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嫉妒
次日，日上三竿，蘇挽意難得睡了一個懶覺。
起身洗漱換上衣裳后已然臨近午時，芒種端了吃食過來，“小姐，我方才看見蕭大人來府上了，還帶了好些東西過來?！?p> 蘇挽意挑眉，“這蕭大人可真是一點恩情都不愿意欠……他要送禮就讓他送唄，哪有別人送禮我上趕著拒絕的道理，你說是吧。”
“還有……小姐，今天東宮那邊也送了東西過來?！?p> “東宮？”這倒是有些出乎蘇挽意意料之外，“送了什么？”
“是一些上好的傷藥和祛疤的藥膏之類的，聽谷雨說都是頂好的東西，宮里娘娘都在用的，沒點門路還弄不到?！?p> 小太子還挺有心的，蘇挽意道：“收起來吧。對了，有查出來那日刺殺太子殿下的人是什么勢力嗎？”
“聽說是前朝余孽，跟蒼蠅似的，進不去皇宮就騷擾在宮外的皇子?！泵⒎N皺了皺鼻子，有點不屑，“而且就會挑軟柿子捏，他們要是找到大皇子和四皇子頭上我還高看他們一眼呢?！?p> 大啟建國也有一百余年了，前朝的余孽就猶如陰溝里的老鼠，躲在暗處清理不干凈，掀不起什么風浪，但時不時就要出來讓人惡心一下。
尤其是這種自殺式襲擊，主打一個成功了穩(wěn)賺，失敗了也算不賠。
“你都知道的道理，別人怎么會不知道。
芒種嘟囔道：“小姐你說得我跟個笨蛋一樣。”
蘇挽意笑，“這可不是我說的?！?p> 用完午膳，蘇挽意去了正廳，蕭玨看起來跟她大哥相談甚歡，“說到什么了這么高興？”
“綰綰來了，來坐。”蘇正陽道：“方才蕭兄同我說，他苦失眠久矣，但聽了你彈奏的琴曲卻能入眠，所以想來求一份曲譜。”
“這沒問題，我晚些時候將曲子寫下來差人送去蕭哥哥府上就是?！?p> 蘇正陽的笑意凝滯在臉上，“蕭哥哥？”
蘇挽意眨眨眼，“對啊，蕭哥哥說大哥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所以我喊蕭哥哥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什么歪門邪理？
蘇正陽看向蕭玨，怒目而視，“你真這么講的？”
面對好友的質問，蕭玨咳了一聲，他當時不過隨口一說，哪里能想到蘇挽意打蛇隨棍上，直接認了他做兄長？
但這種話對好友是解釋不出來的，蕭玨與蘇正陽畢竟是多年故交，深知對方有多寶貝這個妹妹，“我與令妹也算一見如故，便打算認她做個義妹，正陽以為如何？”
“只是如此？”
“當然了，不然大哥以為是什么？”蘇挽意笑道：“蕭哥哥年輕有為，有他罩著，我豈不是能在京城橫著走？”
“你就算生了八條腿也橫跨不了京城的街道?！碧K正陽點了點她的腦袋，到底沒有拒絕，“既如此，我便做主同意了?！?p> “謝謝大哥，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p> “這話你若能當著爹娘的面再說一遍我便信了。”
蘇挽意吐了吐舌頭，“那我便不打擾你同蕭哥哥了，這便回去寫曲譜?！?p> 目送蘇挽意離開后，蘇正陽才道：“綰綰自小被我們慣的沒邊，讓蕭兄見笑了?！?p> “無妨，姑娘家正該活潑一點?！?p> 說回正事，蘇正陽面色凝重起來，“昨日追殺你的真是寧安伯府的人？”
寧安伯祖上也是同大啟開國皇帝一同打天下的人，建國后被封為寧安侯，只是他們家的后輩不爭氣，到如今已經漸漸沒落下來。
此次對蕭玨動手，是因為他一手推動且主持了土地清算一事。
因大啟律例并不禁止土地買賣，而近些年來雖然并未再起戰(zhàn)事，但天災不斷，交不上賦稅的人家便會投靠富戶成為他們的佃農，甚至有些王公貴族為了私吞土地強買強賣。
百姓變作隱戶，繳納賦稅的人就變少了，相應的，各地稅收就會減少，有些地方為了好交代，便巧立名目增加各種賦稅項目，導致百姓苦不堪言。
百姓交不起賦稅，為了活著只能成為佃戶，稅收達不到標準，各地官府便壓榨百姓增加賦稅，導致更多的百姓活不下去被迫成為佃戶，簡直是死循環(huán)。
蕭玨想要改變現(xiàn)狀，動不了賦稅，只好先迂回清查土地與人口，才會招來追殺。
“聰明人不會這么沉不住氣，寧安侯府也不過是別人手里的刀罷了。”
蘇正陽道：“也許此次只是為了警告蕭兄，想讓你知難而退，倘若仍舊堅持此事，怕是要引火燒身，畢竟你要動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p> 蕭玨聽了他的話反而笑出聲來，“正陽覺得倘若利益不大，風險又小，此事憑什么輪得到蕭某來做呢？偌大一個啟國，難道便無一人能看出這些弊端嗎？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只是不敢罷了！”
蘇正陽嘆了一聲，“即便如此，蕭兄也要繼續(xù)下去嗎？”
“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手，為何不繼續(xù)？”
蕭玨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上胸口處垂掛的靈玉，漆黑的眼瞳死水一般波瀾不驚，“想我死的人多了，不拘是人是鬼，有本事，來取便是了。”
……
選秀臨近，蕭玨請了人教導柳蒲宮里的規(guī)矩禮儀，嬤嬤很嚴格，她忙得抽不出身，便邀請?zhí)K挽意去蕭府做客，蘇挽意應邀前往，不過沒跟柳蒲說兩句話，教習嬤嬤便又催她繼續(xù)學習了，“柳姑娘資質本就算不上多好，如今還懈怠的話，恐怕進到宮里不久便會落選?！?p> 柳蒲情緒有些低落，她是平民出身，回京后蕭玨雖然給她請了老師，但儀態(tài)這東西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練好的，更別提琴棋書畫幾乎都只學了點皮毛，就仿佛老天在告訴她，枝頭的麻雀變不成鳳凰，少做一些癡心妄想的夢。
可是……她不甘心啊。
明明是她陪在阿玨身邊的時間更久，可是阿玨從未對她這般親昵過，更別說是認作妹妹，為什么自己拼盡全力才能得到的東西，別人卻可以輕松擁有？
酸澀又疼痛的情緒在胸腔之中鼓動，飽脹地像是要溢出喉嚨，柳蒲捂住胸口，眼前是少女擔憂詢問的面孔。
她相貌美麗、性格溫柔、才藝俱佳、家世又顯赫，甚至連皺眉都是極好看的。
柳蒲忽然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原來她嫉妒蘇挽意。
如此無望的嫉妒。
只因她看清了橫亙在自己眼前的鴻溝。
蘇挽意用手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這是怎么了，莫不是覺得嬤嬤太過嚴厲了？還是你想休息一下？有什么話說出來便是，不要憋在心里，會很難受的?！?p> 柳蒲哽咽著搖了搖頭，只覺得有著那樣想法的自己實在卑劣極了。
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邊享受著對方的溫柔，一邊又控制不住地心生嫉妒。
“……我沒事，柳姐姐不必擔心，就是有些累了。”
“那今日便不學了，身體比較重要，嬤嬤這邊的事我會和蕭哥哥說的，你回房好好休息吧?！?p> 柳蒲潦草點頭，她現(xiàn)在只覺得心里一片亂麻，急需自己一個人靜一下，“謝謝蘇姐姐，那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