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黃雀在后
眾人看著這份和離書,上面墨跡早已干去。想來是唐婉早便寫好了,此時(shí)才拿出來的。
張大人略顯尷尬的看向唐婉,這小娘皮是不曉得,我跟他爹在朝堂上不對付吧?
居然讓自己來主持她和離?沒主持讓趙晉之休了她,都算他大人大量,不為難她一小孩子了!
訕訕一笑,張大人推拒著:“唐小娘,這是你們家務(wù)事,本官在這主持不合適吧?本官只主持公事?!?p> 唐婉勾起了眸子,淡然地折起了和離書:“小女知道。這份和離書只是先給各位看看,有無異議?待會興許要用上?!?p> 趙允臉色再次一黑:“唐婉,你在鬧什么?今日公爹和崔氏義絕,你趕著湊什么熱鬧?義絕都成雙成對了?!”
“這不是給公爹一個(gè)雙喜臨門么?”唐婉看了一眼在場諸位,“不然,下一回還要讓耆老、名士們再跑一趟,豈不累得慌?!?p> “唐婉......”
不等趙允發(fā)怒,趙晉之從崔氏被趕走的沮喪中活了過來,忙上前一步:“爹,這不好事嗎?!這毒婦,兒子早不想要了!”
“你懂什么!她是要和離!”趙允一把將趙晉之推了開。
趙晉之后知后覺:“和離?!唐婉就你這善妒成性,毆打夫君,狀告婆母的惡行,你還有臉和離?”
“夫君終于反應(yīng)過來,和離跟休妻是不同的了?!?p> 唐婉此刻都不大想再給趙晉之眼神,跟他多說幾個(gè)字,都有點(diǎn)侮辱自己的腦子。
“我這和離書一旦簽了,趙家與我唐婉便再無干系。同時(shí),趙家需把我當(dāng)初嫁進(jìn)去時(shí),帶的嫁妝如數(shù)還與我,整整四千兩!”
“你想得美!”趙晉之手指一指,站在趙允背后。
趙允也緊抿住了唇:“唐婉,我趙家對你有何不好?你竟生出離家之心......你多犯七出之狀,我們也包容了。不過,你若執(zhí)意,便讓三郎寫一封休書......”
“公爹別急,這休書寫不寫?你待會再做思量?!?p> 唐婉說完,走到了張大人跟前道:“好了,張大人,既然您要談公事,小女便跟您談?wù)劰?.....”
“......小顰,帶上來!”
“是!小姐?!毙★A應(yīng)了一聲,從門外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人。
只見,小顰伸手從他人招呼了一聲:“您請吧?!?p> 這人跨過門檻,看起來獐頭鼠目,身穿一色灰色棉襖,戴一定黑色氈帽,模樣的確不大入眼,而且似乎智力偏弱,畏畏縮縮。
然而,趙允看到此人,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大冬日的鬢角竟流下了汗珠。
“這人是?”張大人注意到了趙允的臉色變化,便覺此人來者不善。
唐婉不給趙允狡辯的機(jī)會,立即道:“旁人許是不認(rèn)識,但公爹不會不認(rèn)識,畢竟公爹這治書侍御史的官,可是從他爹那拿來的?!?p> “!??!”張大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趙允。
趙允剛想開口,便看到這人沖了過來:“你!你!你答應(yīng)我爹要照顧我的!你這騙子!我爹給你官當(dāng),你不守信用!”
“你休得亂認(rèn)人,我從未見過你!”趙允躲開了這人,急得白了臉。
見此時(shí)堂上一亂,張大人立即讓人拿住了男子,見趙允也心亂如麻,直接看向了唐婉:“到底怎么回事?唐小娘可不得胡言!”
唐婉拿出了另一張文書:“這契約是武大身上的,武大不識字,不如由我念給諸位聽聽......”
“約,東夏元朔二十五年秋,武易乾獲平南亭亭守一職,然因本人其貌不揚(yáng),每每委任皆不得重用,心灰意冷,不愿再行仕途?!?p> “今中道遇季泊,聞季泊因無名望,無人舉薦,憐之。逐與季泊易官,五百兩。若有遭余故,望季泊兄厚待犬子?!?p> 這文中的季泊,是趙允的字——趙季泊,而文中的內(nèi)容,大部分人也都聽明白了。
不過為防止不明白,唐婉又解釋了一遍。
“東夏末年,買官易官猖獗,公爹那時(shí)仕途無望,偶遇武易乾,從他手中用五百兩買來亭守一職,從此平步青云至六品治書?!?p> 這契約在唐婉手中,趙允就算要辯也無從下手。
呆立半晌,趙允只能問到:“你...你從何處知曉?”
“我從何處知曉就不勞公爹費(fèi)心了。怪就怪公爹做人不厚道,即買了人家的官,當(dāng)照顧人家的子,不想自己升官后,便忘了?!?p> 因趙允升官來到京城后,想著武易乾病逝,便沒有如約照顧其弱智之子武大,害得武大流落街頭。
恰巧流到了解語樓在平南的分舵,在里面做了個(gè)雜役。
平南離樂康需要一天一夜的車程,因此昨夜,唐婉便雇了匹快馬,從千面娘那里找了個(gè)騎術(shù)高手,讓他將武大給星夜帶來。
如今,人證物證具在,趙允買官一事算是給坐實(shí)了!
而一旦買官之事坐實(shí),唐婉這要求和離便順理成章:“公爹......買官是犯法的。妾無德,不敢與夫家從罪,只能自請——和離?!?p> “哈哈哈哈哈!”還未被押解離開的崔氏大笑了起來,“趙允!你算計(jì)我?沒想到......黃雀在后!”
趙允此時(shí)壓根不理會崔氏,恨恨地看向唐婉:“你做夢!我若出事,必然會拖著你一起陪葬。你是我趙家兒媳,和離絕不可能!”
“是么?我還想著我有一個(gè)辦法可以救公爹、救趙家一命。既是要拖著我一起死,那便一起死好了?!?p> 唐婉的視線落到了趙家耆老們的身上。
趙家耆老們面面相覷,終于,其中一位長者站了出來:“三郎兒媳有何辦法?”
他們可不想跟著趙允一塊遭殃,一旦趙允入獄,通告一出,他們一家出事便罷了,到底還得連累其他子弟的仕途。
唐婉點(diǎn)了個(gè)頭:“因東夏買官易官之事,算是留下來的舊賬,新天子登基大赦之后,對五品以下官員買官一事多有包容......”
“故而敕令,凡有心悔過者,交足罰款三千兩,自請下貶河西修葺戰(zhàn)亂所毀民房便可寬宥,三年后可回京任職?!?p> 耆老們聞言感嘆萬分:“這個(gè)好!只要能保住季泊,就是交交錢,讓季泊下放公干幾年而已!”
然而,就在耆老們都松了口氣的時(shí)候,張大人卻是一言不發(fā),盯著唐婉:“錢呢?交罰款的錢?”
耆老們一頓:“這錢,季泊不是剛跟崔氏義絕,賬中還有萬兩么?”
“呵?!碧仆褓潛P(yáng)一笑,“還是張大人想得周全。是?。∪缃窆呀?jīng)被定買官之罪了,所有家產(chǎn)都被封禁,哪來的錢交罰款?”
“???就不能先交了,再封嗎?”
“當(dāng)然不能?!狈駝t要你們這些親戚做什么?還不就是家中一旦有人獲罪,這人的財(cái)產(chǎn)暫封之時(shí),勞親戚們出錢打點(diǎn)。
唐婉看向張大人,張大人不置可否。
這律法張大人是懂的,否則她也不會留張大人在這里好好聽著。
“可這是三千兩......”趙家全家都窮,而且就算有錢,誰也不可能借出這么多幫趙允交罰款。
“所以......妾倒是可以借給公爹,可公爹不同意妾與三郎和離,妾這嫁妝還在趙家,拿不出來了?!?p> 眾人頓時(shí)恍然大悟——唐婉剛剛便說了她有四千兩嫁妝在趙允家,一旦和離,那四千兩便是唐婉自己的,不是趙允家的。
那自然不算做封禁范圍內(nèi)!就可以借給趙允救急!
而想要如此,趙允只能讓趙晉之和唐婉,和!離!
好可怕的謀算!
趙家耆老統(tǒng)一看向了趙允,剛想開口勸離,便見趙允咬牙無奈的伸出手:“你把和離書拿來吧......三郎,簽字!”