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浦和李輕鷂在體育大學(xué)體育場等人。

　　盡管卷宗上有去年張希鈺自殺時，警方和孫浩辰的全部交談記錄。但他們還是決定走這一趟，見見真人。

　　孫浩辰中等個頭，長得還不錯，眉眼平正，有些小帥。他看清他倆，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嘻嘻地說：“兩位警官，還有什么事？那都是一年前了，該說的我都說了。”

　　到底忙了一整天，李輕鷂有些心累，還有點煩躁了，不過她是敬業(yè)的，還是無障礙切換到知心姐姐模式，露出清淺的笑，剛想上前一步，陳浦卻破例插到她前面，問：“孫浩辰是吧？這是我們的警官證。我們局里要對一些典型案件進行盤點，有關(guān)張希鈺的案子，有幾個問題要問你?！?p>　　孫浩辰無所謂地聳聳肩：“您問?！?p>　　見陳浦這么主動攬活，李輕鷂樂得閉嘴。

　　孫浩辰和張希鈺怎么在一起的，當年的筆錄里記得很清楚，再尋常不過的開頭：兩個學(xué)校本就近，孫浩辰有個同學(xué)在二十九中找了個小女朋友。七拐八拐的關(guān)系，兩人在宵夜攤上見過兩次。張希鈺人長得清純，身材又勁，氣質(zhì)冷傲，聽說沒交過男朋友。孫浩辰有錢有心，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追求，本以為很難得手，沒想到很快就追到了。

　　“你們只好了兩個月就分手，為什么？”陳浦問。

　　孫浩辰：“感情不和唄，覺得不合適?！?p>　　“哪里不和，說說看。”

　　孫浩辰語塞。

　　陳浦還沒說話，被他用眼神使喚了一天的李輕鷂，條件反射就上工：“孫同學(xué)，我們知道張希鈺的死跟你沒有關(guān)系，這個案子早就結(jié)了。現(xiàn)在我們工作有需要，上頭要得緊，你幫幫我們好嗎？”

　　她語氣柔和，笑容甜美，孫浩辰下意識也笑了，答：“警察小姐姐，這有什么！剛才我是在回憶，現(xiàn)在一想吧，張希鈺這個人其實挺怪的——我不是要說死人壞話，是為了幫助你們調(diào)查。跟她好那幾個月，她總是一會兒高興，一會兒不高興，情緒來得很快，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要是早知道她心理問題大到要跳樓，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跟她好的，無緣無故惹了一身麻煩?！?p>　　李輕鷂接著問道：“喜怒無常，還有什么怪的地方？”

　　孫浩辰嘆了口氣，說：“她其實好瘋的，居然想讓我跟她私奔，偷戶口本結(jié)婚。我都驚呆了，她有那么愛我嗎？小說看多了吧？我只是想談個戀愛，沒想到她這么不現(xiàn)實，還老是逼我，我就只好跟她分手了。警官你說，這種情況能不分手嗎？我還要上大學(xué)呢?！?p>　　李輕鷂和陳浦對視一眼，這可是卷宗里沒有問到的。李輕鷂掏出手機，給他看照片：“這部手機是你送她的嗎？”

　　孫浩辰仔細辨認了一下，點頭：“花了六千多呢，我其實對她挺好的?！?p>　　這一點也和朱哥的調(diào)查筆錄一致，所以當時他們沒有懷疑張希鈺還有別的男友。

　　李輕鷂又給他看其他幾張照片：“這些呢？”

　　這些以前警察沒給孫浩辰看過，都是些衣服，他搖頭：“我沒給她買過衣服，她從來不肯跟我去逛街，說是班主任抓早戀抓得嚴，她爸也會打她。我和她就跟地下黨似的?！?p>　　陳浦的嗓音冷冷的：“她死前可能懷孕了，你知道嗎？”

　　孫浩辰呆了，旋即想起什么，搖頭：“不可能！草！真的警官，我們開頭幾次都吃了避孕藥，后來每次我都很注意，要么戴套要么射在外頭……”

　　“怎么講話的！”陳浦皺眉低吼，吼完才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激，對方也算是在陳述事實，有理有據(jù)，他查案聽過比這露骨百倍的話?？衫钶p鷂現(xiàn)在就站在邊上，他就感覺這些話太臟不該讓她聽。

　　他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呵斥得對！人家李輕鷂上了大一又退學(xué)重新高考，讀了警校來公安，八成沒談過戀愛不懂這些——人心里背著那么大的事，哪有心思談戀愛？這他有經(jīng)驗。

　　見李輕鷂眉眼平靜，沒有反應(yīng)，陳浦心里才稍微舒服點。

　　孫浩辰嘀咕：“這怎么不能說了……原來她真的有別的男朋友！我本來以為在高中能找個處，但我們第一次做她就不是了。警官，她懷不懷孕真跟我沒關(guān)系，沒道理我戴了綠帽還要背鍋吧？”

　　李輕鷂這時才皺眉，陳浦已厲聲說：“有沒有關(guān)系，不是你說了算！一個成年人找未成年的高中生發(fā)生關(guān)系，沒讓學(xué)校給你處分已經(jīng)是寬大處理！”

　　孫浩辰訕訕不語。

　　“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有沒有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

　　“沒有，我當時要是知道肯定不跟她好。”

　　“你們發(fā)生關(guān)系，一般都去哪里？”

　　“月亮湖街，那邊有一排三、四星的酒店。”

　　“誰找的地方？”

　　孫浩辰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都是她推薦的，草?！?p>　　“最后一個問題?！标惼职咽謾C遞到他面前，“這個男人，最近找過你嗎？”

　　孫浩辰看了看，神色驚訝：“找過?！?p>　　“什么時候？”

　　“三個星期前，他通過我們老師認識了我，說是二十九中的老師，還請我喝了一頓酒。”孫浩辰說，“他也打聽了我和張希鈺的事。”

　　“具體聊了些什么？”

　　孫浩辰抓抓頭：“當時我喝多了，記不清了，差不多也是你問的這些吧?！?p>　　陳浦和李輕鷂離開體大時，孫浩辰本來往宿舍走了幾步，又站定，追上來說：“警官，我承認自己一開始是想找個小女朋友，很有面子也很新鮮。但我跟她好的時候，是真心的。我從來都沒有對她不好，都是她給我壓力，我沒有給過她壓力。但是吧，我總有種感覺……”他露出苦笑：“她并不愛我，從一開始就是。我覺得她就是想找個男朋友，為了找而找，可能我剛好符合她的要求吧。所以我要什么她都給我，但我總覺得她的眼里沒有我。大概她真心喜歡的，是那個人吧。分手那天，我都哭了，她卻沒有哭，還請我吃了頓火鍋。她還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她說想當大學(xué)生?！?p>　　——

　　第二天一早，陳浦按照平常的時間下樓，抬頭望向自己的車，心倒是提了一下。

　　沒人。

　　他松了口氣，察覺到自己如此反應(yīng)，他在心里罵了句草，自己一個老刑警居然被李輕鷂搞應(yīng)激了。

　　悠哉悠哉吃了碗粉，他步行到局里，一進辦公室，就見李輕鷂端坐書桌前，十指快速打電腦，一臉專注，十分干練。

　　陳浦目不斜視走過去坐下。

　　他剛打開電腦，就收到辦公系統(tǒng)提醒，打開一看，李輕鷂已經(jīng)把昨天所有的筆錄資料整理好發(fā)過來了。陳浦微愣，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她端起茶杯在喝水，察覺到什么，亮晶晶的目光掃過來，陳浦立刻垂落目光。

　　也不知道她早上幾點來的辦公室，才能在上班前就把這么多文字都整理好。陳浦心情略微復(fù)雜地把文件看了一遍，挑不出任何毛病，畢竟她曾是一流大學(xué)的高材生，和他這種學(xué)渣中的偽學(xué)霸天差地別。

　　她高考前一個月，李謹誠已經(jīng)失蹤，但是家里人瞞著她。后來陳浦還偷偷打聽過她的名次——中學(xué)的喜報上有——挺嚇人的。

　　“李輕鷂?！彼暗溃哌^來，他說：“整理得挺好，繼續(xù)保持。”

　　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她露出慣有的八顆牙齒假笑，柔柔婉婉的嗓音響起：“這有什么呀，你滿意就好?！?p>　　陳浦自問已經(jīng)可以對她的時嬌時嗲時抽風(fēng)免疫了，公事公辦地說：“下次不用來這么早，上班時間整理也可以?！?p>　　“我自己會把握的?！?p>　　瞧，這就又不聽指揮了，她其實就是個刺頭兒！陳浦覺得大早上多看她一眼眼睛都會痛，用力擺手示意她滾蛋。

　　閆勇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進辦公室：“劉懷信家里的指紋和DNA檢驗結(jié)果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