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星回看來，霍淵被捕這件事，是她臨睡前遇到的最大一件事。
記憶深刻。
適才脫口而出。
“呵，”見她一副魂不附體模樣，周巖擎被她氣笑了，也逗樂了，“星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說了什么？”
周巖擎不答，而是沉下臉朝她走近，氣勢冷硬，“當著未婚夫的面，你只關(guān)心別的男人？”
“我，沒有?！蹦吧鷼庀⑵冉偈姑闲腔乜焖偾逍?，思索片刻，孟星回未察覺哪里不妥，“他是你弟弟，應(yīng)該不算別的男人。”
話音落，抬起眼皮，一下跌進周巖擎眼中寒潭，孟星回冷不丁打了個冷顫。
“我弟弟？你聽誰說的?！敝軒r擎冷著臉，又向前進了一步。
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大反應(yīng)，孟星回不自覺往后退一小步，身體緊貼著邁巴赫車身。
早起天涼，邁巴赫車身冷硬，如同此刻周巖擎沒有掩飾完全的情緒。
孟星回以為他是不想認嫌疑犯霍淵當?shù)艿堋?p> 她才開口解釋，“因為我們家就我一個孩子，所以表親也當做親兄弟姐妹，我以為你也一樣?！?p> 音落，周巖擎表情有所松動，稍稍沉默，“……你，說這個？”
“嗯。”孟星回緊繃的身體也跟著松了些。
輕嘆一口氣，孟星回扯唇笑笑，“時間不早了，我先去停車場?！?p> “好，我送你過去?！?p> 凌晨四點五十分，孟星回乘坐開往深市的大巴車，駛離玫瑰大廈地面停車場。
擺手與周巖擎告別，大巴快速駛?cè)胫髀贰?p> “星回姐，我們什么時候來油麻地警署門口打卡拍照？”說話的是嘉柚俱樂部生活助理朱林。
港劇的忠實劇粉。
目前還只服務(wù)于孟星回一人。
這也是俱樂部有人說禿頭經(jīng)理偏心的原因之一。
順著朱林視線望出去，目光觸及油麻地警署門頭，孟星回又想起了霍淵。
以及矗立在白色煙灰缸里，一堆橫七豎八的煙頭中間，燃了三分之一的半截煙。
她清楚記得，那半截煙是審訊室門口看守替她推開門時，他修長手指執(zhí)煙按滅其中的。
*
凌晨五點，油麻地警署審訊室里依然亮著燈。
一位穿著天藍色制服的短發(fā)女警，正單手托腮，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墻面上鑲嵌的一塊單反玻璃。
透過玻璃瞧見審訊室另一側(cè)待審訊人員——霍淵。
只見他后仰著頭，眼睛望著天花板偶爾眨動一下，唇邊咬著一根煙也不點，不知在想些什么。
鋒利下頜往下延伸出一截白皙頸項，尖利喉結(jié)時不時上下一滾，后背輕靠著椅背，一只胳膊微垂在身側(cè)，雙腿微敞，行成一副慵懶畫卷。
另一只手被銬在白色三角審訊桌上，骨節(jié)分明的手中握著一枚銀質(zhì)打火機，正在指腹間無聊翻轉(zhuǎn)。
打火機一角偶爾磕在桌面上，發(fā)出“噗通”聲響。
他手指修長好看，指骨微曲時凸起的骨關(guān)節(jié)粒粒飽滿，如同色澤溫潤的珍珠。
偶爾緊握住打火機，手背皮膚緊緊繃著，顯得自腕骨蔓延而來的青筋脈絡(luò)更加清晰。
突然一陣口渴，她兀自咽了下口水。
剎那，霍淵緩緩豎起頭頸，目光輕掃過三角桌對面墻上鑲嵌的玻璃。
觸碰到霍淵眼底的暗流，短發(fā)女警內(nèi)心一凜，來不及收回視線，手忙腳亂瞬間不小心打翻桌臺上粉色保溫杯。
須臾，熱水順著桌臺邊緣流淌，浸濕一旁正在鼾睡的寸頭男警衣袖。
“嘶”的一聲，寸頭男警抬起胳膊，屁股從黑色椅子上彈跳起來，一臉迷茫呵斥短發(fā)女警，“做咩呀？”
“……”快速撤回視線，短發(fā)女警咽下口水，故作鎮(zhèn)定，“冇乜嘢?！?p> 無辜被燙醒，袖子還濕透的寸頭男警，瞥了短發(fā)女警一眼，按下內(nèi)心煩躁開口，“我去處理一下，順便叫隊長過來?！?p> “嗯?！倍贪l(fā)女警抿唇點頭，目光在審訊室門合上時，再一次落在霍淵身上。
他仍舊維持著先前慵懶坐姿，抬起沒戴手銬的左手，修長的手指肆意爬上黑色襯衫衣領(lǐng)夾角處，拽開暗紅色領(lǐng)帶，一圈一圈繞在手掌，將領(lǐng)帶從黑色衣領(lǐng)下抽出。
扔在白色三角桌面上。
霍淵眼睫半垂著，臉上看不出悲喜。
短發(fā)女警緊抿著唇，來警署一年，她沒見過幾人能抗住隊長審問，還能全身而退。
也沒見過幾個人，能在警署三十六小時關(guān)押下，表現(xiàn)如此鎮(zhèn)定自若，不僅臉上毫無倦怠之色，甚至連頭發(fā)絲都沒亂。
何況霍淵還長了一張令人神往，且過目難忘的精致面龐。
他怎么可能是殺人犯？
正當短發(fā)女警心中疑惑時，門口傳來隊長粗獷的嗓音，“過來?！?p> “哦?！倍贪l(fā)女警慢吞吞拿起筆記本，跟在隊長身后，走進霍淵所在審訊室內(nèi)。
滿屋子煙味，令短發(fā)女警皺了皺眉，掩唇咳嗽兩聲，眼睛真切觸碰著霍淵抽了整晚煙的紅唇。
性感唇瓣略顯干燥。
他抽煙時異常迷人，唇邊煙霧繚繞時，仿佛江上騰起裊裊青煙。
而他身影迷蒙，置身青煙背后，仿若白霧彌漫的青山，如同煙波浩渺的江水，恍若張大千筆下勾勒靜態(tài)山水畫。
“吱嘎”一聲，隊長拖出一張椅子在三角桌一側(cè)坐下，隨后抬眼，示意短發(fā)女警也坐下。
搖了搖頭，短發(fā)女警選擇靠近門邊站著，做記錄。
其實心中余悸未了。
對比起有可能被控告謀殺的霍淵，作為正義一方的刑警隊長，反而情緒更為激動。
她怕什么時候隊長又情緒激動起來，會誤傷到她。
所以，站遠一點，不影響她欣賞霍淵這邊美景即可。
看久了，短發(fā)女警有些走神，忍不住想，霍淵如此俊美容貌，最終會拜倒在怎樣一位美人石榴裙下。
是昨晚那位穿暖白修身長裙的姑娘？
據(jù)她觀察，霍淵是一個煙癮極大的男人，在他被關(guān)押的三十六小時內(nèi)，除了那位暖白裙姑娘，他嘴角無時無刻不是叼著煙。
*
“怎么，你還是選擇什么都不說？”隊長耐著性子，準備從頭開始盤問。
聞言，霍淵略掀開眼皮，目光落在刑警隊長張兆和左臉眉骨處半截眉毛上，淡聲開口，“我的律師應(yīng)該快到了?！?p> “啪?！?p> 張兆和臉色一沉，一張布滿老繭的大掌重重拍在三角桌上，欺身上前薅起霍淵黑色襯衫衣領(lǐng)，幾番壓制內(nèi)心暴躁，低聲道：“別給老子?；?。”
霍淵垂眸，睨著張兆和右手虎口處老繭，唇邊漾出一絲笑意，輕慢道：“請律師是法律賦予我的權(quán)利，怎么到你這兒成了耍花樣?！?p> “還有，”霍淵緩緩抬起眼皮，哂然一笑，淡聲威脅，“松手，小心我投訴你?！?p> “哼?！睆堈缀桶逯槪韲道餄L出一聲重哼。
松開手，丟下霍淵，張兆和狹長眼簾里一雙黑眸依然壓制在霍淵上方。
目光灼灼望著霍淵的眼睛，厲聲道：“十年前沒告的了你，今天你又栽在我手里，這就是天意?！?p> “呵呵?！被魷Y不以為意低低笑兩聲，抬手慢條斯理整理被他捏皺的黑襯衫衣領(lǐng)。
再次抬眸對上張兆和噴火的眼睛，輕蔑道：“比起你的盲目自信，我更愿意相信法律的公正。”
“法律……”話沒說完，審訊室外面?zhèn)鱽硪魂嚽瞄T聲，“咚咚……”
聞聲，張兆和臉色一凜，轉(zhuǎn)眸望向門口，正欲發(fā)火，警署署長親自推門而入。
身后跟著霍淵御用律師沈丞彥。
署長望了一眼屋內(nèi)三人，視線最終落在張兆和臉上，面色不慍，“沈大狀已經(jīng)替霍先生辦理保釋手續(xù)，馬上放人。”
“……”張兆和一臉不悅。
只不過即使再不情愿，他也沒能在關(guān)押時間內(nèi)，拿出能夠控告霍淵謀殺的重要證據(jù)。
就算沒有律師保釋，霍淵也能憑借自身走出警署大門。
想來就生氣。
無奈解開三角桌上手銬，張兆和唇角一牽，故意沒給霍淵解開手銬。
揚起手將鑰匙往空中一拋，“鑰匙給你?！?p> 拋完，張兆和頭也沒回，直接拉門走出審訊室。
還是沈丞彥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從半空落下的手銬鑰匙。
沈丞彥嘴里嚼著口香糖，側(cè)目瞥了一眼張兆和背影，收回目光一邊解手銬，一邊說：“警隊居然還有這種人，瘋狗似的?！?p> 握著發(fā)紅的腕骨，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啞聲道：“昨日賽況如何？”
“……嘖?！?p> 沈丞彥嚼口香糖的動作一頓，眉頭微微皺起。
這人差點被人控告謀殺，謀殺可是重罪，他倒好第一句話不問案情，倒是關(guān)心人家姑娘比賽。
而且發(fā)生這么大事，霍淵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找他。
難道霍淵準備憑一己之力單挑法律？
至于后來為什么又找他，沈丞彥不得而知。
低眉輕呲一聲，沈丞彥邁腿跟上霍淵的步伐，瞧他寬闊的肩背正在兩條長腿帶動下，迫不及待闊步向前，說他是當代情癡也不為過。
還為人家姑娘專門成立擊劍俱樂部。
一邊走，一邊搖頭，沈丞彥快步與之并肩，“放心，孟小姐成功晉級十六強?！?p> “嗯?！被魷Y臉色稍霽，抬眸望向警署長廊盡頭，張兆和站在陰影里，狹長的眼眸里迸射出犀利光芒。
兩人目光相撞，霍淵微微一笑，看似禮貌實則目光如刀，寒意四起。
身體越過張兆和，耳邊傳來一聲警告，“案子還沒結(jié)束，別以為走出這里就可以逍遙法外，我會牢牢盯住你?！?p> 霍淵腳步微滯，內(nèi)心一哂，卻沒分出半個眼神看他。
大踏步走近停在警署門口黑色賓利，司機早已拉開車門立在一旁等候霍淵上車。
“霍先生，去哪里？”司機啟動車輛，眼睛看向后視鏡。
沉吟片刻，霍淵開口，“去孟小姐比賽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