空間。不管種植得怎么樣，后園能吸引眼球，蜂蝶和阿貓阿狗也喜歡，蚊蟲也多，惹得一些人告到社區(qū)。我和社區(qū)的人理論，人要有菩薩心腸，植物、蟲子和人是地球共生的關(guān)系，包括細菌病毒對我們的危害并不像我們想象的大，是我們干擾了它們才會得到大自然的報復(fù)。最直接的好處，我們吃的發(fā)酵食物就是細菌的恩賜，我們腸道菌群失調(diào)就會腹瀉、生各種怪病比如癌癥?，F(xiàn)在的人過分講衛(wèi)生，過敏者越來越多了。不過我還是妥協(xié)了，拔掉一些不好看的雜草。這時我心里忍不住又飄移起來，人們熱愛大自然，真是葉公好龍??！令人向往的好環(huán)境好風(fēng)景不都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嗎，毒蟲子也多吧。我一沖動，詩興大發(fā)，寫了關(guān)于后園組詩，其中之兩首：

　　飛歌

　　馬齒莧非常天真

　　泥土一吻就蔥郁

　　給點陽光就燦爛

　　昵稱就叫太陽花

　　我不停地祈愿征求

　　當(dāng)季節(jié)的帷幕落下

　　是否能讓我陪伴她

　　唱那最后一支飛歌

　　百萬小鈴

　　春風(fēng)舞態(tài)遲，

　　夏鈴歌怯輕。

　　醉秋顏似霞，

　　流眄腰自傾。

　　鄉(xiāng)村的山川是我們的詩與遠方，城市的高樓和公路是我們眼前追求的幸福，很少有人不留戀，義無反顧回到鄉(xiāng)村的。雖然我們現(xiàn)代化鄉(xiāng)村已經(jīng)初現(xiàn)雛形，也可以允許置地建房。不少人蓋了四合院等別墅，也只是偶然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三天之內(nèi)的一個早晨，有個女孩在園子外叫安姐。安薇婭應(yīng)聲而出，我跟出去一看，是幫小龍雇的機器人保姆。穿著黑色超短裙，露肚臍的短袖紅上衣，看來很性感。玉米須樣短發(fā)，配個天真爛漫的小臉，笑容可掬地看著跟在安薇婭后面的我。我壓低聲音埋怨安薇婭：“這哪像保姆，你這個介紹人有點玩火嘛。”安薇婭一臉的自信：“老爸呃，客戶好這一口嘛?！彼鰦伤频挠终f：“等下你看他滿不滿意?！边@安薇婭做了兩個月的保姆，在小區(qū)曬場晾曬衣服被套及市場買菜等等，與人聊天，已經(jīng)學(xué)了很多社會知識，很精明干練了。我覺得她看人下菜確實比我還強，還有商業(yè)頭腦。那個女孩看我們竊竊私語，又叫安姐，似乎提醒她干正事。安薇婭按了七樓的門鈴，半天有人慵懶地回應(yīng)：“誰呀？這么早”。安薇婭說對不起馬哥，你吩咐我的事你忘了嗎？馬小龍開門叫她們上去。我閑著沒事，趕緊對他說方便的話我也想登門拜訪，看看你的屋頂花園，對老伴示意要不要一起上去，她要做飯。

　　馬小龍客氣回答請上來吧，屋里沒收拾，有點亂。我們第一次上這個新裝的電梯，一會兒提示到七樓，馬小龍家門自動開了。一條狗立在門前把我嚇了一跳。安薇婭撓了撓它，認出是純種的拉布拉多狗。他家真是別有洞天，他重新裝修的房子，是按現(xiàn)在最時髦的和最新的科技水平裝修的。所有的隔斷墻都被打掉，大窗子改成落地窗，可以隨光線變化明暗。燈具流光溢彩，可根據(jù)心情而變換顏色，家里開闊又敞亮。立柱包裝成羅馬柱，卻雕刻著卷云和龍。全屋自動化，節(jié)能環(huán)保概念設(shè)計。廚房不像我們手工操作，也是全智能自動化。我喜歡他家模擬二千米高山的新鮮空氣，不過家具卻是古老的。我不喜歡清式紅木家具，太繁復(fù)，不像明式家具那么簡潔明快坐著也較舒適。他確實沒怎么打理，穿過的衣服到處可見，吃過的外賣和酒瓶子、煙頭隨手扔在茶幾上。那女孩也飛快地全屋掃描了一遍，立刻為他大概收拾了一下。樓頂花園修剪成整齊西式的，我略嫌呆板。馬小龍得意地介紹他的珍稀植物金花茶和杜鵑紅山茶、各種名貴石斛花、小葉紫檀和黃花梨苗制作的盆景。特別提示銀縷梅盆景不能對別人說，家里有這個就有盜挖違法的嫌疑。這格局都是請植物園里的園藝師設(shè)計，養(yǎng)殖全自動化。我不得不稱贊幾句，今天大開眼界，不過你整屋全智能化請保姆不合算。

　　“開始打算養(yǎng)老了，賺的錢總要花出去，不能死了還剩下一堆錢”他把雙手一攤，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蹺起二郎腿不停地搖晃。安薇婭扯一扯我的衣袖，悄悄耳語：“這個馬小龍超有錢吧，還是炫富”？馬小龍耳朵好使：“我現(xiàn)在是落湯雞，想當(dāng)年最紅火時不會享受，盡干些不著調(diào)的事，現(xiàn)在想開了，生活要有品位，還要舒適”。我還是好奇：“你這么花費，那不是閑著沒事干了嗎？”“早晚出去遛狗，步行5000米。再去各種地方喝廣式午茶、品非洲肯尼亞地道咖啡或茗阿根廷的馬爾貝克葡萄酒等等，會會朋友，與江湖中人學(xué)點內(nèi)家拳?！钡鹆艘恢熮D(zhuǎn)向女孩：“小美，我給你取的名字。嗯，你很會打扮，也很會做事，你辦的第一件事是幫我理財，第二是做保健，第三才是家務(wù)。我說老也不老，但是腦子不夠用了，不像以前心算七八位數(shù)不在話下，你不理財，財不會理會你，我可不想由小康返貧”。不知是興奮還是獨居無人說話，他有點喋喋不休。他對我們說他做點小生意賺的錢不多，原來交了社保、養(yǎng)老保險，現(xiàn)在算退休，可拿養(yǎng)老金又有點積蓄要規(guī)劃一下。安薇婭對我擠擠眼，有點傲嬌的樣子，意思是我辦的事不錯吧。

　　一入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熱，一個月很快過去。有幾天雷電風(fēng)雨交加，天上陰沉著臉，雨不肯停的樣子，令人悶熱難耐。園子里的各種花卉打落滿地，我正在清掃。中午園子外有人支起了帳篷，看到圓芳出出進進忙碌。一打聽，是她弟弟小龍死了?；厣砗屠习橐徽f，老伴感覺不可思議，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突然就沒了呢，安薇婭也有同感。老伴叫我去憑吊并送禮。進去點了炷香，對圓芳說請節(jié)哀，在臥室看到小龍平靜地躺在床上像睡著了。我哀嘆人生無常。機器人小美臉色沒什么表情，忙著給一些客人端茶倒水。我把老伴的疑問對圓芳說了，她說一大早，小美急急忙忙地打電話給她，說叫她弟弟進早餐半天叫不醒，以為又是玩手機太晚，剛睡覺而且太沉之故。一小時后再喊，還是無反應(yīng)，這才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