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期
她的真身是一條玉龍,喜寒畏熱,尋常六月里就會極感不適,更不必說是酷暑的七八月了。
而自成年后,身體發(fā)生巨大變化,無論是不是夏天,每月總會有那么一陣子感到渾身騷熱、胸口發(fā)悶,況且時間也不固定,慕聞薟自認所有事都能擺平,唯獨這件事她是掌控不住的。
后來才知道這就是——躁郁期。
從前在三山,她是大師姐,有自己的一寸天地,能夠躲著做到不被人發(fā)現(xiàn)異常。
但是現(xiàn)在,顯然不是個好時候。
慕聞薟將衣袖往下扯,遮住手背上的異樣。
“站住!”身后一道冷如冰的聲音喝住了她。
被發(fā)現(xiàn)了?
待聲音的主人走到她面前,遞給她半枚玉佩。
這是。。。她的?
慕聞薟垂眸,腰間那半枚龍紋玉佩正靜靜躺在一張極大的手掌中央。
她沉默了會兒,伸手拿回玉佩,道了聲謝。
“我看姑娘的衣著不像是蓬壺閣中人?!?p> 檀微之如炬的目光落到慕聞薟臉上:看不清她的情緒。
慕聞薟強忍胸腔內的那團火,顫顫巍?。骸敖袢談倎?,是你新來的小師妹。”
又見檀微之的欲言又止,她連忙解釋:“我從三山來?!?p> 師傅的確提到過。
檀微之如玉般的面上初現(xiàn)一抹微粉,上下睫羽翻動,眼神不似方才的凌厲。
“三山不是個好地方,但蓬壺閣也未必是個好去處。”檀微之上下掃視著慕聞薟,“你的靈根不錯,極其純凈,雖然不是絕世天才,但也算是佼佼者。是個修煉的好苗子?!?p> 檀微之說起話來莫名有種老成的味道,慕聞薟對說教不感興趣,加上身體極為不適,一雙柳葉眉擰成了麻花:“多謝師兄指點迷津?!?p> 檀微之落在腿旁的的手忽地攥緊,抬手解釋:“非也。我是想說,別對自己抱有期待,不會再有想慕釀秋這樣的人現(xiàn)世。我也不例外?!?p> 慕聞薟眉頭漸漸舒展,很想揪下耳朵問問它,她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
他這是把自己當成為了飛升不惜投靠他山的小人了。
“你也不例外?”慕釀秋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飛升失敗的禍害,而眼前這個人卻說慕釀秋高不可攀、后無來者。
“是的,我也不例外?!?p> 沒有人會這樣對自己不抱任何期待,能有靈根且能進宗派修煉的,野心都不小。
慕聞薟開始仔細打量這位傳聞中的千百年難一遇的雙靈根天才,出生便是在顯赫仙門世家檀氏,在起跑線上就甩開旁人一大截,況且老天似乎格外偏愛他,在七歲驗靈根那天,全天下皆知檀氏出了個水雷雙系神童。
于是從小就被送往試鏡里修煉,如今二十八的年紀,已然到達最高境界,是的全天下最有希望飛升的人。
明明前路開闊光明,為何會有這樣的認知?疑惑在眼中化為一灘解不開的好奇,慕聞薟挑眉:“你師承檀氏家主,而后輾轉各派,先后拜鑒玉門門主、妖修令于姿、劍修曲晟為師,如今更是在你叔父檀青成——這個閉關多年的元嬰門下占著親傳弟子這個位置。你不成仙誰成仙?你未免太過謙虛了?!?p> 檀微之低眉,仿佛在無聲告誡,一陣微風夾雜了昨夜雨后未干的泥土氣息,連帶檀微之身上的山茶靈息一同灌入慕聞薟的鼻腔。
身上的怪異感頓時消失殆盡,慕聞薟嘴角動了動,笑了。
檀微之將她的異樣盡收眼底,沒再多說什么,頷身道了別便離開了。
微之微之,謹微細致,不愧是檀微之,臨走前都還要在她身上下咒。
她雙指并攏,在肩肘點了三遍,一縷綠氣從體內竄出,繞到還未遠去的檀微之身后。
她等著他回頭發(fā)現(xiàn)他的計劃敗露,可是并沒有,檀微之的步伐依舊輕盈,似乎沒有什么能讓他駐足。
在這位天才眼里,慕釀秋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
慕聞薟始終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知曉當年的實情,除了她自己和那些所謂正人君子。
立馬找到慕尋道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祈禱她莽莽撞撞找的這處洞府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四周氤氳的水汽縈繞在整座洞府,潺潺溪水聲流淌在耳邊,粗重的喘息聲交雜在其中。
慕聞薟的臉如同一張畫紙上的桃花,蒼白與潮紅格格不入。冰冷的泉水浸透了衣裳貼在本就敏感的肌膚之上,她也只能忍受來自天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