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哥，我想上網(wǎng)
徐靈靈清晰記得，高一那年暑假，許菁菁第一次來到家里，穿的就這身白色連衣裙。
那天，肖凱帶著他們出去玩，冰淇淋弄臟了許菁菁的裙子，肖凱脫下自己的襯衫給了她。當時的徐靈靈看著笑靨如花的許菁菁，心里酸酸的。
“走！”見徐靈靈站著一動不動，肖凱不由分說拉起了她的手。
手心傳來的溫熱觸感，直抵徐靈靈的心底。
舊時的記憶也隨之翻涌而來——
7歲那年，母親張玉華終于從喪夫之痛中走了出來，經(jīng)人介紹，與同在醫(yī)院工作的許春雷重新組建了家庭。
當時，他們一家三口就住在醫(yī)院的集體宿舍，與從北方來的肖凱一家成了鄰居。兩家人一見如故，長輩們還開玩笑式的給徐靈靈和肖凱定下了“娃娃親”。
醫(yī)務工作緊張而繁忙，大人們經(jīng)常要值夜班。肖凱雖然只年長一歲，卻承擔起了照顧徐靈靈的責任。
有一年冬天，徐靈靈深夜發(fā)燒，上吐下瀉。張玉華和許春雷都上晚班去了。徐靈靈強忍著不適，敲了隔壁肖凱的門。不巧的是，肖凱的父母也都不在家。
10歲的肖凱做事異常穩(wěn)妥，讓徐靈靈穿好衣服、戴好帽子，自己則拿上手電筒，騎行了差不多半小時的路程，將徐靈靈送去了醫(yī)院。
年僅9歲的徐靈靈第一次急性腸胃炎，幸好及時就醫(yī)，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長大后，這份青梅竹馬的情感，漸漸在徐靈靈心里發(fā)酵，順其自然地轉(zhuǎn)變成了愛情。
只是后來，許菁菁和肖凱之間似乎發(fā)生了更多的化學反應。畢業(yè)之后，兩人好像還有過一段戀情。
徐靈靈曾一度感到失落。
一個是如哥哥般存在的人，一個是她視為姐姐的人。
對于他們，徐靈靈心里即便有一些復雜的情緒，最后的最后，剩下的仍是祝福。
可他們終究沒有走在一起，或許是那一絲隱隱的希望，讓徐靈靈等到了回國后煥然一新的肖凱。
在雙方家長的撮合之下，她和他走到了訂婚的那天。沒想到，許菁菁突如其來的橫插一腳，釀就了那場車禍，也改變了原本可以幸福的軌跡。
在徐靈靈沉睡的10年間，世事變遷，物似人非。
那期間，許菁菁利用假孕，順利和肖凱結(jié)了婚。后來她出國深造，但肖凱放不下病床上的徐靈靈，選擇留在了國內(nèi)。
33歲那年，許菁菁另攀高枝，一躍成為南城炙手可熱的新聞主播。但改嫁后的許菁菁私下里過得并不好，多次被家暴。終于，肖凱將那個男人打至重傷，進了監(jiān)獄……
上一世的肖凱最后還是娶了許菁菁，但徐靈靈對他一點都恨不起來，也怨不起來。
她希望，這一世，肖凱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
“肖凱哥哥偏心?！?p> 看見肖凱和徐靈靈手牽手走來，許菁菁眼里閃爍著一種異樣的神情，小嘴不自覺撅了起來。隨即跑到肖凱的身邊，將他的另一只手拿了起來，“我也要牽著。”
肖凱沒有拒絕。三個人就這樣并成一排，向雪糕店走去。
這家雪糕店只有夏天才開業(yè)，老板是一個喜歡看報的中年大叔，天氣涼了，他會進一些羊毛衫和棉服來賣。肖凱和徐靈靈從小就經(jīng)常光顧，久而久之跟老板混熟了。
“老板，一根牛奶棒冰，兩根巧克力脆皮?！毙P從口袋里掏出一張5元錢，遞了過去。
看著這張久違的5元人民幣，徐靈靈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年代的沖擊。
2001年，國家經(jīng)濟開始騰飛。難以想象，再過幾年，老百姓的生活將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互聯(lián)網(wǎng)方興未艾，智能手機也很快會占據(jù)大家的生活。隨之而來的，是各個行業(yè)的巨變。
徐靈靈有些期待，也有些擔憂：上一世，她連個像樣的大學也沒考上。后來，還是靠著直播唱歌，生活才有了起色。
這一世，憑借一己之力，她能活得比上一世更好嗎？
“喲，這不是小凱嘛！”冷飲店老板的驚呼，將徐靈靈紛飛的思緒打斷。
三四年前，江城醫(yī)院總院遷移到市區(qū)，肖凱的父親也晉升為副院長，一家人就搬到了市區(qū)。許春雷作為白池分院的大外科主任，繼續(xù)留在原地工作。
“咦，這個小姑娘眼生得很，怎么沒見過？”老板看著許菁菁問道。
“哦，她是……”肖凱剛要回答。
“我是肖凱哥哥的妹妹，我叫許菁菁?！痹S菁菁搶先張了嘴。
只是這句話，讓肖凱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一笑了之。
徐靈靈卻不意外。
在外人面前，許菁菁刻意回避兩個人的關(guān)系，內(nèi)心是在抗拒，抗拒這個姐姐的身份，更是抗拒這個家。
徐靈靈所生活的區(qū)域是江城的郊區(qū)，這里有一個大型機械廠、一個小型的紡織廠和一所醫(yī)院，徐靈靈已故的生父就是機械廠的研發(fā)人員。
許菁菁的母親，也是機械廠的職工。由于樣貌出眾，被選入工廠的表演隊，經(jīng)常在廠禮堂等各種場合演出。
許菁菁3歲那年，她母親便與廠工會副主席好上了，許春雷當時還只是一名初出茅廬的小醫(yī)生，她便帶著女兒改嫁了。
5年后，工廠經(jīng)營不善宣布破產(chǎn)，許菁菁又隨母親和她的繼父去了外地生活。再后來，許菁菁又一次經(jīng)歷了家庭變故，母親再次離婚。她便過上了沒人管的生活，開始早戀、流連在網(wǎng)吧、溜冰場、迪廳等娛樂場所，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好在許菁菁有文藝細胞，長得也好看，便想著走藝術(shù)生的路子。但中考成績實在是差。后來，許春雷在征得張玉華的同意下，花了不少錢，將她送進了江城五中。
只是曾經(jīng)的徐靈靈想不到，許菁菁的到來，竟然改變了他們?nèi)齻€人的命運。
想著這些過往，徐靈靈臉上浮現(xiàn)出略帶悲傷的神情。許菁菁看在眼里，認為是這個妹妹對她剛才回答冷飲店老板的話感到不開心。
許菁菁心里反而有一些些的得意，因為肖凱沒有澄清，而是默認了。但她還是佯裝關(guān)心地問道：“靈靈，怎么了？”
徐靈靈回過神，轉(zhuǎn)眼看見肖凱將雪糕遞了過來。
她心念一轉(zhuǎn)，在接過雪糕的時候，手不小心一抖，將雪糕掉在了自己的藍色T恤上。
衣服上瞬間染上了一層難以言說的棕褐色。
“哥！”徐靈靈委屈巴巴的，一雙大眼睛巴巴地望著肖凱，似乎在說：“救救我?！?p> 肖凱從襯衫口袋掏出手帕，在徐靈靈的T恤上小心擦拭，動作熟練，一看就是經(jīng)常照顧妹妹的樣子。
可擦完，還是留下了難看的污漬。
“怎么辦呀，我可不想這樣出門?！毙祆`靈學著許菁菁的模樣，有些撒嬌似的說。
“這樣，你把我的襯衣套在外面?！闭f著，肖凱將自己的襯衣脫下，套在了徐靈靈的身上。
一旁的許菁菁像是看傻了眼，大口大口地啃著雪糕，臉上印著四個字：我很不爽！
三人邊吃邊走，很快就來到了一家叫“斷點”的網(wǎng)吧門口。
記憶像開了閘門，徐靈靈腦袋里靈光閃現(xiàn)：
當年肖凱玩了一款叫“奇緣”的網(wǎng)游，后來許菁菁也玩起了這款游戲，兩個人常常在一起組隊開黑。一來二去，曖昧就這樣在兩人之間流動起來。
當年的徐靈靈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大妞，肖凱讓她一起玩，她覺得自己手殘，寧愿自己在網(wǎng)吧打牌斗地主，也不愿意注冊這個游戲。
現(xiàn)在想來，徐靈靈恨不能掐死那個不爭氣的自己。這一次，不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轍啊，必須先下手為強，掐滅他們之間愛情的小火苗！
“哥，我想上網(wǎng)！”徐靈靈指著網(wǎng)吧道。
這一年，禁止未成年人進入網(wǎng)吧的禁令還未出臺，網(wǎng)吧管理也還不成熟。所以，這里魚龍混雜，時不時就有背著書包的身影，甚至還有打架斗毆等惡性事件的發(fā)生。
肖凱第一次去網(wǎng)吧玩游戲，也是同學帶的，后來一發(fā)不可收拾。他籃球打得好，高考可以走體育特招生的路子，加上學習成績也不差，也就放縱了一些。
可帶著兩個小女孩去，就有些不妥了。一來是擔心她們的安全，二來是怕影響她們學習。
說到底，他自己也是個未成年，到時候家長問責起來，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到頭來，還落得個“哥哥帶壞妹妹”的名聲。
看見肖凱猶猶豫豫的，許菁菁也一言不發(fā)，徐靈靈湊近道：“哥，回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菁菁也是，對吧？”
許菁菁懂事地點點頭。
“還是算了，網(wǎng)吧不是什么好地方。我?guī)銈內(nèi)ビ螛穲??！毙P以為自己的提議會得到響應，沒想到……
“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毙祆`靈嘟著嘴，暗指她已經(jīng)知道肖凱上網(wǎng)的事，現(xiàn)在的她，很不高興！
“小丫頭，什么都瞞不過你?！毙P笑笑，拿徐靈靈沒辦法，領著她們進了網(wǎng)吧。
“放心，你是不會帶壞我們的。”徐靈靈邊走邊道。
肖凱心里一上一下地泛著嘀咕，這丫頭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