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梨花帶雨
樹大招風(fēng),沈琬不愿行事高調(diào),此次出行,僅僅只是輕車簡從。
郁莫身形高大,加上他,馬車的空間顯得更加逼仄。
沈琬坐在中間主位上,季月坐左邊,而郁莫?jiǎng)t在右邊。
季月大氣不敢喘,她方才還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了這賤奴的壞話,他生得如此威猛,殺了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這么想著,季月一顆心直接停滯。
她雙腿顫抖著,告退,“娘子,我還是到前面去吧?!?p> 言畢,沒等沈琬拒絕,季月就急匆匆退了出去,就像是這里有惡鬼一般追趕。
就這樣,馬車?yán)镏皇O律蜱陀裟獌扇恕?p> 一時(shí)沉默無言。
空氣停滯,兩人一路上都不曾搭話。
半晌過后,沈琬才敢看向他,郁莫生得不俗,側(cè)臉棱角分明,上天眷顧,他就像是一件上等的藝術(shù)品一樣被雕刻出來的。
他雙眼緊閉,眉間微微蹙起。
往下,是刀削般的薄唇,鋒冷銳利,冷酷的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尊雕塑。
一時(shí)間,沈琬竟覺得周圍的氣溫都降了一個(gè)度,她忍不住打了個(gè)哆嗦,果然是皇子出身,即便是淪落至此,身上高貴逼人的氣質(zhì)怎么也抹不去。
再往下,是八塊肌理分明的肌肉。每一處都顯得恰到好處,腹肌上的傷疤恐怖嚇人,她不敢想,他先前究竟遭受過多少苦難。
就當(dāng)繼續(xù)往下看時(shí),郁莫倏然睜開了眼。
沈琬像是有感應(yīng)一般,抬起頭,與男人四目相對,他的眸子是深棕色的,眼尾微微上挑,看起來極具攻擊性。
“你……叫什么名字?”沈琬故作發(fā)問。她當(dāng)然知道他叫郁莫,但總不能對一個(gè)素未謀面的人直呼其名吧。
然而,男人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后,又不耐煩地閉上雙目。
沈琬:“……”
怎么跟前世不一樣。前世,她遭受到親生母親舒若亭的迫害,每逢月圓之夜就必須跟蒙面之人行周公之禮。直至有一次,事情結(jié)束后,她累得癱在床榻上,一動(dòng)都不動(dòng),指尖輕顫,“水……”
然而,送水之人并不是季月,而正是這跟在舒若亭身邊的郁莫。
她驚叫著質(zhì)問他,只見男人手臂青筋凸起,眼里翻滾她看不懂的情緒,低聲沉問,“為什么你眼里從來都裝不下我?”
后來,她便暈死過去了。
沈琬打斷回憶,不能再想了。
倏然,馬車重重顛簸幾下,沈琬沒找到支撐點(diǎn),搖曳著摔進(jìn)郁莫懷中。他胸膛堅(jiān)硬,燙得沈琬縮回指尖,她莫名想到,與蒙面人相處那幾日的曖昧綣倦。
真是瘋了……
還沒等她起身,就被男人單手拎了起來,男人手臂有力,提她就像是提一個(gè)剛出生的雞仔一般輕松。
“娘子注意分寸?!庇裟_口,語氣客氣疏離。
沈琬擺正弄亂的簪子,“抱歉,馬車顛簸,我不是有意的。”
她不知道郁莫是否會(huì)相信她所說的話,畢竟,很多高門娘子都會(huì)挑選勇猛有力的奴隸男子當(dāng)作“侍從”,侍從照顧的,則是娘子的起居生活,從小到大,從里到外,幾乎全都顧慮到。
沈琬又欲開口解釋之時(shí),再次跌進(jìn)男人懷中。
原來,馬車來了個(gè)急剎。
這一回,她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
想解釋也難。
就在此時(shí),簾子外傳來一陣悉悉簌簌的議論聲。
一道反抗聲也從外面?zhèn)鬟M(jìn)來,“里面坐的可是沈家嫡女,誰準(zhǔn)你們動(dòng)手動(dòng)腳了?”
緊接著,又傳來響亮的巴掌聲以及痛呼聲。
沈琬當(dāng)即就明白,有人找茬!
她此時(shí)仍舊跌在郁莫身上,然而這一次,她怎么也起不來,一股神秘力量拖著她,半分動(dòng)彈不得。
陡然,馬車簾子在這一刻被打開。
“?。。?!光天化日之下,男盜女娼,你們……你們真是不知羞恥!”說話的人正是沈蕓的小跟班葉慕欣,兩人如同連體人,陰魂不散,有沈蕓的地方葉慕欣勢必就會(huì)出現(xiàn)。
她與沈蕓的性子截然相反,葉慕欣向來坦言直率,但也得理不饒人。
“沈琬,幾日不見,你怎么如此放蕩不堪!”說著,她竟然還紅起了臉。
但她這一吼,招來了不少的看客。
馬車外瞬間就圍著一波看戲的人,最愛聽的,就是這世家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行浪蕩之事,他們恨不能將頭探進(jìn)去一看究竟。
不出意外,沈蕓就要出面了。
果不其然,她嬌滴滴弱柳扶風(fēng)地出現(xiàn)在馬車面前,看到沈琬靠在男人懷中,像是受到驚嚇一般,受傷極了,“阿姐,你這樣,怎么對得起鈺哥哥?”她口中的鈺哥哥,便是自小與沈琬定下婚約的三皇子李鈺。
此刻,沈琬也能動(dòng)作了。
與郁莫拉開一段距離后,她緩緩走下馬車。
二話不說,不用醞釀便開始簌簌掉淚。
沈琬本就生得傾國傾城,毀容便一直蒙著臉,隔著面紗,她過人的容顏也不可忽視。
淚眼朦朧,哭得梨花帶雨。
眾人:“?”
葉慕欣:“?”
沈蕓:“?”
這一哭,所有人瞬間捉不住頭腦。
這,到底是偷男人還是沒有偷男人?眾人迷惑,轉(zhuǎn)眼一看,她哭得那么真切那么可憐,總不能是假的。再者,她是沈家嫡女,但囂張跋扈了些,就算是偷人,也不能在馬車上就辦事。
愈想愈離譜。
見狀,幾人呼聲,“散了吧散了吧,鬧劇一場?!比绱耍瑖谏磉吙礋狒[的人也就逐漸散場。
“不是,你們怎么走了,沒看到她沈琬偷男人嗎?”看到人越來越少,葉慕欣叫嚷著,氣得直跺腳。
她心中疑惑,沈琬什么時(shí)候變得這么柔弱了?肯定是裝的,死綠茶!看看她那打扮,竟然還想要學(xué)阿蕓!戲精!
饒她葉慕欣心里多不快,她也不能拿她怎樣。葉家不過五品官員,怎能跟沈家相提并論。葉慕欣能在世家貴女中說上幾句話,不過是看在沈蕓的面子上。
這樣一個(gè)小嘍啰,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沈蕓,才是她真正的對手。
但,她要借葉慕欣給沈蕓下馬威。
沈琬盈盈擦了擦淚水,暫停的每一幀都能夠成為養(yǎng)眼的美人圖,她無辜的雙目盛滿委屈,牽起季月的手,對著面前之人滿是心疼,“月兒,你受苦了?!?p> 季月愣了愣,看著自家娘子反差的樣子。
她瞬間就能聽出言外之意:誰打的你,你就打回去,我替你兜底。
沒問題!
季月擼起袖子就是干,用十倍的力氣奉還,直接將葉慕欣干翻在地。
左臉,右臉,上拳,下拳。
畫面太美,眾人擋眼不看。
見時(shí)機(jī)差不多,沈琬用帕子拭淚,“月兒,我們不能這樣,這是不對的?!?p> 葉慕欣嘴角抽搐,咳了幾下從地上爬起來,嘴角蹭了點(diǎn)灰,她心中暗罵:賤人!打完了才說,賤不賤啊死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