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合約新娘·罪罰

　　救護(hù)車呼嘯著開走了，思嵐若有所思地看著薛玉海——這個“好好先生”，謎底已在她心中逐漸成型……

　　“李老師她……”思嵐凝重地說，“哪怕在最后，她還想一個人承擔(dān)所有的罪?！?p>　　“你……在說什么？”玉海臉上掠過一絲疑惑。

　　“她到底有沒想殺我，我再清楚不過了。真想殺一個人不會拖那么久！在求救的瞬間……她甚至放下過弓，怕我真的掉下去，這是瘋狂演技中唯一的破綻。”憑著演員的直覺，思嵐認(rèn)定。

　　呼嗚……呼嗚……呼……

　　雨已停歇，風(fēng)依舊呼嘯著，猶如在迷宮中穿梭，也恰似冤魂的低語。

　　薛玉海沉默著，掏出煙吸了幾口，垂低的雙眸之間中露出一絲慌亂的神態(tài)，但很快又消散，看不真切。他薄唇微微顫動，想說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思嵐一步一步向前，面前的男人溫文爾雅，打著一絲不拘的領(lǐng)帶，卻有著擅于偽裝的老練。

　　思嵐揪住他的領(lǐng)帶，猛地將他拉向自己，唇貼向他的耳邊說：“你在裝傻？”

　　“你……”玉海驚愕，一時語塞。

　　“希望兒子結(jié)婚，卻要殺了結(jié)婚對象，這不是很矛盾么？一個人拼命強(qiáng)調(diào)自己是殺人兇手，為了什么？是為了替罪心愛的人！作為母親她最愛的人是你……”

　　“你、你說的什么，我不懂……”玉海倒退幾步，話中略帶顫抖。

　　思嵐冷漠地看著玉海，百感交集：有人在做事，有人在做局，大家都在演戲，這個世界真荒唐。

　　“她想給你替罪……是這樣吧？”思嵐的眼神似要穿透他。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玉海警覺了起來，“我是雇主，勸你少管這些?！?p>　　他冷笑了幾聲，扔掉了煙，似乎刻意壓制了情緒，剛才一絲的慌亂已煙消云散。

　　思嵐隱憂地看著他，打了個冷戰(zhàn)，這個男人或許藏了很多故事，超乎他的表象。她想起玉海見到明蘭頭骨時并沒有多大驚訝，也沒有崩潰，反而很淡定地紅了眼眶……

　　她心中有石頭的落地聲……

　　這場戲里，李小童、薛玉海及自己，三個人都是看客，但三個人又都在演戲，各懷各的心思。

　　他搖搖晃晃，失神地走了幾步，自言自語：“如果明蘭能……一直對我忠貞，就好了。我愛她！但她從不知道我有多愛她……呵呵，她從來不知道……”

　　玉海并未承認(rèn)什么，也沒否認(rèn)什么，三三兩兩的警察從遠(yuǎn)處跑來，他整了整歪斜的領(lǐng)帶，給律師打了個電話……

　　“你好，請你們跟我走一趟?！逼渲幸粋€高個警察說。

　　相關(guān)人員都被帶走去派出所做了詳細(xì)筆錄，思嵐將剛才的對話悄悄錄了音，遞給了警方，但玉海十分小心謹(jǐn)慎，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這樣一位溫文爾雅又保守的男人，會是殺人者嗎？待做完筆錄，思嵐便回了家，辦案民警似乎也嗅到了一絲不尋常，李小童和薛玉海分別拘留再審……

　　***

　　數(shù)日之后，曌空事務(wù)所內(nèi)，思嵐和周藝源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她忽然看到了網(wǎng)上頭條新聞標(biāo)題：“話劇金獅演員獎得主李小童坦言偽裝殺人！”通報的案情經(jīng)過大概是她兒子在結(jié)婚前夜，一時沖動勒死了偷腥的未婚妻，并分尸丟于后山魚塘中……

　　至于辦案民警如何審查出來的，不得而知，但思嵐心中暗自佩服警方的辦案能力。

　　“怪不得，失蹤的人始終找不到，原來尸體的氣味因為水的隔離隱藏了，警犬搜索不到……”思嵐喃喃分析道。

　　“思嵐，如果不是你，李小童的計劃就成功了。”周藝源吐了個煙圈。

　　“我覺得薛玉海本身對愛情很忠貞，在這個時代少有。”思嵐往椅子后一靠，分析道，“他應(yīng)該也會……這么要求未婚妻?！?p>　　“嗯，你是當(dāng)事人?！敝芸傸c頭，他相信思嵐的分析，“所以他無法容忍一絲一毫的不忠貞。蘇格拉底說：一個好女人，能把男人變成快樂的人；一個壞女人，能把男人變成哲學(xué)家。”

　　“除了哲學(xué)家，還有殺人犯。李老師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案件未破，初見面就把罪往自己身上攬……故意讓別人懷疑自己……”她分析道。

　　“哦？也就是從一開始就在演戲了？”周總皺眉。

　　“嗯，她愛玉海，攬罪是一種本能，源自內(nèi)心卻不自知的真實選擇。專業(yè)射箭選手，只是沒想殺我，故意演給我看的而已。”

　　“這么一分析，我挺理解她的?！敝芸偢袊@。

　　“嗯，寧愿自己背負(fù)一切。但如果由她承擔(dān)全部的罪責(zé)，那真正的兇手就要逍遙法外了，我想未婚妻明蘭也不會安息。”

　　思嵐看向窗外，人行道上一位母親牽著蹣跚的小孩……有人養(yǎng)育小孩，只是為了圖個晚年的回報；有人卻單純地為了愛，把小孩帶到世界。李小童屬于后者，但愛不是藐視法律的借口，雖然讓人為之動容。

　　此時一個手提電話掛來，思嵐收回了遐思……

　　“思嵐，你真的好厲害！”電話中傳來曉語的聲音，看來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真名了。

　　“呃……啥？？？”思嵐努力思索著自己與好厲害的關(guān)聯(lián)……

　　“救護(hù)車前，李老師對你講的話我都聽到了！”曉語解釋，“我從未聽過她夸獎別的演員，你是第一個被老師夸的演員！”

　　辦公室很安靜，一旁踱步的周藝源聽到了，他隔空對思嵐豎起大拇指。有的人天生適合演戲，在他心中，思嵐是從未失手的天才演員，只可惜……可惜她不能站在熒幕舞臺前。

　　“對了，你是哪個公司的演員，可以收我做徒弟嗎？我也好想加入你們公司！”

　　“??？認(rèn)真的嗎？別開玩笑了。”思嵐笑著應(yīng)付道。

　　“李老師彌留之際見了我，她說你很像一個人——簡禮菲。你知道她嗎？”

　　“啊哈，的確有人說我們長得像……”

　　“被老師一說，我也發(fā)現(xiàn)你真的太像她了！她可是未婚的國民級偶像，不但戲好，唱歌也好聽！你跟她該不會有什么親戚血緣關(guān)系吧？”曉語心直口快。

　　思嵐肉眼可見地尷尬起來，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問，但還是不免腦瓜子嗡嗡地發(fā)麻，眼睛盯著墻上那慢慢移動的鐘表秒針，并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

　　不過好在她反應(yīng)敏捷，腦筋一轉(zhuǎn)，很快便有了應(yīng)對之策。

　　“哈哈哈，只是湊巧長得像而已！我要是跟明星的親戚沾邊，就進(jìn)演藝圈啊，不用來公司兼職賺零花錢了?！彼紞拐Z氣看似云淡風(fēng)輕，但全身神經(jīng)似都處在待命狀態(tài)。

　　一旁周總眼神敏銳地注視著思嵐手中的電話，那眼神無論怎么看都不像平時的他，烏黑不見底的眸中有一種活生生的東西放著警惕的光。

　　“也對，明星的親戚想必會削尖了腦袋往熒幕前鉆，不會來打這份工的。”曉語似乎毫不懷疑。

　　“就是嘛！”思嵐松了一口氣。

　　掛了電話，她對周總尷尬一笑。周總目光回斂，恢復(fù)了平素溫文爾雅的表情，他是極個別知道思嵐身世秘密的人，心中對她總有著一份心疼。

　　若是簡禮菲親戚自然可以毫無顧忌地進(jìn)入演藝圈，但若是清純形象示人的未婚藝人的女兒呢？恐怕就會人設(shè)崩塌，掀起驚濤駭浪！更可怕的會是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反應(yīng)，后續(xù)會引來一系列死神般的解約和所在的公司股價大跳水……

　　思嵐只能隱藏自己，雖不是出于本心，但也別無選擇，十幾年都這么熬過來了，她不想讓母親失去拼了命得到的一切。

　　“任務(wù)結(jié)束了，思嵐你也該去學(xué)校看看，別請假太多，小心扣學(xué)分。”周藝源打開抽屜，“喏，松茸巧克力，你最愛吃的，這些都帶回去吃?！?p>　　思嵐遇險，周藝源頗感愧疚，于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了一袋子。但他知道這點補(bǔ)償也遠(yuǎn)遠(yuǎn)不夠，當(dāng)下又給思嵐的賬戶打了一筆錢。

　　“哪兒買的？這么犒勞我呀，我可是照單全收咯。”思嵐又驚又喜，兩眼放光。

　　“托一位法國朋友帶的——比利時松茸巧克力?！敝芸傒p松說道。

　　他總是極為得體，從考究的衣服到平時吃的巧克力，衣食住行，舉手投足都無一透露出紳士風(fēng)格，但思嵐知道，這只是他演給人看的一面而已。面具下真實的他好比狐貍，八面玲瓏，交友極為廣泛，甚至還會收藏一些不知道哪兒來的間諜物品。

　　明天，是該去學(xué)校上課了。思嵐習(xí)慣了獨來獨往，為了避免暴露身份，從不交知心朋友，不參加社團(tuán)，這樣的大學(xué)生活談不上親切。

　　走出公司，五月的天空長空無際，歲月如云，湛藍(lán)色的天空中鳥兒自由飛翔……自由意味著“有選擇”，她羨慕地望著鳥兒……熱愛演戲的她視演戲如生命，如呼吸，可是她卻不能出現(xiàn)在任何熒幕前，沒有選擇的余地。

　　如果不當(dāng)賞金演員，沒有關(guān)于愛好的情緒的出口，估計早瘋掉了吧？風(fēng)中思嵐捋了捋頭發(fā)，最近請假太多，明天是該去上課混個學(xu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