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看著別扭
母女倆剛做好飯食，沈昂便帶著一幫人回到家。
沈昭趕緊在廳堂內(nèi)增鋪兩條草席，再搬來陶爐煮羅葉茶待客。
母親張山月則忙著將菜肴盛進(jìn)大陶盆，與豆飯面餅子一起端去廳堂。
這次客人有相鄰的兩名里君，還有幾位鄰長，加上兩名亭卒，他們經(jīng)常過來吃飯倒也不拘束，自己動手拿起陶碗盛飯。
“有勞嫂子了。”有人朝張山月拱手致謝。
張山月笑道：“諸君都是我家郎君的兄弟，客氣什么，不過尋常飯食，倒是嫂子怠慢了。”
“哪里哪里！嫂子做的菜最是美味，我等歡喜還來不及?！北娙诵χ畛袔拙洌似鹜氪罂诎秋?。
從廳堂內(nèi)退出來，沈昭拉著母親進(jìn)了廂房。
自己售賣寒服的事鐵定瞞不過家人，不如向他們坦白，說不定家人還能替她遮掩一二。
“阿娘，給你看樣?xùn)|西。”沈昭將蓋在包袱上的麻布褥子揭開，從中拎起一件上衣。
張山月吃驚，連忙接過來摩挲：“咦？這么多寒衣，你從哪里弄來的？”
自家多根樹棍自己都一清二楚，這么大一包寒衣藏在閨女房間，她怎么不知？
沈昭噓了一聲，示意母親小聲：“阿娘小點(diǎn)聲，不要被外人聽見。”
張山月瘋狂點(diǎn)頭，頓時鬼祟了幾分，小聲問：“哪來的？不會是薛家秦家賠償?shù)陌桑俊?p> 薛秦兩家雖是罪民，其實(shí)他們也是有點(diǎn)錢的，至少比尋常的平民百姓富裕。
如果他們兩家拿出一些出格東西，張山月也不會感到意外。
“不是。”沈昭低聲道：“是我從番邦弄來的?！?p> 張山月眨眨眼，有點(diǎn)不相信：“你啥時候弄回來的？我怎的不知？”而且她也沒瞧見有西域胡商的駝隊進(jìn)鄰里啊？
沈昭耍起無賴：“我總有法子的，阿娘不要打岔，咱們說說其他事情?！?p> “你說，阿娘聽著呢?！睆埳皆碌皖^查看大包裹，一聲聲抽氣。
沈昭問：“阿娘你估量這些寒衣能值多少錢？”
張山月茫然望著屋頂，手指飛快掐動，盤算一陣說：“一件至少能售三百錢，不！四百也會有人要。”
這樣柔軟暖和的寒衣，自己從未見過，估計效谷縣的貴人們都樂意出錢購買。
沈昭聞言一喜：“那好，咱們?nèi)磕萌ナ圪u掉，掙錢回來給長兄繳更卒?！?p> “什么？全部賣掉？”張山月眼睛都紅了：“阿昭你自己不留兩件穿么？”畢竟快要入冬，有如此厚實(shí)的寒服，冬季外出也好受些。
沈昭點(diǎn)頭：“全部賣掉！阿娘也不必舍不得，我還能弄到呢，到時給您與父兄多留幾套過冬?！?p> 張山月愣了好一會兒，才吸吸鼻子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回頭我跟你父親說一說，他認(rèn)識的人多，到時候讓他帶咱們?nèi)コ鍪?。?p> 這畢竟是不小一筆財富，光憑自己與閨女兩個女流外出兜售，說不定會被人搶奪。
“嗯?！鄙蛘研﹂_，輕聲道：“等客人都走了再說，就說這些是從西域胡商手里得來的?！?p> 張山月深深看了閨女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
很快眾人吃完飯，各自起身離開。
沈昂也想帶著亭卒回驛亭，就見自家妻子鬼鬼祟祟朝他招手。
跟著妻子回屋，一把抱住她笑道：“舍不得你家夫君？那我今日便不走了?！?p> 張山月假意啐一聲，推阻開他：“別鬧了，我有正經(jīng)事呢?！?p> 沈昂見妻子神情嚴(yán)峻，也肅穆起來，問：“何事？”
張山月朝外頭望一眼，見兩名亭卒都站在院子外與自家兒子說話，低聲道：“阿昭從西域胡商那里得來幾件寒衣，料子都不錯，你想法子拿去賣了吧?！?p> 沈昂皺起眉：“什么樣的寒衣？阿昭花了多少錢購得？”
張山月瞪了丈夫一眼，嗔怪道：“花多少也是阿昭自己的錢，你問這么多做什么？你倒是說個準(zhǔn)話，愿不愿意幫忙？”
沈昂睜大眼：“瞧你說的，閨女的事就是咱家的事，我說過不幫嗎？可總讓我瞧瞧東西啥樣吧？”
“那好，你跟我來！”張山月拉著丈夫來到閨女屋子，指著那一包衣裳道：“就是這些，你估個價，看看能賣多少錢？”
沈昂拿起棉衣仔細(xì)觀看，眉頭皺的更緊：“這樣式倒是奇特，不過很厚實(shí)。”
想了想說：“怎么著也能賣個三四百錢，要不我?guī)准伢A亭給亭父求盜幾人瞧瞧？他們衣裳單薄，早就想買過冬寒衣了?！?p> 張山月一聽樂開花，催促道：“那你趕緊帶回去吧，記得將錢如數(shù)交還，那都是阿昭的私房，你可不能拿去交際狐朋狗友?！?p> “曉得了?！鄙虬簩⒁患蠹t棉衣拎出來，自己套身上，左右轉(zhuǎn)給妻子看，問：“是不是很合身？”
張山月捂嘴輕笑：“合身是合身，可我瞧著怎么這樣別扭呢？”
沈昂黑了臉，將衣裳脫下塞進(jìn)大包袱里，拎起來就走：“既然看著別扭，那就全賣給旁人?！?p> 說著出了院子，招呼兩名亭卒離開。
等他們一行人走遠(yuǎn)，沈昭才從灶房探出頭來，小聲問母親：“都被阿爹拿走了？”
“嗯?！睆埳皆伦呷ピ罘靠匆谎郏姸际帐巴桩?dāng)，說：“我跟你爹交代過了，讓他將賣衣的錢如數(shù)交還，免得他又窮大方，帶一幫人吃吃喝喝不知節(jié)制。”
自家之所以這樣窮，還不是因?yàn)橛姓写煌甑目停依镛r(nóng)田收的那些糧食，十有八九都用到這上頭。
唉，真是一個無底洞。
沈昭也知道阿娘手里沒錢，所以也沒跟她要錢再次購買舊衣。
而且她也不知那些衣裳到底受不受歡迎，畢竟樣式太古怪，不一定有人能接受。
衣裳嘛，都是穿出去見人的，不能見人的，人們肯定不喜。
現(xiàn)在只能等父親的消息了，若他很快把錢帶回來，那自己就多買些屯著。
這么一想，沈昭定下心，與母親一起去鄰里旁的水渠拎水。
家里只有一只不大的水缸，用完就得補(bǔ)上，不然晚間就沒水洗漱了。
母女倆來到水渠邊，蹲身往水罐里舀水。
清冽的渠水又淺了幾分，估計到了冬季就要斷流。
這時，薛靈瑤的母親王氏抱著水罐也來打水，望見沈昭時，眼里帶上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